国设安东尼奥x阿/拉/贡的凯瑟琳
非爱情向,注意避雷,ooc预警
皆出自圣经
——“我们一生的年日是七十岁,若是强壮可到八十岁;但其中所矜夸的不过是劳苦愁烦,转眼成空,我们便如飞而去。”
她含着蔚海的眼睛藏在火一般鲜艳的头发里,在他眼中逐渐明亮。
三岁的孩童站在他面前,仰视着他,还会怯生生地问:“先生?”
下一秒就和别国的王子定了婚。
他抬头看见教堂上那扇彩绘玻璃窗,玛利亚僵硬地歪着头,眼睛沉重地垂着,她怀里的圣子淌着鲜红的血。
红色头发的小公主抬起白皙的圆脸蛋,蔚蓝的眼睛里倒映教堂高耸的黯淡穹顶,倒映光亮的彩绘玻璃,还有他森碧如波的眸子:“先生?”
“没事的,我的小公主,”他爽朗地咧开嘴角,不顾礼节地弯腰抚摸她从洁白的头巾下散落的头发,“只是订婚而已,人生的变数有很多。”
她微弯着嘴角,眼中是孩童独有的纯澈笑意:“我命中注定嫁给英/国的国王。”
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看见了她不合年龄的沉静。
——“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
阳光下稚气未脱的少女比地/中/海的春光更明媚,一切都在发光。
“日安,先生。”
厚重的藏青色裙子镶着暗红的花边,她被框在里面,暗金的头巾下束着光洁整齐的发髻。身处流淌的阳光之下,是凝滞的油画。
“啊,下午好啊。”
他一如既往地随性,也一如既往地年轻。
他想伸手揉乱她的头发,但是女孩子——女孩总要花那么多时间来梳头发。
“你在看书吗?”
他对她手中捧着的书挑眉。
“是的。”
她低下头,眉眼谦恭且平淡。
“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像大海吗?”
她被这样突兀的话吓了一跳,蓦的抬起头,沉静的蔚蓝眼睛波光粼粼:“没有,先生。”
“你的眼睛像阳光下的大海,在注视着的时候能听见海风和海鸥的声音。”
风很大。
他逆着阳光,褐色的发丝在空中飞舞,每一绺都在闪光。斜挑的锐利眉梢如同海风中激烈碰撞的海鸥翅膀,朝气蓬勃。
他眯着眼睛笑,孩子气地挠挠后脑:“听你的老师说,你读了很多书?”
“是的,先生。”
她敛下眼皮,端庄且平和。
“你好像不怎么开心?”
他想亲切一点去拍拍她的肩,触碰她的脸颊,让她笑。
她也的确笑了。
“因为多有智慧,就多有愁烦;加增知识的,就加增忧伤。”她说。
他还在半空的手突兀地就垂下了。
“我的小公主,拜托……”
他终究没说出口。
——“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他向来不喜欢教堂的氛围。
空荡的穹顶,阴暗的拱门,诡丽的窗户,盘旋的雕花。
嵌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低垂着头,手心被洞穿。
教堂门口,一斑阳光突兀地投在地板上,空中飞舞的灰尘清晰可见。
“你几乎不会说英语。”
他皱起眉头。
“请不用担心,先生,我会学会的。”
她的手交叠在腹部,整个人被束在宝蓝礼服中,凝重得他几乎哽咽。
阴暗的室内,他几乎看不起她那头红发原有的颜色,只有宝蓝嵌金的头巾,晕染出一团深色的阴影。
他从前从未发现她苍白的脸蛋上竟有这样两片鲜艳的嘴唇。
“你才16岁。”
他撇开目光,盯着她裙摆上绣金的花。
“先生。”她抬起眉眼,“请您放心。”
她的嘴角是弯的,眉梢也是弯的,沉静的蓝眼睛掀起波澜。
教堂里只有她的眼睛最亮。
“好吧。”
他说。
他抬起头看见另一边英/格/兰王储兼威/尔/士王子的亚瑟·都铎,还有站在王子身后的他的老熟人亚瑟·柯克兰。
“照顾好自己,我的小公主。”
“谢谢您,先生,愿上帝保佑您。”
阳光的角度逐渐偏移,透过斑斓的彩绘玻璃,将她的眸子映照得奇幻瑰丽。
“我,凯瑟琳,愿嫁亚瑟为我的丈夫。从今往后,不论好坏,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在此,我向上帝保证我对你的神圣誓言。”
——“因此,我的心欢喜,我的灵快乐,我的肉身也要安然居住。”
他收到了一封信。
阳光下,娟秀的字迹折射出墨玉的光泽。
“……我赤身出于母胎,也必赤身归回。赏赐的是耶和华,收取的也是耶和华。”
“她病得很重。”他想。
微黄的信纸轻盈似流光,深黑的字母坚硬如冰雹。
“她还只是个16岁的孩子,”他想,“而现在她结婚不到半年,她的丈夫就病死了,她也病重了。”
他能想象到她冰冷的手颤抖着这写下这几行字,冷汗沾湿火焰般的头发,眸色暗沉如死水,嘴唇苍白皲裂。
但是她的病情好转了。
“小公主失去了她只有五个月的婚姻。”他心不在焉,“我大概可以去接她了。”
但是并不行。
“我刚成了17岁的寡妇,就和丈夫的弟弟订婚了,先生,”她写道,“现在我的父亲一直不支付嫁妆,而我也一直没法结婚。”
他没法接她回家。
“我得出卖手镯才能换取衣服,否则我只能赤身裸体。”
她靠在窗台上,蔚蓝的眼睛沉静。
“这两天风很大,先生,但是阳光很好。”
她把散乱的头发挽起:“可惜我不能自杀,先生,上帝不允许。”
他收到了一张被泪水晕开墨迹的信,透着光,在风中脆弱地摇晃。
——“我来的时候,为何无人等候呢?我呼唤的时候,为何无人答应呢?我的膀臂岂是缩短、不能救赎吗?我岂无拯救之力吗?”
她终于还是出嫁了。
“国王需要王后,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你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未来的丈夫说。
于是他又来了,再一次见证她的婚礼。
红发似乎不似从前鲜艳,眼睛也不似从前澄澈。
“我用了七年,先生。”
她抬起眼睛,眼眸是沉着的,眉梢是弯的。
阳光下,她深松石绿的礼裙深厚,他看见她戴的头冠,轻纱和绸缎在风中微微浮动,沙沙作响。
她转过头,耳边的珍珠莹润如她的肌肤。
“道路将在我脚下延伸。”
他送她走入昏暗的教堂,一盏接一盏的烛火明明暗暗地映在她脸上。
“我,凯瑟琳,愿嫁亨利为我的丈夫。从今往后,不论好坏,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在此,我向上帝保证我对你的神圣誓言。”
她从圣经上拿起戒指,戴在比她还年幼的丈夫的手指上。
她好像在笑,又好像没有。
他希望她在笑,可她的笑在明灭不定的烛火下那么飘忽,哪怕是在这之后宴会上的乐曲金碧辉煌地响彻在她耳边。
她转过头,从丈夫的臂弯里抬起眼睛瞥了他一眼。
那双蔚蓝的眼睛在他眼前无限放大,铺陈出一片沉郁的湖泊,倒映着纠缠起伏的深绿水藻。
——“然而他知道我所行的路;他试炼我之后,我比如精金。”
他知道她过的不好。
怀孕,流产;生子,夭折。
她从没写信和他说过这些。
“我的小公主,过的还好吗?”
他写信问她,哪怕明知她过的不好。
她没提她的失败,只回复道:“上帝指引着一切往好的方向走,先生。只可惜这儿的阳光不太好,室内阴暗潮湿,室外也一样。”
她还在最后开玩笑道:“每当我看不见阳光的时候,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想您。”
她的丈夫为了摆脱失子之痛,选择攻打法/国。
他几乎可以想见某个骚气的金发男子满脸疑惑抓狂的样子了。
“我开始摄政,先生,但是苏/格/兰趁机进攻。”
烛火下,她蘸了点墨水,下笔沉稳:“英/格/兰已经被他的敌人包围了,最糟的是,想摧毁他的是他的邻居。”
他不知道他是怎样看完这封信的,只记得信的末尾有一滴恍惚滴落的墨迹,匆忙间扫成一行墨痕。
也许他本该嘲笑那个大概已经气得跳脚的眉毛。
“如果需要帮助,请务必找我。”
他这样写道。
“我的母亲说过,女人可以像男人一样强而有力,如果女人是为自己而战,甚至可以超越男性。”
她回复。
他仿佛能看见她写这行字时的神情,烛火在如雪山上堆积的冰川般的眼眸中跳跃燃烧,比她的红发更耀眼。
他知道她担任了指挥官,苏/格/兰的国王死在这场战役中。
“我急于向我的丈夫证明我身为王后的荣耀和尊严,先生,也许我该将苏/格/兰国王的血衣送给我的丈夫。”
“我的小公主,也许你还应该说:陛下,终于让你看见了,你的大臣在你缺席的情况下为我国夺得的巨大胜利。”
他想到某个粗眉毛失控的白眼和中指,又写道:“这场战斗对你而言是最大的荣誉,比战胜法/国还要多。我为你骄傲,我的小公主,你向英/国佬展示了如何当一个真正的国王。”
他希望她在看见这行字时能够笑起来,如融化冰雪融化后潺潺流淌的春水。
——“他使我的灵魂苏醒,为自己的名引导我走义路。”
她的青春早已不在了。
头发不再鲜艳,眼角的皱纹影影绰绰,眼睛却仍旧澄澈且锐利。
他当然知道,光阴在她不断的怀孕、流产、生子和夭折中逐渐流逝。
总算生下一个健康的女儿,然后又怀孕、生子、夭折,仿佛她本不该有孩子。
“我感到光阴如流水从我身上淌走,先生,我有预感,这会是我最后一个失去的孩子,也是最后一次怀孕。我的丈夫早已对我失望透顶,也许这是我的错。”
他攥紧了孱弱的信纸。
上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他不记得了,仿佛她还是刚出嫁的那个小女孩,沉静的眼眸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先生,我想也许您已经知道了,我的丈夫想和我离婚。他的确有许多情人,从前从未有过任何一个人能从情人的位子爬向王后的宝座,从今往后也不会有。”
“我的丈夫不再需要可以做人生老师的妻子了,他只想要一个我给不了他的儿子。可我又怎会把我的丈夫和王冠拱手让人呢?哪怕是为了我伟大祖国的荣誉,我也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人若娶兄弟之妻,这本是污秽之事,他羞辱了他的弟兄,二人必无子女。”
她写道。
“这些我早有猜想,只是从未预料到会出现。他们拿上帝的话批判我,但我不会屈服。不仅如此,他诽谤我患有性疾病,先生,他不愿承认我是他合法的妻子。”
“不义的,叫他仍旧不义;污秽的,叫他仍旧污秽;为义的,叫他仍旧为义;圣洁的,叫他仍旧圣洁。”
她在黑暗中,烛火把她的脸映照的通红,下撇的眉梢和收敛的睫毛在脸上笼罩出一片阴云。
“可如今越是挣扎于此,先生,我就越是想念您,还有曾经在故乡的阳光。那样好的阳光,我已经好久没有过了。”
他想见她,想摘下她的头冠和头纱,想揉乱她的那头红发,想让阳光随风铺洒在她脸上。他好像从没见她哭过,好像她的眼泪早就不知何时干涸,只剩那双冰川一般的眼睛。
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她笑起来,如果就这样把她带回家,小公主会哭的吧,他想。
也许曾经她最爱的是他,但如今她最爱的人是她的丈夫。
“教宗不会同意离婚的,我一直在呢。”
他开始抓心挠肝地想看看她是否会因为这句话如释重负地笑起来,如往平静的湖面投放一颗石子,泛起最后的涟漪。
——“我又专心察明智慧、狂妄和愚昧,乃知这也是捕风。”
他当然知道那个佯装绅士的粗眉毛在折腾什么。
他们脱离了教宗,成立了自己的宗教。
如果是三十年前,他想,他的小公主听到这个消息大概会气到脸色通红,如她的红发一般燃烧起来,尖声厉气的、结结巴巴的:“他们、他们怎么敢……这般不虔诚的……”
这样他就可以得偿所愿,揉乱她的头发:“啊,别生气了,小公主,笑一个。”
然后她一定会扭扭捏捏地绷起脸。
在他的记忆里,她似乎一直都是那个浑身都在发光的小女孩,眉眼沉静恬淡如怀抱圣子的玛利亚。
“他们成立了新教,他和他的情人用新教举办了婚礼。我的身份不再被承认,先生,现在我已经迁居宫外,失去了所有的支持者。”
她把信寄给他。
“曾经我用七年的青春年华过着囚犯一样的生活,和孤独抗争,而现在我也同样惨遭抛弃,再次成为一个囚犯。”
“我的眼睛渴望看见你,胜过一切,先生。”
她在病床上见到了他最后一面。
“我一开始的时候就向你承诺过,我的小公主,我随时能向英/国出兵,现在也一样。”
她眼中的蔚海已经干涸了,红发也如燃尽的火焰。
“先生,”她平静地微笑,“不了,还是很感谢您,先生。”
她说:“您还是一如既往啊,我都已经这么老了。”
“看在我母亲的份上,先生,请帮帮我的女儿。”
她的眼睛要闭上了。
“等等,等等。”他站起身,“我去开窗,等等,再看一眼,外面的阳光很好。”
湿润的风卷起微雨飘入窗户,濡湿他的每一绺乱飘的发丝。
“我想潜入阳光之中。”她睁开眼睛。
眼睛里的那片蔚海,冰层融解,流水潺潺,海鸥洁白的硬羽在波涛和海风相接的地方飘零。
他只觉得窗外的微雨实在过于厚重,以至于溺死了阳光。
“我知道我的救赎主活着,末了必站在地上。我这皮肉灭绝之后,我必在□□之外得见上帝。”
他看着仅存于她眼中的那汪阳光一点一滴地向外渗出,逶迤着黯淡的水光。
她的神救不了她。
他也救不了她。
——“我从前风闻有你,现在亲眼看见你。”
th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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