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卿卿收到吏部差人送来的文书时,她还以为是周凛冬安慰她,特意做了份礼物,让她高兴高兴。
哪知,打开看,不仅有吏部的椭圆银印,还有皇帝陛下的方形金印。
这烫金的双开文书告诉她,不仅可以做喜欢的事,还有朝廷俸禄拿。
那吏部的官员,还特意和蔼可亲告诉她,是圣上对她破格提用,不需有任何负担。
送走官员,孟卿卿还觉得自己是像在做梦。
好像她什么都没做,便已梦想成真。
孟夫人赶来,听说是周大人举荐的,脸色凝重,却也无话可说。
女子为官,不是没有,娘家中的长辈,就当过太医院的女院判。
还有多少辈之前的一位姥姥,更是出奇,最后官至户部侍郎,后院还有三位夫君。
孟夫人是个敞亮人,当晚,便带着厚礼,牵着女儿,到周府拜谢。
周府和孟府,中间隔了两家,等到小厮禀告时,周家家主,京畿指挥使周严正正好下值,连衣裳都没换,亲自出来迎接。
作为当朝从一品大臣,能够亲自迎接三品小官的家眷,这在周家,也是新闻。
周凛松作为陪同,笑意盈盈,彬彬有礼,再加上他那清隽出尘的长相,孟夫人也是心生欢喜。
这一位,比起其他的公子来,确实更为合适。
按说,孟府还有些够不上,可只要彼此相悦,门第也就不算什么。
周严正魁梧高壮,因为都是从武的关系,竟然和孟天祥也差不多,只是因权倾朝野,那股上位者的压迫感,还是自然而来。
孟卿卿亦步亦趋,乖巧地跟在母亲后面。
穿过两道垂花门,便是正厅。
几乎全部周家人,全都在场。
她跟着母亲,礼貌给周家嫡母,也就是周凛冬和皇后周凛杉的母亲行礼。
接着便是坐在侧位的两个姨娘行礼。
周凛松还有两个双生庶弟,一个叫周凛槐,一个叫周凛柏。都是文俊秀雅的少年郎。
她都没含糊,一一也都打过招呼。
一行落座,简单寒暄后,孟夫人还是最关心周大人为何会在朝上替女儿求官。
哪知周严正哈哈大笑,指他垂手而战的大儿子,“我家犬子和贵府千金曾经共事,对贵小姐的能力大加赞赏,并说贵小姐有鸿鹄之志,不愿拘泥于后院,我只是做个顺手人情而已,夫人无需太客气。”
孟夫人尽管心仍存疑窦,既然对方都这么说,自己只能认下这人情。
接着又聊了些其他的,包括亲王到府养伤的来龙去脉,和圣上两次亲临孟府的冠冕话之外,又安慰说道,孟大人吉人天相,圣上已经不生气,只等查清原委,大概便能回来。
孟夫人还是连连道谢,态度谦恭。
临出门时,周夫人也热情相邀,说是让孟卿卿有空来玩之类的客气话。
孟卿卿也温软应允。
这场拜访,才算结束。
出了门,孟卿卿都稀里糊涂的,连周家是个什么布局,那两个周凛冬的弟弟长得是否和他差不多,她都没注意。
回府后,孟夫人再次带女儿回北苑。
看似不经意的举荐,圣上居然当场答应,这一连串下来,孟夫人顿然想起圣上对女儿那猝然的一次牵手。
她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可又觉得,圣上成亲已久,即便连周皇后,也是鹣鲽情深,羡煞旁人。
不会对自己才刚及笄不久的女儿,不会有非分之想。
孟夫人不在朝堂,领会不了更多,可她明白,和周家共住一处,已经二十年。
从未走动的人家,一旦主动示好,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眼下,只能有一步看一步罢了。
孟卿卿不太懂朝堂之事,可也觉得这件莫名其妙的背后,肯定有些东西。
等真正上值,问问周凛冬便是。
如果实在为难,自己卸职便是。
总之,还是要谢谢他,让自己能够迈出幻想中的第一步。
被孟夫人颠来倒去琢磨的戴玉珏,此刻正在大牢里,陪她丈夫喝酒聊天。
陪同的除了大理寺正卿程平,还多了位刑部左侍郎袁崇时。
这是皇权的最核心圈,是戴玉珏商谈定夺国策的小团体。
还不容易聚集,应该谈论的是国家大事。
可,今日不尽然,谈论的对象,却是孟家的千金。
程平是在野凼子沟亲眼见识过的,当他说起,那具已经腐臭到发胀的尸体,孟卿卿居然亲自去查看他大腿根部的刺青,还有凑近去挑开已经蛆虫爬满,绿头蝇乱飞的场景时,众人骇然。
望向孟天祥的神态,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说完案件现场的表现,自然提起见风使舵的周严正。
对于圣上的岳丈,众人也没客气,不仅说他鼻子灵敏,审时度势。
还说他为了儿子,也算放得下身段。
毕竟,孟卿卿和他儿子,也只是谈得来几句的熟人之外,他能替儿子放低身段,也算慈父情厚。
不愧能成圣上的一品大员。
戴玉珏有的是胸襟,对于岳父的嘲笑,他都当成笑话听。
太过严肃认真,谁把你当知心人?
他才不要曲高和寡,他就要和大臣们打成一片。
更何况,孟卿卿确实深得他心,他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看他岳父,后续还有什么后招。
不得不说,这次奏请,确实走的精妙。
多方欢喜,即便是孟天祥,也好像要感谢对他女儿抬举。
真真是众望所归。
袁崇时是见过孟卿卿的,酒盏放下,“你那女儿,会有大造化的,不信你问三爷。”
戴玉珏并没回答,只是道,“小姑娘非凡人,就该让她出来,大显神通。”
好吧,都这样说,但且这么信。
忽然,孟天祥想回家了。
不行,还需忍住,鱼儿还没上钩。
程平知道他担忧女儿,一再表示让他:竭力关照,安心养膘,总有一天,会掉的。
孟天祥憨笑,也不多言,一切都在默契中,两人对饮薰醉恍然。
戴玉藻的提议,戴玉珏并没听。
如果堂堂大理寺,是他能随便进的话,这朝廷也存在不了多久。
不过,戴玉珏心里还是有盘算,毕竟,唯一亲弟弟要做正经事,他不能阻拦。
估摸着,让秦天柱拟旨,正经官职暂时不行,当个大理寺编外监督使还是可以的。
反正他那点小心思,路边的小老鼠都知道,就让他跟着,学点东西也不是不好。
总之,这些运作,得要在他身体痊愈之后。
不然,那当太后的娘,也会毫不忌讳在他面前哭天抹泪,着实也让他烦躁。
所以,当捂住腰,有一步呲一声的亲王爷到达红墙青瓦,双挑高檐的大理寺正门时,程平得了圣上的信,并未阻拦。
而是专门派人陪同,让他坐一旁稍等。
孟卿卿第一天上值,需要去报道的部门,不可谓不多。
起码要去餐堂备案,才能准备她的饭食。
起码要去领公服穿上,不然不能出入。
做事,总要有个地方,衙房要有一间,即便和别人一间,也要有。
还得画押领钥匙和基本事项略知录。
上值又不能带丫鬟,所有的事,全是自己跑腿。
一圈全部下来,已经是日上三竿,薄汗微沁。
孟卿卿正口渴的厉害,端着茶杯,正在衙房和少卿廖琛了解后续案情,方便自己及时跟进。
整个屋子,并不算小,相反,对小小个子的她来说,还有些大。
一桌一椅一柜,还有两张待客的圈椅,和一个木制摆件上一株涨势喜人的文竹。
桌上,放了好几张图,三张毒虫刺青,全都在同一部位,勾勒的活灵活现。
即便那俗称多脚虫的蚰蜒,身躯上的多脚,也是纤毫不差。
她正在对比那三张临摹,试图长出线索。
哪知,看了好一会,除了能断定刺青师手艺不俗,确实出自同一人之外,其他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后来的死尸身上,并无配饰,即便是衣裳料子,也和第二个完全一样,仵作还给两人开了肚,胃里的食物都是面条,在死亡时,第二个还能见到面条大致形状。
到了第三个,也就是立夏发现的那个,不仅完全消化,还发现了草药的痕迹。
这两人并不是同时死,但是同时伤,这豪无疑问。
孟卿卿问起那晚的报案人,廖琛也如实回答,“报案的人叫侯三,住在野凼子沟那不远的村子里,是以养野鸭为生。
据说当晚,他家的狗吠的厉害,他起来瞧,担心有人要偷他屋后棚子里的野鸭。
哪知,刚一出门,便被人用刀抵住喉咙,让他去赶紧报官,顺便塞给他一锭银子便走了。”
“侯三有没有具体说,那人口音、长相、说话语气、甚至装扮、还有吐气的特点。”
“黑灯瞎火的,一个农民,吓得瑟缩,他还哪里去注意到那些?他只是说,那人中等身材,好像不是京城口音,说话听着别扭。”
“就这···?”
“嗯,只有这。”
廖琛把那物件拿出来,“这东西,高深莫测,得要去大内书库找对照才行。”
“孟卿卿没理他这个,按照习惯,在屋子里开始转圈圈,“三具尸体,时间间隔不长,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潜伏到京城里,兴许,目标已经完成。
不然,第一具是装成女人,第二具和第三具,便是男人常服,还带了武器。
五香楼有黄管事领了第一具的杀人嫌疑,可他的动机呢?他背后的那位···戴炳坤呢?
到底之间,有没有联系?
第二,第三,是不是他派人杀的?
目前看,应该不是,是组织内部发生内讧。
那,为什么发生内讧?
钱财、职位、女人、还是别的?”
她自顾自还在那转圈子,周凛冬怕她不习惯,过来瞧。
哪知,正好遇到抻腰往里慢慢挪的戴玉藻。
一人棉麻青灰色官服,一人枣红色锦缎常服,在并不宽敞的廊庑,遥遥相对。
大理寺的办公区域,呈现四合院形制,办公区围绕大花园,简单敞亮,也好找。
院内鸟鸣虫跳,水榭环流。
两人默默对峙,谁也没问对方要去干什么。
都是同一个方向,好像也没必要,彼此心知肚明。
见周凛松手里还拿着一匝文书,戴玉藻还是大事为上,主动侧开,让他先行。
一前一后,默默进屋。
孟卿卿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低头慢走。
“·····如果能得了旨意,查查戴炳坤,管中窥豹,也比现在毫无头绪强。”
刚走到门口,戴玉藻便听到这,“这有何难?我那堂叔荒唐的很,全京城都知道,我来帮你叫他来。”
众人咋舌,这是皇家家务事,谁也没他有立场。
可,真要叫来,如果他诡辩,到时是关还是放?
上级章程不明,廖琛做不了主。
孟卿卿连谈都不敢再谈。
戴玉藻见她不搭理,心里有气,又见周凛松拿过来的文书,孟卿卿和廖琛都把脑袋凑近瞧,他觉得自己真是多余的。
忒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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