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走出太灏的议事殿时,天色已晚。
今日的太灏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复又拉着她说了很久的话。
这一番长谈中,他们谈论了许多东西,太灏反复告诉她一个道理,男女情爱,是太不可琢磨的东西,昊天和太阳神帝夋都不是良人。
这次所见的他,不像一个威严的天帝,更像是一个知心的长辈。
他的这一番操作,却着实令羲和看不懂了。
最不能理解的就是,为何他会反反复复强调太阳神帝夋不是良人。
羲和可以理解,他对昊天的判断,毕竟他的风流一向为世人所知。
但是帝夋,他对自己有倾慕之意吗?他可从未,表达过对自己的情感。
当她终于又到了藏书阁的大门时,目的已经与早晨时完全不一样了,那时完全想着是要感谢帝夋帮她从西荒的战事中抽离,这时想的却是要弄清楚师傅复活的法子究竟是什么。
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大门应声而开。
帝夋一张灿烂的笑脸显现在她面前,脸上的酒窝深深地陷了下去,令人一下子就能解读到他的喜悦。
他可能一直在等自己来道谢。羲和也扯出一张笑脸对着他,她一时不知道以自己听了半天帝夋不是良人的坏话的心境,该如何面对此刻这个充满了魅力与喜悦的古神。
帝夋很轻易地就看出了她那不达眼底的假笑。面上那本来深陷的酒窝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那个不识时务的太灏,是不是又惹你不开心了?”他轻柔的关心一针见血,击溃了她的心房,轻易就惹她掉了眼泪。
“崇明神君,你可以告诉我,要怎样就可以复活我的师傅吗?”她心里知道,本来开心喜悦的帝夋,就是在等着她来同样开开心心地感谢他,帮助了她从西荒的战事中抽离。
他像是个做了好事,等着表扬的孩子。
但他轻易看出她变化的心境后,首先想的还是她是不是又被太灏给欺负了。他太过聪慧,而她在他面前从来就藏不住事的。
“你师傅那样的情况,哪里还能再复活呢?连转世都做不到。”帝夋拉住腿脚发软,站立不住的羲和,扶着她坐到了榻上。
这不是羲和想要的答案。她在塌上坐定,听见帝夋低沉的声音问她:
“怎么突然这般失态?又突然问起你师傅的事情?”
羲和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却是问出了另外的问题,等到话全部问完的那一刻,她才方觉一股热流涌上脑袋。她已习惯了在帝夋面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完全不顾这样的话会给对方带来什么影响。
她问:“太阳神,既然你不是崇明,那你的亡妻是怎么回事?”
她问出口后就后悔了,不敢听到这个问题的答案。然而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
“你从太灏那里出来之前到底都听了些什么,怎么说话都像吃了火药似的?”
羲和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他生气了。
她意识到自己从前确实可以在他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一切都该建立在不惹他反感的基础上。
帝夋一向以来的行为是对她都很好,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能在他面前为所欲为了。
她从与他开始慢慢深交的每一天里,都清楚地意识到,他的亡妻是他的逆鳞。向来都尽量不过问相关的信息,以免引起他的不开心。
如今他动怒是很正常的。
“对不起,崇明神君,我不知道我今天怎么了,可能是近来事务繁多,压力有些大,有时总梦见师傅,总是怀念她老人家还在的时候,很怀念从前。”
羲和自己拭去脸上的泪痕,再次扯出一个笑脸,跟帝夋说“我是来感谢崇明神君的呢!要不是你,我就要被太灏派到西荒跟岐山幽兵决战去了。”
她有些好笑地感叹:“感觉明明跟岐山幽兵的决战明明还是发生在不久之前,没想到他如今都堕魔了。”
帝夋看她不停掩饰的样子,仍是不高兴的戳破她:
“你明明是心里装着事来的这里,说,到底怎么啦?是跟你师傅有关?还是跟我的,跟我的亡妻有关?”
帝夋说起亡妻的时候顿了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关于我亡妻的事情,等到时机到了,我会仔仔细细地说给你听。你不用多心,除了之前假装是崇明的事情,我没有再骗过你什么事情的。”
他用那双好看又深情的眸子温柔地望着她。
若是从前,羲和便会信了,可他明明刚刚才骗过她,他明明知道可以复活师傅的方法,却不愿意告诉她。
“其实崇明神君,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最近有些想念师傅了,就想问问,你是不是想念你的亡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心情。”
羲和自是不会戳破他刚刚就骗了自己的实情,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去。
“小宝儿,不要胡思乱想了,从前你师傅待你好,是你的依靠,以后我也会待你好的,你可以放心依靠我。”帝夋一只大手缓缓替她揉起了后脖颈。
他轻柔的按摩慢慢安抚了她浮躁的心绪。
羲和对这样的回答实则是不满意的,这样看似体谅她的心情,耐心安慰她的回答。实则没有回答她想了解的任何问题。
在这之后,二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最近发生的事情,但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女娃和帝夋亡妻的事情了。
从帝夋处离开的时候,羲和知道一切被太灏料中了,或许那救师傅的法子的确有很不好的后果和影响,以至于答应不再骗她的帝夋,这一次却闭口不回答她的问题。
如今看来,答案和方法的获得,只怕就系在冥神的一诺玉佩上了。
不知为什么,想起今日看到的那个玉佩,她总觉得有些眼熟,说不上在哪里见过。
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有明悟的感觉涌上心头。羲和赶紧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施了个结界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她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头,没多久,涂山九夭的记忆幻觉被触发激活了。
这是第一次幻觉的触发这么滞后的,她隐隐感觉,这是她神魂强化了以后,自主的保护行为。一切安置妥当,她坦然进入了幻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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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九尾天狐的九尾中,有一尾与其他八尾截然不同,具有逆转时间的功效,此尾名为:仙尾。
新的幻觉画面展开,此时已是九尾的涂山九夭带着面具,似乎刚从外面历练归来,回到青丘。
没有人知道,除了仙尾,若是九尾天狐愿意以自己的灵魂血肉为祭,可以逆转时间至好几千、几万年前。
当涂山九夭回到了自己的小屋时,尚不知踏上的根本是一条不归路。
回到家,她果然看到桌上放了一枚玉佩,这是太灏答应她的,有冥神一诺的玉佩。
她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眼里盛满了喜悦的光点。她本想用这一诺,去寻找自己好久以来困惑于心的答案。
下一秒,眼前的小屋却突然变了模样,成了一个怪异的阵法。
这个阵法居然可以在九尾不主动献祭的情况下,燃烧九尾的血肉神魂,同样达到逆转时空的效果。
涂山九夭没有防备,就已经身处阵法之中,那阵法中涌出强大力量,开始一点点吞噬着她。
手足无措之间,太灏眨眼间出现,握着一柄剑朝她的心脏刺来。
她瞬间明白了这个阵法是他布置的,她还仿佛能读懂他的心声,他想让她一了百了,这样没有那么痛苦。
“不要!”即便被阵法束缚着,涂山九夭仍然竭力躲避,她不愿意就此被献祭,彻底从世间消散。
她心中还有很多问题没有答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有什么让他一定要倒流时间,回到过去?
那一剑最后只刺在了她的右臂上,红色的鲜血涌出,阵法的吞噬力度受到刺激加剧了。
“啊!”她发出痛苦的嘶吼,内心无比绝望,谁来救救她,谁来救救她。
“不要,求你了,太灏,求你!”
但没有人回应她,时间似乎在变得扭曲,阵法外的景物在一帧帧发生着转变,春天的嫩芽刚抽出,冬天的雪花已飘到了半空,随后是枯黄的落叶打在萧索的水潭边……
不知过了多久,她意识越来越模糊,太灏不知去了哪里,彻底没了动静。又过了不知多久,耳边响起了陌生的声音:“醒醒,你还好吗?”
涂山九夭感觉到那个想要唤醒她的人,尝试了多次失败后,就离开她附近,去破坏阵法去了。
而后来她醒过来以后的事情,羲和已经知道了。原来五百多年前相思河畔与涂山九夭的相遇,前缘竟是这样。
回到商丘时,夜已深了,羲和却不想回狐族王宫,她懒懒散散地走着,却发现自己不回王宫的话,并无处可去。
骤然了解到了当今天帝的真面目,她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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