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寒气在她开门后奇异地停了下来，在她还未适应光而模糊的视线里带起一角克莱因蓝的袖口，那抹克莱因蓝似乎也因为前后对比太过明显的灯光而显得耀眼起来。胡九织突然意识到，今天也是高一期末考试结束的时间点。”
“她的身躯也柔软，只是有一种颤抖的冷，是放在透明茶几角处摇摇欲坠的冬日下雪限定玻璃水晶球，他几乎能嗅到那其中纷繁的冰雪与泻地的水银。”——凰叶
8：21
胡九织揉了揉被解析几何折磨得有些疲乏的大脑，转过头发现旁边的顾秋哲，手上的黑笔微微颤抖着。
不对，就是他的手在颤抖。
“你还好吗？”胡九织皱眉关心了一句。
“哦，我还好。”顾秋哲回以友善但实在苍白的笑容：“就是明天就要期末考试了，有点紧张。”
“啊，放轻松。”胡九织了然地点了点头，报以同样友善的笑意：“正常发挥就行！”
但说到底心态还是个人的事情。
她轻轻捏了捏藏在自己手心褶皱着的小纸条，那是乔柏林在上课前偷偷塞到她手心里的。
被手掌温度捂得发烫的纸条上用劲道刚正的笔力写下简约的一行字：
to小九：考试好运。
见字入面，胡九织现在就算不往后看，也能想象得到乔柏林如星光般璀璨的眉眼了。
期末考试最后一天17:00
胡九织呼出一口气放下笔，就听见整个考场里瞬间沸腾的嘈杂声，整个空气如同蒸腾的霾雾，散发着令人兴奋的气息。
“太棒了，终于结束啦，九织！”
安沫沫一把抱住刚走出考场的胡九织，亲昵地晃了晃她的手：“我刚刚和绯奕他们约好在一个在安琪儿桌游库的地方见面啦，我们一起去吧。”
“诶？又是安琪儿桌游库？”
胡九织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杀马特式的夸张招牌。
“你去过？”安沫沫更激动了：“这就更好了！乔大神顾秋哲他们肯定都在门口等了。”
等等，乔柏林也在？
胡九织以为乔柏林会拒绝这种无聊的社交活动，倒没想到他会参加。
她把书包寄在门卫处，看着远处碎发随着一月底夹雪微风而飘动的黑发少年单手插袋，转过身的目光在第一秒就锁定了她。
啊，有些人真是天生自带闪光点呢。
似乎上天普度众生地给予每一个人一份光，却唯独倾尽所有也要给那个人两份光。
安琪儿桌游库18：10
这次也算是尖子一班高三以来第一次比较正式的班级聚会了，大家草草地在路边解决了晚饭问题之后，就来到了这间最近堪称江城网红游戏店的安琪儿桌游库。
包间里一片热闹，没有烟味，没有酒味，只有同学间的嬉笑打闹。
折让原本有点抵触同学聚会的胡九织都感觉前所未有的放松自在。
不知何时刚刚还在她旁边的安沫沫跑到立式话筒那去唱歌了，自己身边便空出了一个位置。
突然，胡九织感到自己坐着的沙发轻微凹陷下去，独属少年清新蓬勃的气息就这样向她袭来，她假装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刚坐下去的乔柏林，嘴唇微微勾了勾。
“诶，柏林，你怎么跑那么边上去了！”本来和准备和乔柏林搭话的同学有点疑惑：“我还帮你点了歌呢。”
乔柏林只是笑着摆了摆手，嘴角挂出无奈的微笑：“我不太会唱歌。在这儿安静点，先听你们唱歌。”
“别啊，我来这儿一主要目的就是听乔大神一展歌喉的。”坐在c位的陈萌也插话进来，若有深意地瞥了一眼乔柏林和胡九织极近的位置：“乔大神就满足人家一个小愿望嘛。”
陈萌这句话可是明眼人都听得出来的撒娇，虽说乔柏林面对这样的情形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往常大家都只是放在心里不说出来，也许是今天刚考完期末考试又是在这种及其轻松的环境，周围的同学也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拖长的“哦”的声音，不嫌热闹大地为乔柏林制造点暧昧的玩笑。
胡九织细微地感觉到了乔柏林转瞬即逝的皱眉，尽管轻微地在昏黄的灯光底下极难捕捉，她仍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乔柏林内心的不舒适。
乔柏林不愧是乔柏林，下一秒就调整好了状态，双手扶住后脑勺换了一个舒适的姿态开起玩笑来。
“你们就是趁机打击报复，让我看看是哪些人抓准时机取笑我的，嗯？”
看似亲昵且无害的话语，却使他感到不适的选择题一笔带过了，大家立马顺着乔柏林的话笑了起来，也没人不知趣地再提乔柏林当众唱歌的事。
“嘿，bro，一直唱歌太太太无聊了，要不要玩真心话大冒险啊？”平常会玩的杨天乐提议道。
大家自然是纷纷同意，毕竟真心话大冒险的刺激程度可不止比唱歌高一倍啊。
开头转塑料瓶的是杨天乐，他转到了从开始就没说什么话的傅汀。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你做过最让你后悔的事是什么？”
杨天乐跟傅汀没什么交情，也就随便问问，没想到傅汀的脸色变化得倒有些快。
“最后悔的事吗？”傅汀撑着手思考了一会儿：“大概是上学期期末那段时间太忙了，周末都没空去看街角饭馆门口那只猫咪，后来才知道她被饿死了吧。”
她说着用衣袖抹了抹眼角，像是想到了什么悲伤的事情：“当时就想，生命怎么能这么脆弱啊？”
“啊，这不怪你啦，傅汀，你不用自责。”
“我也见过那只猫咪，没想到你还经常去看她啊。”
“真是有爱心，这不是你的错啊。”
有几个一直很喜欢动物的女生听到傅汀这么说都对她投来感同身受的目光。
但胡九织只觉得虚伪。
有些人如果连猫咪都会怜悯
怎么就对人那么狠呢？
“好啦，到我了。”
傅汀说着转动了桌上了茶几上的塑料瓶，瓶子由快到慢转动着，最后停留在了胡九织和乔柏林的中间。
胡九织：“”
乔柏林：“我来”
“更偏九织一点，九织来吧。”傅汀笑着看向面无表情的胡九织：“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呵。
真心话的话指不定眼前这个疯女人会问出什么惊天骇俗的东西出来。
“大冒险。”
“哦~行啊。”傅汀意味深长地看了胡九织一眼：“拥抱你出门后遇见的第一个异性十秒钟。”
“哇！”
这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挑战，同学们也都成功地被激起了兴趣。
“那我申请现在就走到门外！”不知哪一个好事的男生说了一句，全场瞬间哄笑了起来。
胡九织对这种不痛不痒的挑战倒显得毫不在意。
她干练地站起身来要往包间外面走，蓦地被一只有力的手腕牵住了。
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包间瞬间安静了三秒钟，空气像是在那一瞬间漏风，被西伯利亚的寒流侵袭冻结。
胡九织眼底划过一丝不敢置信，回头看着紧紧握住自己手腕的乔柏林。
他晦暗不明的眼神因为额前碎发的遮挡越发让人看不清全状了，胡九织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
“乔同学，有事？”
她在暗暗提醒乔柏林，微凉的指尖轻轻划过乔柏林的手腕。
乔柏林在胡九织出声的那一瞬间就松开了手，神情自然：“你鞋带松了。”
听起来语气与平常无异。
刚刚还惊诧万分的众人不禁又重新喜笑颜开起来，纷纷起哄让胡九织走出包间。
胡九织顺着乔柏林的意思绑了绑有些松的鞋带，却注意到了他不断点着地板的脚。
不着声色，却从未中断。
她微叹一口气，站起身来，打开包间的门，几乎是在同一瞬间，眼前飘过一阵微凉的寒气。
包间外面是一条宽敞的走廊，灯光明亮，胡九织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
那阵寒气在她开门后奇异地停了下来，在她还未适应光而模糊的视线里带起一角克莱因蓝的袖口，那抹克莱因蓝似乎也因为前后对比太过明显的灯光而显得耀眼起来。
胡九织突然意识到，今天也是高一期末考试结束的时间点。
“乔壬风。”她轻声呼唤他的名字，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虽然表面上可以表现得不在乎，但如果要让她在乔壬风这个臭小子和一个陌生男人之间做选择的话。
她很庆幸自己有乔壬风这个选择。
乔壬风微挑眉骨算是回应，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真巧”
还没说完就被淹没在了胡九织突如其来的拥抱里。
在那一瞬间，乔壬风说不懵是假的，他刚想说出口的话好像瞬间消失在嘴边，消失在少女柔软的身体里，不见踪影。
他谈过好几个女朋友，算是熟悉少女软糯的身躯和轻柔的双手，可这些在他看来就像是无趣的公式一样，是每一个这个年纪的女孩都具有的，单一，不难猜透，也没什么兴趣深究。
可胡九织不一样，她的身躯也柔软，只是有一种颤抖的冷，是放在透明茶几角处摇摇欲坠的冬日下雪限定玻璃水晶球，他几乎能嗅到那其中纷繁的冰雪与泻地的水银。
“是好巧。”胡九织抱得并不紧，甚至说得上是象征性的手臂相交，只是语气中透着自己也没有发觉的庆幸：“那就说一声寒假快乐。”
寒假快乐，乔壬风。
十秒已到，胡九织毫不留恋地脱离了乔壬风宽阔的怀抱，头也不回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包厢。
神经病。
乔壬风嗤了一声，又莫名地握了握自己的手掌，像是要抓住什么转瞬即逝的东西。
抓住的只有一团空气。
自己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应该很冷才对吧。
那她刚刚会感觉冷吗？
他突然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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