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刚刚参军不就,军饷不过才拿了几个月,基本上都给家里寄回去了,身上没什么余财,也不可能去花费一两银子买一盒冷酸灵口香糖。平时能从战友那边蹭一粒箭牌就算是不错的了。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拿一粒,但是却猛然顿住,这一粒可就是二十个铜板啊。老兵笑道:“小李,客气什么,拿着吃,多吃几颗。”小李得到了鼓励,便不再多想,拿起一颗放进了嘴里,瞬间一股薄荷的清香立刻充满了整个口腔,并且有一股清凉的气直冲脑门,让人立刻清醒了过来。他用力咀嚼了两下,没想到这冷酸灵口香糖竟然如此柔软。他还是按照箭牌的那种力度去咀嚼差一点就咬到了舌头。
老兵看见新兵脸上表情的变化,对他说道:“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放松一些了。”小李用力的点点头,“谢谢师傅!”“呵呵,不用客气,这一盒就送给你了,算是你第一次作战师傅给你的奖励,待会不管你打的成绩怎么样,总之是迈出了第一步,万事开头难,平时训练我已经将操纵火炮的技巧全部传授给你了,我看你资质不错,以后应当能取得比我还好的成绩。”老兵这么说可不是在说大话,他是青弋军水师的王牌火炮手,从军以来参加过多次水战,从登陆耽罗开始便展露头角。本来他应当是能成为小旗官的,但是因为刘毅的调令,他被挑选出来跟张智一起回到安庆卫组建漕运舰队。
张智答应他,等舰队组建完毕形成战斗力之后跳过小旗,直接给他升总旗的位置,所以老兵在这艘赶缯船上很有权威,即便是赶缯船的总旗舰长见到他也是客客气气的,老兵有一手绝活,那就是听声辩位,不管是在江面上还是在海面上,终究会遇到雾气,敌舰隐藏在雾气中,一旦发生交战,只能听炮声来辨别对方的位置,一般人也就能听个大致方位,但是老兵却能基本准确的测算出距离,然后展开还击。这一招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师傅,这,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收啊。”小李扭捏道。“呵呵,瞧你像个什么样子,娘们似的,一两银子的东西算个什么,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一仗打完了,咱们的舰队也就正式形成战斗力了,师傅可就要变成总旗喽,到时候军饷多着呢。不在乎这一两银子。”老兵豪气的说道。在这艘赶缯船上,这个消息不是秘密,要不然舰长能对老兵这么尊敬吗?还不是因为老兵是张智钦点的王牌炮手。别说是升个总旗,就光是听声辨位这一手,升个百户也是绰绰有余。
小李郑重的将口香糖盒子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怀中,对老兵抱拳道:“多谢师傅!”“不用谢我,这是你应得的,每个人都有第一次,你还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青弋军是一个大熔炉,只要你能适应这个大熔炉,最终会成为百折不挠的精钢。这些都是师傅自己总结出的经验。另外,其实不用紧张,今天这一战的危险程度非常低。”老兵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新兵,大声道:“你们这些小兔崽子都睁大眼睛瞄准敌人开火就可以了,据我所知,今天对面的流贼征集的都是民船,根本没有像样的战船,这个放在一边,他们的火炮少得可怜,又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在水面上开炮和在陆地上开炮能一样吗?所以你们一个个都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保证,咱们这艘船,今天一个人都不会死!”老兵大声的吆喝着。
总旗官在瞭望台上摘下了头盔,掷在地上,“他娘的,老张这话听着提气,都给老子听好了,今天你们好好的表现一番,多打沉几艘敌舰,赶缯船是新船,比鸟船犀利,咱们一定要打出一个样子来。老子先把话撂在这里,打完了这一仗,这个月关饷的时候,老子自掏腰包,请你们到耿福兴搓一顿!”
“耿福兴!耿福兴!耿福兴!”全舰将士们挥舞着双手大声的欢呼着。每一艘船上的将领都在想尽各种办法激励士气,鼓舞新兵勇敢起来。青弋军士气高昂,对即将到来的大战充满了信心。张智看着身后嗷嗷叫的将士们,自言自语道:“他娘的,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些小崽子们说不定能打出个好成绩。”
“将军!将军!来了,他们来了!”一艘快船飞速的靠近旗舰,船上的人将双手窝起放在嘴边,朝着旗舰上的张智大喊道。那不是刚才报信的总旗还能是谁,张智命令斥候再探,终于是有了新的情况,江面上的雾气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薄,即便是不借助千里镜,仅凭借肉眼,斥候也可以看清楚向南岸驶过来的流贼舰队。斥候总旗立刻回来禀报。
听见他的讯息,张智果断的命令道:“传令下去,扬帆起航,准备接敌。舰队从江心洲背面由东向西驶出,呈一字长蛇阵,先用侧舷炮火对敌人进行覆盖打击,随后掉转船身再进行一轮齐射,然后蛇头和蛇尾从左右两个方向包夹过去,保持炮火覆盖,将敌人围在江中心打,直至消灭所有流贼为止!行动!”
“扬帆起航!扬帆起航!扬帆起航!”每一艘战舰上都响起了整齐的号令声,一张张白帆升起,上面绣着斗大的蓝月白日旗,战舰的船头都插着青弋军的军旗。迎着江风猎猎作响。赶缯船在前,鸟船在后,快船侧翼掩护,旗舰坐镇中央,舰队整齐的从江心洲的背面驶出,直扑江中心的流贼舰队。
“嘿哟!嘿哟!嘿哟!”大量流贼士兵正在船只的船舱里拼命的摇橹,他们的长官在船舱中央喊着有节奏的口号,今天的江风时强时弱,并不稳定,所以为了加快渡江速度,孙可望命令所有士兵行动起来加速摇橹,用人力来代替风力。从出发开始到现在,他们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孙可望本来准备在船舱里小憩一会,但是无奈行船颠簸,他根本就睡不着,大部分的将士们还在船舱里休息,孙可望索性让他们都动起来,交替摇橹,保证旺盛的作战状态。现在孙可望还没有什么戒备心,反正才刚刚到长江中心的位置,离对岸还有些距离。对岸的岸防火炮打不到这么远。孙可望的千里镜一直望着南岸,谁能想到会从斜刺里杀出来一支舰队。
“将军,距离敌舰大约还有五里,若是对方没有千里镜,在这个距离上他们看不见我们。”副将上前对张智说道。副将叫做吴永吉,是个朝鲜人,当年攻占了耽罗之后,这个吴永吉便是耽罗囚犯的一员,他原来是朝鲜水师的将领,因为犯了国法被发配到耽罗,晋军看他海上作战经验丰富,便不拘一格将他启用,积功做到了千总,这一次张智回国,便带上他作为副将。吴永吉大声的禀报着前面的情况,张智默默的点了点头。且不说流贼应当是不会像青弋军那样大规模装备千里镜,即便是他们的高级将领有千里镜又怎么样,在五里的距离上,对方乱糟糟的阵型根本就来不及转换,只要自己再往前开个两三里就会进入舰炮的射程,到时候够他们喝一壶的。
张智从千里镜里望着流贼的船只,心底里摇了摇头,流贼果然是乌合之众,过江连个阵型都没有,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来了,难道他们不知道南直隶有一支强大的新军?又或是他们的脑海中根本就没有新军的概念。认为新军不会想办法在江面上截击他们?
张智猜的很正确,大西军从头到尾就没将新军放在眼里,很多讯息都是道听途说,也没有准确的情报,连新军在江面上有一支强大的漕运舰队也是一无所知。既然如此,就让他们成为漕运舰队成军的祭旗之物。
“将军,双方相距二里半!敌人应该已经可以肉眼发现我们了!”吴永吉大吼道。张智铿的一声拔出了战刀,怒吼道:“全军瞄准敌舰,执行既定作战方略,全速开炮!”
当当当当,急促的警报声响起,正在眺望着南岸的孙可望猛然头皮发麻,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发出警报声?双方舰队相距二里半,正如吴永吉所说,已经可以通过肉眼观察到彼此。流贼自然可以看见新军的漕运舰队正在逼近,便立刻有士兵发出了警报。孙可望将千里镜调转方向,猛然间瞳孔一缩。这,这,这怎么可能,这是什么?官兵的舰队吗?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可是张智率领的新军舰队并没有给孙可望更多的思考时间,随着张智一声令下,舰队直插孙可望的前方,右舷的火炮发出来震耳欲聋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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