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亦清用手侧撑着想要起身,黄雎连忙过去将她扶起,递过去温热的水。
文亦清发白的嘴唇抿了抿杯口,温水浸润了喉咙,出声问道:“那瘟疫是怎么回事?”
江州业将写好的药方递给黄雎,又坐在一旁,手拍了拍衣袖道:“这衡南的地方官一开始只以为是普通的病疫痨症,并未上报,偏这瘟疫又传得迅猛,裕安城知晓时已是一发不可收拾。”
文亦清皱着的眉头就未舒展开来,这些她并不想听:“太医院是已有解药了吗?”
江州业晃着脑袋,无奈地摊开手,缓缓道:“若是有解药,皇上何必忧思如焚,我们的太子殿下又怎舍得撇下你这边呢?”
“那既是没有解药,为何皇上要派他去治理瘟疫?”
瞧见文亦清焦急的神情,江州业显得更加无奈道:“草民只是一介江湖游医,这朝廷之事我怎知道?这就要问问我们的太子殿下了。”
话音刚落,秦文曜穿着朝服踏进了寝殿,皱着眉头看了眼江州业,江州业立刻起身,连称要去守着煎药,跑出殿去。
秦文曜看着文亦清面无血色,唇色发白,眉头皱得更紧了,快步走到床榻边上,缓了缓情绪,张口道:“既是身子不适便不用去管宫中的琐事,登禧和高嬷嬷自会处理。”
文亦清并没有接话,只是问道:“陛下为何会派你去治理瘟疫?你不通医道不说,你在储君之位,再怎么也不该派这样凶险的差事。”
秦文曜那双异眸中一丝沉重闪过,随后又拢了拢文亦清的头发,用着轻松的语气说道:“我不通医道,可我也不需要治病啊,朝中所有通医道的朝臣都比不过一个太医院的院判。若说带兵,谁能比得过我和苏宏斌啊?”
文亦清抿了抿发白的嘴唇,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难道真的要镇压灾民吗?这些百姓何其无辜?”
秦文曜面不改色,倒是不知其情绪,只是语气没有了轻松:“父皇与我都自衡南而来,衡南百姓拥护我们父子,父皇与我都不愿看到镇压灾民。”
“你把江州业带上吧,我本就体寒,灌下汤药便是,无需一个大夫在一旁守着。”
看着文亦清清澈的双眸,秦文曜扬起嘴角道:“整个太医院我带走了一半,多一个江湖游医也无多的用处。”
“若是江州业无用,你也不会让他进宫了。太医院久居裕安城,不会比江州业熟悉衡南地界,你应该带上他。”文亦清注视着秦文曜,她不希望秦文曜有任何闪失。
秦文曜心中知晓带上江州业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自己希望能更快看到文亦清痊愈的身子。
文亦清躺在床榻上的一天里,黄雎不时打探消息回来说与她听。
说太子殿下随皇上与众臣商讨已是一天一夜,未曾合眼;说陛下本是多么运筹帷幄之人如今已是茶饭不思;说瘟疫情形越来越差,民怨在短时内越涨越高;说这瘟疫又不像是寻常瘟疫,像是从外族传来,太医院也是束手无策。
文亦清想着黄雎打听来的消息,合上眼也无法入睡,她仿佛看到衡南生灵涂炭,百姓哭声一片,又好像看到秦文曜疲惫的身影。想着若是父亲和兄长们还在的话,怕也是心系百姓,忧思如焚。
就这么想着想着,窗户外透出了亮光,亮光一点点变强烈,直到整间屋子都变得敞亮,就这么一整夜过去了。
文亦清看着窗外的亮光,不知外面是怎样一番景象了。
正想着,黄雎轻推门进来,手上托着盥洗的热水,急急走了进来,满脸愁云,到文亦清身旁,低声道:“娘娘,奴婢听季京说有人在今日朝堂上弹劾苏将军私动军械,挪用军款购置良田。”
文亦清心中一急,忙要坐起,手上却没力气,险些扭伤了手腕,黄雎连忙去扶她。
“苏宏斌将军?怎么会?还是在此时?”
黄雎点点头,看着文亦清眼下乌青,毫无气色,满是担忧。
文亦清虽未与苏宏斌并不熟识,但仅见的那几面,她便觉得这位苏将军是爱兵如子,又比屈将军善于谋划,不是贪财之人,况且这个点上,实在是太凑巧了。
“那陛下是如何圣裁的?”
“陛下本为着瘟疫一事焦头烂额,本是定好了由苏将军从旁协助太子殿下前往衡南,如今此事一出,陛下盛怒,当即要夺了苏将军在军中与巡防营之职。所幸太子殿下在朝堂上力争,陛下才说未查清前暂押诏狱。”黄雎一股脑将听来的全说与文亦清。
“裕安城的差事尚可由其他武将顶着,可现下谁来接管巡防营?谁又陪殿下去往衡南地界?”文亦清只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黄雎还未答话,一个声音便冒了出来。
“草民奉太子之命每日为娘娘请脉。”只用听声音便知晓是谁了。
文亦清抬眼看去,只觉得这一副游手好闲样子的人不该出现在这里,没好气地道:“秦文曜竟让你这样出现在东宫。”
“侧妃娘娘,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草民也不想待在这呢?草民好不容易离开了军营,想去江湖闯荡一番,这还没闯荡多久,反而进了宫。”江州业一副十分无奈又痛心疾首的样子。
言罢,他走到文亦清眼前,只瞧了一眼,叹了口气道:“侧妃娘娘真是心系太子,心系天下哪。”
文亦清不愿再理会他,转头望向黄雎,示意她说下去。
还未等黄雎言语,江州业再次出声:
“侧妃娘娘,有没有一种可能,您是嫁给了太子,而不是当了太子。恕草民直言,草民行医数十载,最不想碰到不听话的病人了,娘娘您这常常策马,要是平常能少想点,哪来的那么多事?”
文亦清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又被江州业抢了先:“您虽是天生体质寒了些,但自小便喜欢策马,又时常游玩,身子不比旁人差多少,这是心病,您要是这样下去,就算草民在宫里待多久,一样没辙。”
待江州业言毕,文亦清反倒不再张口,静静看着江州业,随即目光转向他身后。
江州业顿觉背后一寒,反头正好对上秦文曜那双异眸盯着自己。
“呀,殿下双目微红,面色泛白,一看便是未休息好,草民这就去给殿下备些恢复气血的汤药。”话说着江州业连连行礼,不等秦文曜发话,便夺门而出。
秦文曜也未理会他,走到文亦清跟前,黄雎不出声地退了出去。
文亦清瞧着眼前这人,与前一天相比,同样的朝服,同样的冠冕,可人却是憔悴了许多,就是那双异眸都彻底没了光亮。
“江州业所言有一点是没错,你确实是个不听话的病人。”秦文曜理了理朝服,坐在了文亦清身边。
文亦清低下头,不易察觉地微微叹了口气,随后又抬眼看着秦文曜,问道:“我听黄雎说了,苏将军怎会出了事?如今该是谁陪你一同去?”
“你好生歇着,这些事情我自会解决,你该听话”话还未说完,对上文亦清那满是担忧的双眼,秦文曜也只有在心里叹口气,缓缓道,“苏宏斌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此事有蹊跷,只是瘟疫一事告急,我无暇顾及,现下只有让屈殷抽出空子来。”
文亦清盯着秦文曜的脸庞,向来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一天一夜未曾合眼,仅仅比对昨日,身上的气焰已是褪去了许多。
沉默良久,文亦清才开口道:“你能不去吗?”
秦文曜听了这话,脱去了外袍与鞋履,侧身将文亦清搂入怀中,背靠床头坐着,轻声道:“我身为储君,百姓有难,怎可高坐在庙堂之中冷眼旁观,放心吧,眼前的一切都未脱离我的谋算。”
文亦清转头看了眼秦文曜,纵使是疲惫不堪,可秦文曜的脸上却真是颇有成算的模样。
“你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万事都不会担忧的。”
“万事都不会担忧,我独独放心不下你,我若一走,恐怕宫里宫外会有不少事,你记着,无论是发生了任何事,都要沉住气,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就待在这偏殿里。”
还未等文亦清开口,秦文曜又道:“我会把季京留在裕安,你要多加小心这宫中之人,正殿那位大概是不会找你麻烦了,其余人,除了父皇外,就是皇后,也要谨慎应对,有任何事都可通过暗卫同我传信。”
“今儿个是怎么了,先是江州业,又是你,他就算了,怎么连你话也这么多,可劲来教育我。”文亦清嘟囔着。
秦文曜轻笑出声,随后笑意又褪去,略有沉重道:“这裕安城中的暗流要浮出水面了。”
“既是如此凶险,你把江州业带上吧。方才他的话你也听见了,我并无大碍,他留下药方便是,待一切安定了,我这身子自然会好起来的。”
“啧,江州业这小子真是离了军营,在外边厮混惯了,胆子养这般大了。”秦文曜皱起了眉头,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整治江州业。
文亦清坐起,转身对秦文曜,一脸正色,秦文曜连忙将他拉回怀中,问道:“杜颖盈可是害过你,你也向来与她不对付,明明闻不得那艾叶的气味,还往她跟前凑?”
文亦清一脸不满道:“我何时与她不对付?就算有,那也是过去的事了,她如今料理东宫事宜,就算我不遵这宫中礼数,她也未再找过我麻烦,也未暗中害我。”
说到这,文亦清停了停,但随即便继续道:“我是不喜杜颖盈,可终究是她在前我在后,在她眼里便是我抢了她的夫婿,她腹中怀有你的孩子,她这样累着,对孩子没有好处。”
“你真不在意这个孩子?”秦文曜有些意外。
“你是如何做到对自己孩子这般无情的?”文亦清更是一脸不可置信,“既是这孩子已然存在了,我可不是什么容不下孩子的毒妇。”
秦文曜沉思片刻,还是出言道:“我是觉着杜颖盈这样想随意取人性命的女子生出的孩子,是生不出什么好的孩子。况且杜家”
“你既然觉着杜颖盈生不出好的孩子,那为何要让她怀上这孩子?”
面对文亦清的质问,秦文曜顿时哑了声,随即双手紧了紧,连忙解释道:“我本无意让她怀上,我都问过太医院,避着日子了。总之你避着杜家人便是,不仅仅是杜颖盈。”
瘟疫情形越发紧急,纵使是苏宏斌被关押在了诏狱,皇上还是命秦文曜速前往衡南,不曾因此耽误一日。
“殿下。”秦文曜坐在马上,位于队伍之首,听到声音低下头,只见是行装齐备的江州业。
秦文曜登时脸色就变了,江州业连忙转身望向一个方向,秦文曜顺着看去,瞧见文亦清一身素衣站在皇城墙下,身后跟着季京与黄雎。
秦文曜立刻翻身下马,不顾身后部下,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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