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队人马近了,马车外坐了两个明显会武之人,正谨慎地向四周打量。
行到洞口边停下,两武夫下车走到周围巡视一番。
幸而天色昏沉,蓁凌三人穿着发白的棉袍,与周围覆盖的白雪融为一体,天空下的鹅毛白雪又挡了半边视线,只要按例不动,轻易不会被发现。
武夫勘察周围无可疑之人,朝马车内拱拱手。
车边帷幕一阵摇动,才从里头钻出一个中年男子,体型矮胖,披在身上的狐裘华丽非凡。
赶马车的小斯连忙上前将其扶下,他脸上眉头紧皱,看起来非常紧张不安,下了马车后扭头左右来回看了四五遍,才在小斯的牵引下惶惶不安地走进洞中。
两武夫也手握长刀,护在那男子两侧进去了。外面雪地上只剩一辆孤零零的马车,以及一匹低着头打响鼻的棕马。
蓁凌见外面没了人,复又贴着墙壁靠近洞口,里头传来说话声,依然没办法听清。
她小心地伸头一看,里头能拐角往深走去,看来能往里探一探,兴许能瞧见他们所做何事。
蓁凌回头朝他低声俩道:“我进去,你俩留这儿,注意外头动静。”
越靠近里面越容易打草惊蛇,何况三人里她的身手最好,她也不会让他们进去犯险。
沣兰忙拽着她的袖子,紧张不安道:“阿凌,要小心!”
易子骏也在后头道:“如有情况,以鸟叫声示意!”
蓁凌慎重地点点头,猫身一跃,无声地消失在洞口。
蓁凌紧贴着墙壁一步步向前挪,石壁冰凉沁骨,手心也在这紧张闭塞的环境中起了一层薄汗。
转过两道弯,说话声渐渐明晰起来,照明的焰火也愈明亮。
那群人就在前方。蓁凌越发谨慎地放轻脚步,她隐蔽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壁后,终于看到里面的情景。
两武夫紧紧护在中年男子身旁,站在他们对面的,赫然是前头进去的俩蛮子。
石壁上亮了盏火烛,看起来像是他们秘密接触的碰头点。
那边中年男子觍着脸朝他蛮子抱歉道:“今日不在府中,劳烦二位军爷多跑一趟。”
对面人可不像他那般客气,嚣张地数落道:“世子急令,耽误了军情,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中年男子抬手袖摸了摸额角虚汗,惶恐道:“这不是怕事情败露,二位军爷明目张胆地闯进小官府邸,怕是人多眼杂,万事便在这城外僻静处商议,也不失为……”
对面不耐放地打断到:“废话少说!世子爷问你,可准备齐了?”
中年男子忙正色到:“世子交代,当然是准备好了。只是,这……先前答应的事……”
对面看他一脸迟疑之色,心知他想说什么,朝抛去一件什物,讥笑道:“世子爷一向赏罚分明,办好了事情,这北境三城都是你的囊中之物,办砸了……你就等着阴曹地府同你家人相见吧!”
中年男子手忙脚乱借助对面拋来之物,借着昏黄的烛光看清,原来是一只幼儿的小鞋。他还未来得及感伤,又听见后面的一番威逼利诱,只得强忍着复杂的情绪激昂道:“只等世子一声令下,两千军兵整装待戈,以世子马首是瞻。”
对方听罢一阵豪笑,叽里咕噜地用异国语言大肆嘲笑着什么,角落的小斯听得一脸茫然,中年男子听了却惨白一张脸,蓁凌也听懂了:“这次必定把那萧侯打得哭爹喊娘,让他最信任的臣民背叛他哈哈哈哈哈哈!”
蓁凌扶着石壁的手猛地缩紧,手背上青筋显现,她死死地按耐住冲动的心情,心脏在胸膛剧烈地跳动,似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萧侯!南都国萧侯,未及弱冠征战边境北羿,被皇帝亲封为都侯的将军萧侯,正是蓁凌的兄长——蓁萧!
时隔六年,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得知阿兄的消息,没想到,竟是从敌军口中知道的这般阴险诡计!
她还记得,六年前的那天晚上,阿兄站在尚是幼童的她面前,如天神一般高大,这般顶天立地的阿兄与她相依为命,度过了父母离世后最黑暗的日子。
但在那天,他也要走了。他半跪在小阿凌前,抬手轻轻拂过小妹尚且稚嫩的脸庞,忽地展开双臂,将她紧紧揽入怀中,胸膛传出的声音哽咽:“凌凌,阿兄不能再陪你了,阿兄有更重要的事做,去为咱们父亲报仇!”
自那以后,蓁府中少了一个少年,北境却多了一个战无不胜的将士。
这六年来,小阿凌长成了明丽英气的蓁凌,阿兄却固守在边境,常年与北羿侵略者搏斗,再没机会回到蓁府与小妹相见。
蓁凌强忍着怒意,想到阿兄背后遭人暗算,近来军中敌情必定艰难异常。
身为固城的太守令,不坚守南都国北面的最后一道防线,与前方将士同仇敌忾,反而暗中与敌军勾结,企图致己方将士于死地!
好个太守令,怪不得偷偷摸摸地到这荒郊野外,竟然打着这番心思。
这是天大的情报,出去以后,必定要赶快将此消息报知前军,否则,一但敌方诡计得逞,阿兄遭前后夹击,那便再难挽回局面了。
前方又有谈话声传来,蓁凌放下心中万千思绪,竖起耳朵,不肯错漏分毫。
再说蓁凌独自一人探入洞中后,沣兰与易子骏留守在外头,以防不遇之测。
空中的鹅毛小雪隐隐有下大的趋势,夜色愈发深沉,天边的月光远比往常暗淡,放眼望去,远方的原野黑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近处满眼纷飞的雪花,纷乱地从天际坠落。
冷风呼呼地朝洞口灌去,吹得洞口边的二人也凌乱不堪,四肢僵硬。
沣兰全身心放在石洞里边,大有一个情况不对,就冲进去和蓁凌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势头。
蓁凌进去已有一段时间,易子骏环顾戈壁周遭,只见白雪茫茫一片,并无任何异常。
他头一回做这样凶险之事,心中也是紧张不安,他又看见身旁的沣兰万般焦虑的样子,瞧着比自己还脆弱几分,顿感责任重大,保护心起,便小声安慰道:“凌兄武艺高强,只有他揍别人的份,旁人哪能靠近他呀,放心吧!”
沣兰听他的话,拧紧的眉毛终于稍稍放松了些,轻声打气道:“只要是阿凌,就绝对没问题。”
她将视线转向远方天际,看见漫天的白雪,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不禁对着皑皑天地愣了一会儿神。
只是不巧,她发呆片刻,竟发现远方隐隐有黑影晃动,她猛地吊起心神,一扯旁边的易子骏道:“快看!那边是不是有人!”
易子骏原本还为安慰了朋友自我陶醉中,忽然被她一惊一乍给吓着,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黑影越来越清晰,竟真的又出现一对人马,正朝这这边靠近!
“糟糕!”
易子骏吓得脑袋一片空白,慌乱之余终于想起分开时的暗号,赶忙抬手放到嘴边——啾~啾~啾~,一阵清脆的鸟啼,悠悠朝四方散开。
沣凌拼命按耐跑进石洞的冲动,知道避开外面这群人,找好退路要紧。
眼间那群人飞速往这边靠近,等蓁凌出来再躲藏已是来不及的。她转念打量起停靠在不远处的马车,眼睛一亮——
就它了!
撒腿便往马车奔去。
沣凌跃上车头,拾起马鞭就往马屁股上赶,马车提提踏踏地朝洞口处移来。
易子骏依旧间断地学鸟鸣叫,眼看着人马越来越近。
竟然是那三个消失不见的蛮子!
蓁凌正欲探听更多细节,忽而听见洞外传来短短续续的鸟鸣,心到外头定时出来情况,连忙弃了这头往外移去。
里头太史令那伙人也听到大雪夜传来的奇怪的鸟鸣,心中疑惑,那俩武夫却最先反应过来,大喊道:“有人!追!!”说罢,一阵追逐的纷乱脚步声回荡在逼狭的石洞间,更加让人张乱惶急。
蓁凌听到后边有人追上,也不再谨慎地挪移,放开脚步便往前冲。
后方烛影晃荡,配合着急促的脚步声,营造出一种极度恐慌的气氛。
蓁凌来不及感知这种恐惧,凭着本能向前冲,只知道尽快逃出这石洞。
漫天风雪的景象就在眼前了,洞口灌入一阵刺骨的寒风,蓁凌只身融入风雪中,只见马车停在洞口旁,沣凌立在前头拼命喊着“阿凌,这边”,身后武夫大怒吼“大胆贼人哪里逃”。
蓁凌在马车过来时一跃而上,回身甩出一记长鞭,鞭尾甩得迎面出来的武夫皮开肉绽,顿时嗷嗷叫地捂着脸上的伤口倒地。
后边的武夫也不管他,跨过地上的躯体便往那马车追赶,俩蛮子紧追其后。
蓁凌上了马,立在车头一个劲儿地挥舞长鞭,将武夫和蛮子防得无法靠近。
沣凌在旁边驾马车,手中的马鞭挥得呼呼作响,奈何马车起步需要时间,就算再着急也无可奈何。
易子骏吊在车头边上,一手扶着马车顶,一手握一把匕首,朝四周急急一看,那远方骑马而来的仨蛮子只在几十里前方,正加速朝这边飞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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