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子骏见事态不妙,拉了沣兰要往外冲。可是他们两个武功都没练到家的人,如何能逃出真刀实枪在战场上拼杀过的士兵之手?
还没等他们迈出一步,他二人就被按了肩膀。易子骏欲挣扎,但背上气力之大竟连丝毫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那按着他的士兵见他还不老实,猛地抬脚就朝他腿上盖去。
易子君膝盖弯上传来一阵剧痛,周生一麻,扑通倒地,再也起不来。
“砰”一声,铁门关上,链条哗啦啦缠数圈,锁头上了钥,他们就这样进了南都国北境军营的牢房,成了心怀叵测的敌军探子。
事情发展只在瞬息之间,那副将前脚一脸配合的样子,后脚就将他们关进了牢房。
枉费他长了一幅爽朗耿直的模样,没想到背地里这般阴人!易子骏心里早将他骂了个遍。
尽管这营寨建于大漠荒原外,其各式营帐房间却极其坚固。由于固守北境的南都军常年与北羿铁骑斗智斗勇,他们多年来的战胜成果将战线延至千里之外。
士兵们需要安歇之地,又不可能日日千里奔波回到固城内,因此千挑万选之后,才将这里设成了他们的大本营。
将士们在这里安营扎寨,经过一代又一代士兵翻修加建,曾经的木墙茅顶换了牢固坚实的石墙。正如沣兰他们待的牢房一样坚不可摧,就算高手在此同样无计可逃。
牢房三壁皆被石墙包围,唯有正对铁门无丝毫遮蔽,易子骏脑袋枕在两杆铁栏中间发呆,抬眼还能瞧见天边那明晃晃的正午太阳。
从昨夜到现在他二人都没粘过一滴水,更没入过一口食,如今已经饿得天怒人怨,听!谁的肚子正发出激烈的抵抗!
易子骏贴着栏杆朝外面有气无力地喊着:“喂!有没有人呐!没人来送饭吗!就算是犯人也要吃饭呀!”
嚎了半天也不见一个人影,易子骏只好焉耷耷地退了回去。
牢房深处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显得尤为阴暗。
暗角铺了一层草席,沣兰正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看不清神色。
易子骏在他旁边坐下,学他支起膝盖,将脑袋搭在上边。
他想到什么,侧过脑袋正欲说,入眼却是沣兰抱在小腿上的一只手。
外边一束阳光穿过漫长的黑暗,洒在沣兰的手上,入眼可见,用力到发白的手背,正微微颤抖。
他情不自禁想要抓住这只颤抖的手,伸到一般,却无法再向前一寸。
他该说什么?在这个时候,任何话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每次看到沣兰脆弱的神情,他都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发痒,却总有种抓心挠肺难以缓解的异样。
他总是想起那天夜晚,沣兰落在他身上,蓦然闯入的那双湿润哀伤的眼神,又因惊慌睁得溜圆,黑黝黝的眼眸倒影着他同样惊慌的神色。
不知道为何,这一刻,他突然读懂了沣兰眼底情绪,那是被深深掩藏在心底,连沣兰自己也不曾意识到的——不安和孤独,仿佛一个人行走在寂寥无人的暗夜孤岛,汲汲渴求着心中的太阳。
那种茫然无助的柔弱,叫人不禁想要保护他,抹去他脸上的伤寂。
尽管初遇时的沣兰嘴皮子利索得紧,随时一幅机灵警惕的样子,如今看起来倒像是一只害怕伤害而灵敏的兔子。
他个子比他小,长的也软,如果娘亲当初再生一个弟弟,大概就像沣兰这样吧。
易子骏伸出胳膊揽过沣兰的肩膀,用手臂的力量给予他安慰。
过了一会儿,他感到手臂下方轻微的颤抖,身侧传来微若不闻的低语。
“阿凌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还把她的性命交给我,我却把一切给弄杂了。”
“她还在等我,我却什么的做不了。她是不是还好好活着,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逃离危险……她一直都是这样,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偏偏漏了她自己……”
“她说的没错,我什么也不会,留下来只能给她拖后腿。如果她当初带的是别人,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局面。”
“……”
那声音中夹杂着哽咽,沣兰自顾倾诉着情绪,到最后呜咽吞没了言语,静默无声,唯余哽咽留下的哭颤依旧。
易子骏默默地听着,静静地待他宣泄。
时间流逝,沣兰的情绪渐渐平复,发泄一番后,一路紧绷的情绪终于有了喘息的余地,原本混乱的思维逐渐变得清晰。
待她回过神过来,才发现在易子君肩膀上靠了许久了。
沣兰局促地想拉开距离,不料肩上还搭着易子骏的一条胳膊,这一动,他的视线就转过来了。
沣兰心底一阵紧张,喏喏地对他说了声“谢谢”。
易子骏没有松开手,反而转到他面前,将两个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认真到:“沣兰,虽说你总是嘴上不饶人,额具体来说是不饶我,脾气也像块石头一样又冷又硬,还肩不能提手不能扛……”
他忽觉一股不详的预感,看见对方渐渐竖起的横眉,终于机灵地收住话题,转念一道:“但是你的聪明还是与我不相上下的,就不要怀疑自己啦。凌兄将这么重要的生死大事交给你,当然是相信你能做到的。更何况……”
他顿一顿,满怀信心道:“只要萧侯还是这军中的萧侯,万事皆有转机,”
蓁凌作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威武高大的爹爹,一板一正地纠正她扎马步的姿势,母亲从房里走出来,轻轻呵骂过爹爹,俯下身来,亲柔地拿巾帕拂过她的脸颊,笑容温婉慈和。
她好久没见过爹爹娘亲了,他们的面容早已模糊,如今竟又能清晰地看见他们。
这是梦么?还是真实?她难道已经死了,正和天边的父母团圆?
只是这样的情境太过真实,倘若是梦境,她也宁愿沉溺其中,不再醒来。
外头好似有光照耀在身上,周围有种微微的暖意。阳光刺激她的眼皮,似乎催促她快快醒来。
蓁凌被这道光刺得焦灼,万难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眼是一片苍茫白光,好一会儿,她才看清周遭的景色。
她正倚在山洞口,正午的太阳正烈烈地散发着光芒,昨夜的狂风暴雪早就停了,放眼望去,原野高低起伏,白雪皑皑,万籁俱寂。
她欲直起上身,刚一动,全身火辣辣地疼,蓁凌丝丝抽了几口气,这是拉到伤口了。
又感觉到肩上滑落一片长皮毡,拿起来端详一番,入手还残留着温热的体温,灰色的毛皮在阳光下油光水滑,瞧着倒像是狼皮。
她挣扎着起身,朝山洞里摸索去,洞里很窄,但刚好能躲避风雪。
外面阳光射入,她看清了洞内的摆放的什物,一张足够躺下一人的毛皮垫子,几捆干燥的木材,一个喝水用的木壶。
她手中的这张毛毯,应当和那毛皮垫子配套用的。她走过去,轻轻叠好放下。
这里曾有人居住。
她昨夜昏倒在雪地上,今天却在这洞口醒来。看来是这里的好心人救了她一命。只是这山洞简陋,不像能长久居住的样子。或许是这附近的百姓临时安脚的地方。
她忽然想起昏迷之前看见的那匹白狼,听那些蛮子叫它什么“峰笪狼王”,听起来就十分凶残不好对付的样子,也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难道是那人从狼王口中救下了她?那她必定要重重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了。
她心中一边漫无目的地想着锁事,一边避开伤口小步挪到洞前。
抬眼之际,竟见一头雪白狼王缓步朝这边而来。
蓁凌见此等庞然野兽,心中却没有害怕之感,她对此也暗暗惊奇。不过转念一想,就算害怕想跑,以她现在的伤势,只怕没出两步就要被这狼王给扑倒在地了。
蓁凌倚靠在洞口,静静地看着峰笪狼王靠近。
峰笪狼王丝毫没有露出凶残的模样,反而经过蓁凌身边时,将口中所叼之物放在地上,还拿鼻尖朝蓁凌那边拱了拱。
蓁凌定眼一看,才发现是一束草药,而且这草药她认识,爹爹曾经在军营中指给她认过,士兵战场上受伤受伤流血用它,恢复有奇效。
蓁凌忽然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莫不是这峰笪狼王救了我?
可是野兽怎会救人?还会认草药,叼来救人?
她觉得这一切荒诞得离奇,但还是试探得出声道:“狼,是你救的我吗?”
话刚出口她还后悔问出这么傻的话来,却见峰笪狼王朝她点点头!
蓁凌觉得自己还在梦境中没醒来,晕乎乎地捡起地上的草药,弯腰和起身时,身上的疼痛却做不得假。
她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腰背上一阵阵的痛意传来,才意识到疗伤要紧,才转念去看自己的伤口。
她又挪到洞里去,身侧只有一头狼,虽然还是一头通人性的狼,倒也么没有什么可顾及的。
她将外袍褪下,小心地揭开上衣,凝固的血液将伤口和一幅黏在一起,如今想要将它们分开,只能再受一次皮肉之苦。
待上衣完全褪去时,蓁凌额上已然积了满头冷汗,她愣是连一声疼痛□□也没喊过。
她将草药放到嘴里咀嚼,入口是常人难以忍受的辛烈苦涩,蓁凌紧紧皱着眉头,待彻底嚼碎了,才从口中吐出,细细抹在伤处。这草药摸上患处倒是清凉舒爽,一时竟减缓了阵阵的痛意。
待一切弄完,她转头看见狼王蹲在洞口假寐,那狼十分机警,在蓁凌转过目光时倏忽睁眼,眼神炯炯有光,威武神气,可以想像它猎食时候的矫健威猛,不负峰笪狼王之名。
蓁凌从它身上感受不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反而有略带亲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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