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术考核结束后,李筝对她撂下那句话便走了。此时沈宴姝也懒得端着小姐架子,她现在很累,只想好好休息。
兰灾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副样子——换下劲装只穿着里衣的少女没什么形象的躺在贵妃榻上,眼神涣散,给她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忍不住被逗笑。
“小姐,奴婢知道你现在很累,可是估计过不了多久小少爷就要来了。”
兰灾边说着边拿着一套襦裙朝沈宴姝走来,说:“您这个样子被小少爷看到了,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您呢。”
“他敢!”听了兰灾的话,沈宴姝装模作样的哼了一声,“我可是他姐姐,若是他书没有白读就应该知道长姐如母!”
其实她也知道小姐就该有小姐的样子,她一直被柳氏溺爱,沈文山不喜柳氏却也算是疼爱她这个女儿。当惯了家里的小霸王,别的姑娘学女红练字的时候,她带着沈元钦上树捉鸟。她还记得有一次捉了只雀鸟,兴冲冲的跑到柳氏面前邀功一般:“娘亲娘亲你看,珠珠和阿钦给娘亲捉了只麻雀!”
想到这她忍不住弯了弯眼。
即便后来成了贵妃,却只磨去了她的棱角,没能磨去她的傲气和顽劣。再者说,如今她重来一世,还是那个候府小姐,若是突然变得端庄贤淑起来怕是更让人怀疑。
而兰灾听着沈宴姝话语虽然好像生气的样子,可是却带着浓浓笑意,也不禁说道:“小姐和小少爷关系可真好。”
沈宴姝被这话哄的高兴,也由着兰灾给她换上那套襦裙,等到收拾好,沈元钦却还没到。沈宴姝歪了歪身子,目光瞥见桌子上一个白瓷碗,开口问道:“那碗里是什么?”
兰灾顺着沈宴姝的话看去,向她解释:“哦,那是夫人今个早上差人送来的,说是刚下来的陈紫。让人送来给您和小少爷尝尝鲜的。”
原来是荔枝啊。
荔枝可是稀罕物,这么一碗估计要不少钱。
“小姐,您要尝尝吗?”兰灾把碗放在沈宴姝手边,便要帮她剥壳,沈宴姝却打断她,道:“不用,等阿钦来了再剥。”
“是。”兰灾点点头,便退到一旁收拾屋子。沈宴姝觉得无聊,便干脆看着她收拾屋子,目光随着兰灾的手晃动。
有些困了,沈宴姝想。可是阿钦还没来,她想再等等。上一世一直是阿钦等她,刚开始练武是在一块的,那时候她喜欢赖床,阿钦早早来了她屋子却总要等上好一会儿,结果就是两个人一起受罚。
“下次不用等阿姐了,害的你被阿姐连累。”那时候的她这样告诉阿钦。
阿钦说了什么呢,其实她不大清楚,那天她真的很困,迷迷糊糊的也没听仔细。但是有一句话她记得,记得很清,那个还只到她下巴的小男孩说,
“我会一直等着阿姐。”
可惜了,十岁之后阿钦便不再愿意和她一起练武。
这个天已经有些闷热,好在屋内摆了冰盒。想到小时候的沈元钦,沈宴姝忍不住笑了笑,她轻轻吐了口气。正当她等的无聊,想歇息一会儿,桃追的声音却从门外传来。
“小姐,小少爷来了,问您方不方便他进去。”
沈宴姝那点瞌睡随着这句话全部消失,她忙说道:“外面这般热,快让他进来。”她话音刚落下,门便从外面被推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走了进来。他穿着身月白色的锦袍,上面绣着青色苍竹,同色腰封左侧坠着一枚玉佩。他有一双杏目,眸光柔和,显得整个人秀气极了。
她忍不住想要调侃他:“阿钦长的愈发漂亮了。”
“阿姐,漂亮是形容姑娘家的。”沈元钦眯眼笑笑,随即坐在沈宴姝旁边的椅子上,亲昵的拉住少女的衣角晃了晃,“不过若是能让阿姐高兴,怎么说都没关系。”
“油嘴滑舌!”沈宴姝笑骂道,姿态间却是纵容着,“你说我们这一个娘,怎么长的这般不像。”她嘴里嘟囔着,沈元钦手指一僵,颇为无奈的看着她,道:“阿姐,我们又不是双生子,而且阿姐,我和阿娘可都是杏眼,倒是阿姐你——。”
“咳,罢了,我说不过你!”本来是想调侃沈元钦却返被他噎了回去,她摸了摸鼻子,眼睛乱转,目光瞥见那碗荔枝,才恍然想起还有这个。沈宴姝扫了眼屋内,兰灾给沈元钦行完礼便又下去收拾珠玉院的杂物间了,桃追去厨房拿她昨天吩咐做吃食去了。
她看了看眼前的沈元钦,后者也对着她眨眨眼,被他这一举动逗笑的沈宴姝点了点少年的鼻尖,说道:“行吧,阿姐给你剥荔枝吃。”
“刚下来的陈紫,阿娘让丫鬟给你我送来的,”沈宴姝拿起几个荔枝剥了起来,“诺,你阿姐我亲自剥的。”
一个小茶杯被推到沈元钦面前,他看见里面装着细腻软白的果肉,汁水从果肉里渗出。沈宴姝见他不动,便用指尖捻起一个递给他,谁知沈元钦就着她的手指把荔枝肉含进嘴里。
沈宴姝挑眉瞪着他,哼了一声:“嘿,给你剥便算了,你还得寸进尺!”
沈元钦却一点也没被她吓到,一双杏目微亮,他指了指荔枝说:“阿姐手里的甜些。”
别的不行,撒娇倒是一把好手,沈宴姝心想,可却还是被少年哄的没了脾气。罢了罢了,姐姐宠着弟弟很正常。
一盘荔枝被两个人分完,说是分,其实大部分是进了沈宴姝的胃里。这不能怪她,小少年一个接一个的剥给她,她总不能拂了他的好意。
这时候桃追也端着吃食上来了,沈宴姝满意的点点头,对着沈元钦道:“我特意吩咐的,都是你喜欢吃的。”
“有糖醋里脊、水晶虾饺、清蒸鲈鱼、参鸡汤、蜂蜜软糕……”看着沈宴姝口中断断续续的念着他爱吃的东西,每念一个沈元钦的笑意便深一分。
他喜欢被阿姐在乎的感觉。
“好了阿姐,我知道你对阿钦最好啦。”沈元钦讨好的捏了捏少女的指尖。沈宴姝被他这动作整的愣住,鼻子有些不透气,这个动作是她告诉沈元钦的。
小时候她带着沈元钦一起闯祸,有一次不小心砸碎了沈文山收藏的一只花瓶,她那时候想着自己是姐姐,还是姑娘,便一个人把错都担了下来。最后便是沈文山的家法伺候,虽然念及她是小孩不敢太用力,可还是好几天不能坐椅子。
她哭闹着被抬回珠玉院,沈元钦跟在后面不停的抹眼泪,嘴里断断续续的说着“阿姐对不起”。她小脸朝下被放在床上,沈元钦就在一旁站着,也不说话,就一直哭。她为了哄他,便和他说,
“阿钦,你捏捏阿姐的手指,阿姐就高兴了!”
沈元钦愣了愣,又连忙拉起她的手,轻轻捏着她十个手指尖。当时她忍着疼朝他笑,那个笨蛋就真的信了只要捏捏她的指尖她便会高兴的鬼话。后来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无论她有没有难过,沈元钦都时不时捏捏她的指尖,说着“我希望阿姐什么时候都可以高兴”的傻话。
而这边沈元钦发现他捏了沈宴姝指尖后,她面上却出现了一种类似难过的表情。他不免有些慌乱,开口问道,语气带着难以察觉的小心:“阿姐?阿姐,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对不起,我,我下次不随便捏你手指了——”
“没有,阿姐没有生气,你不用道歉,”沈宴姝听着他自责的话语,心下无奈,“阿姐是想起来那时候挨家法的感觉了,不是怪你,笨。”
“呼,那就好。”小少年放下心似的吐出一口气,成功把沈宴姝给逗笑。
“噗,你这一副劫后余生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还是说你觉得你阿姐是什么母老虎?”
沈元钦忍着笑意,咳了一下:“没有,我可没有说过这种话。阿姐在我心里温柔大方又美丽,真的!”说完又轻轻捏了捏沈宴姝的指尖。
“好了,快吃吧,马上别凉了。”沈宴姝递给他一双筷子,“吃饭总会自己夹吧?”
沈元钦点点头,便也不再说话,两人就这样安静的吃着。待两人用完午膳,沈元钦便说还有事情,只能下次再来找她。
正要出门,沈宴姝却叫住他:“等一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说着便取出一只小木盒,轻轻打开,里面装着便是那只木头小鸟。她把盒子递给他,笑吟吟道:“怎么样,像不像我们小时候捉的麻雀儿。它还会动呢,你平时空闲的时候可以拿它取乐。”
沈元钦看着盒子里的小玩意,眸色深深,不过一瞬。他仔细的将小盒子收起来,才对着沈宴姝道:“谢谢阿姐,那我先便走了。”沈宴姝点点头。
等出了珠玉院他便取出那只小盒子,把木头小鸟拿出来转了几圈,看着手心的小玩意翅膀上下摇晃,沈元钦嘴角勾起。
他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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