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宇文至被困新亭之时,羊坎已经率军四万水陆直逼胡墅。
此时胡墅江面上停着百艘战船,宇文至知道渡江是一场持久战,故而从淮南调拨的粮草军械均放在胡墅,要求胡墅守将定期运送物资到石头城。
暮色降临,胡墅处于一片安静之中,江面上的北秦舰队停靠在江边,颇为壮观。
趁着夜色的掩护,刘仁业令用数十艘小舟,载满稻草,倒上火油,直向北岸舰队而去,靠近北岸舰队之后,士兵点起火船,顿时间江边陷入火海之中。
随后刘仁业将百艘大船一分为二,一部分进攻南岸的北秦舰船,一部分在江面拦截想要逃离的北秦北岸舰队。
胡墅守将傅远听闻消息,大惊失色,赶忙登上城楼,看到江面上熊熊大火,傅远栽倒在地,喃喃道:“完了完了。船上皆是粮草,火势如此之大,恐不能保全了。”
随后傅远喊道:“来人,清点人数,出城,能救一艘是一艘。”
“将军不可啊,江边火势如此,城中仅有五千士卒,如何能救,倘若敌军趁夜袭城,又当如何。”左右连忙劝道。,
“糊涂,本将身为胡墅守将,此时胡墅舰船皆毁已是大罪,如果不做做样子,如何向朝廷交代。”说完这话,傅远也不管其他,点起兵马就出城。
此时江面上水战爆发,石头城方向看见对岸火起,慌忙调兵出城登船,准备前往北岸救援,但是却被刘仁业率军在江面上拦截,北秦士兵多不足水性,故而多造大船,但是大船行驶缓慢,加之刚出港未能扬帆,迅速就被刘仁业的小船挂上,随后淮南水军沿着船身向上攀爬。
更有淮南军潜入水底,凿穿北秦船只,刹那间南岸不时有沉船之声,石头城守将望之大急,但是夜幕之中实在分不清有淮南军的具体位置,逐渐陷入绝望之中。
长江漫天大火,连宇文至在新亭都能看到火光,顿时心中大骇,连忙唤来傅永:“如此大火,莫非是齐军进攻我军水寨了?”
傅永为百战老将,一眼便知:“如此大火,百里之外都能看见红光,必是胡墅水寨被齐军火袭。”
宇文至顿时面如死灰,在他原本的计划里,胡墅和石头城互为防备之势,大军驻扎石头城,同时分兵在船上,再用数艘大船铁索相连,横跨长江两岸,就此可以将淮南水军截断于江面上,补给线可以保证安全。
但是如今自己带兵攻打新亭,中了韦然之计,故而无法及时将这个计划付诸行动,被淮南军占了先机。
此刻淮南军已经成功控制了南岸的战况,北秦军的抵抗最终以惨败告终,淮南军锐不可当,摧毁南岸战船数十艘之后,顺势登陆南岸,围攻石头城。
而胡墅方向,傅远带兵出城之后,羊坎所部五千精锐,早已绕过厉阳直抵胡墅,此时胡墅城内空虚,羊坎趁机猛攻胡墅,胡墅守军不足千,片刻之后,胡墅城陷,羊坎看到胡墅城中粮草堆积如山,不由的心中大喜,随后令两千将士防备胡墅,自己则是率领三千骑兵沿北岸而去。
傅远此时率军赶到江边,看到江边上的战船皆以北大火蔓延,哀嚎之声响彻江面。傅远望之不禁落泪,但是已经于事无补,傅远只好在江边构筑简易防线,接应跳江上岸的北秦水军士卒。
此时羊坎已经率骑兵从后面袭来,傅远见状并不惊慌,反而笑着说道:“兄弟们,北岸水寨已经被毁,我等已是千古罪人,如今敌军前来,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也算不枉此生。”
北秦士兵尽皆高声呼喊,袍泽惨死江边自己无能为力的耻辱感化作了一腔愤怒,北秦士兵个个奋勇当先,以步兵迎战羊坎骑兵。
傅远因为仓皇出城迎战而为携待马拒,于是便让士兵用刀砍羊坎军队马腿,羊坎每一波冲击,都要上百骑,虽然北秦士兵也死伤无数。但是随着从江面上逃得性命的北秦军士越来越多,冲天的愤怒让他们早已经生死置之度外,个个悍不畏死,反而向羊坎发动了冲锋。
羊坎望着北秦军队作死的行为,心中也颇为轻视,以为只是困兽犹斗,故而身先士卒杀入北秦军中,双方在北岸大打出手。
此时已经在南岸大获全胜的刘仁业,心中却涌起一股不祥之感:“北岸情况如何?”
众士卒皆言不知,刘仁业喊道:“还不令人去打探消息,敌军舰船虽毁,但是跳江逃生者众多,黑夜之中根本无法追击。”
刘仁业随后令人继续围攻石头城,而在新亭方向的张贵,听报说长江有火起,石头城守军出城作战的消息后,就令一只偏军渡过秦淮河,进攻石头城。
此时刘仁业和张贵所派偏军加起来已有四万人,石头城内如今守军不足一万,正在拼死抵抗。
就在双方激战正酣之时,士卒渡江来报,羊坎率部正和北秦军在北岸激战,刘仁业顿时大急“羊将怎可如此轻敌冒进,占据胡墅后断敌归路即可,如今为何非要野战。”
于是赶忙令刘仁贵引军五千渡过长江登陆北岸支援羊坎。
羊坎此时脑海中满是当年肥水之仇,想起袍泽惨死在坝上,如今看到北秦军队,多日来的愤恨映入心中,羊坎年近六旬,此刻却感觉到了冲满无限的活力,战斗许久竟然不觉得累。
随后他将目光看向了远处的傅远,必须得杀了傅远,才能够洗刷当初的耻辱。羊坎率部直接向傅远冲去,北秦军队结阵向羊坎而去,羊坎在军阵之中左突右杀,好不快意,当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远处已经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了他,就在羊坎冲破军阵就快到傅永面前时,此时的羊坎面露狰狞,手中长刀高高举起,迎头就要劈下,突然一只箭飞向了羊坎。
羊坎高举的长刀停在了半空之中,箭从左往右,贯穿了羊坎的脑袋。羊坎瞪大双眼,从马上跌落下来,身后的淮南军见状纷纷大惊失色,众将士奋不顾身上去抢夺羊坎的尸体。
此时刘仁贵带领的援军也从侧面向北秦军队而来,傅永见状,叹息一声,知道此地不可留了,率军一路向西撤退,刘仁贵追击数里之后,撤军而回。
此时的淮南将士,纷纷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南齐淮南军定海神针般的人物,镇北将军羊坎,最终死在了一个无名宵小手里,就在功成的那一刹那,一切都化为了过眼云烟。
羊坎部下淮南军,将羊坎尸体抬上了船,运往了长江南岸。而在胡墅城的淮南军,听闻这个消息,眼中都是充满了狠厉之色,将屠刀对向了城内的北秦军队以及无故的百姓,只有屠城才能宣泄他们的愤怒。
羊坎战死的消息,传到了刘仁业的耳中,刘仁业起初还不敢相信,直到看到羊坎的尸体,刘仁业才嚎啕痛苦,这个亦师亦友的老者,给了他太多的帮助,回想起羊坎的点点滴滴,刘仁业在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感情,率军悍不畏死的进攻石头城。
淮南众将士也尽皆用命,天明时分,石头城破,北秦军大溃,战死八千多人,俘虏五千余人,其余人等四散而逃。
刘仁业下令船只渡往北岸,将胡墅的粮食物资尽皆运到石头城,随后令士兵摧毁胡墅城泄愤。
他知道此时淮南军需要的就是发泄,随后他又令人将北秦战俘尽皆斩首,将战俘的头颅和战死士兵的头颅,运到新亭城下,在城下筑起了京观。
宇文至在城墙之上,看到用头颅垒起的京观,差点昏厥在地。他对傅永说道:“南齐军队为何行此残暴之举,自古杀降不祥,这是为何。”
傅永只是摇了摇头,随后发现城外有部分士兵身披白布,傅永恍然道:“应该是有重要将领战死了,但是不知道是谁。”
宇文至默然不语,随后望向杀气腾腾的淮南军,宇文至说道:“胡墅已失,石头城也失,如今新亭孤城,城门被堵,将军可有办法了?”
傅永此时说道:“末将倒是有一策,或可突围而出。”
“何策?”
“昔日韦然攻破临海,从使用地道之计,如今我们唯有挖掘地道,直通城外,或许可以逃脱。”傅永缓缓说道。
“地道之计本帅也曾想过,可如今城内数万大军,挖掘地道又能逃脱几人?”宇文至出言反驳:“如果将城墙推倒,将军以为如何?”
“将城墙推倒,韦然必在外四面筑起攻势,恐怕逃脱者寥寥几人。”傅永分析道:“唯今之计,可一面挖掘地道,精锐由地道而出,随后令人在防御薄弱处挖掘地道,摧毁木桩,让城墙坍塌,随后由正面发起进攻,精锐由地道而出两面夹击韦然军队,或可有众人逃脱。”
宇文至略微沉吟,觉得此计可行,但是随后又说道:“逃脱之后又该如何?我军目前粮草断绝,如何返回北岸?”
傅永闻言也是眉头紧锁,随后看向北方,思索再三之后,答道:“可先挖掘一条小型地道,挑几个扮成平民出去,若能顺利出城,则沿江看能否寻到船只,随后渡江求援,我等在此挖掘地道,约好时间,我军毁城而出,随后迅速向江边退却,若援军晚来,我等就依长江扎营固守,能退几人是几人。”
宇文至闻言,微微点头,随后令人开始挖掘地道。
姑孰城中,羊坎战死的消息传至萧炬耳中,萧炬也是不禁泪流,本就伤势未痊愈的他忍不住痛苦道:“昔日朕与羊将军在合肥城中曾并肩作战,不想羊将军竟战死在胡墅,实在令朕痛惜。”
韦然闻言也是黯然,他入南朝之后,羊坎也曾多次给予帮助,他才能那么快在南朝站稳脚跟,如今羊坎身死,令其也是悲痛万分。
萧炬随后擦干眼泪说道:“追封羊坎为镇国公,其子封为义兴郡公,三军尽皆身着缟素,为羊将军送行。”
韦然点头称是,随后又说道:“陛下,如今胡墅粮草尽皆被我军所得,石头城也被刘将军率军夺回,如今宇文至困守孤城,粮草断绝,定然不能久持。”
听到这个消息,萧炬精神一震,随后说道:“爱卿所言极是,但是如何处置北秦军朕现在尚在犹豫。”
“陛下可是担忧若北秦军全歼于此,会引发两国大战?”韦然询问道。
萧炬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北秦军虽然助纣为虐,但是如今我朝内战已经数月,百姓民不聊生,实在经不起一场国战。朕之前虽然也恨不得杀光这群北人,但是念及百姓,于心不忍。”
韦然只是微微一笑,随后看向身侧的袁慕之,袁慕之会意,立刻说道:“陛下大可安心,如今虽然堵住了新亭城门,但是宇文至也非泛泛之辈。必有出城之策,但是之前定会派人向北岸求援,我们只需要在江边留有小船,待人渡江之后,北朝定会派人来救。届时宇文至定会设法突围,我们可故意留一缺口,令宇文至丢下大半部众可以退走即可。”
韦然接着说道:“臣内心也对北秦军极为愤恨,但是确实如今国力大减,也只能如此了。如今淮南军心中对北秦军极为愤恨,可让淮南军负责包围新亭,届时宇文至能否逃出生天,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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