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齐秦淮河岸已经接近了尾声。
秦淮河的花船被严格管控之后,从原先的花钱租停靠口岸,转变成了必须有官府颁发的证件方可营业,并且所有女子都要登记记录在册。而袁慕之所修改大齐律,可谓严酷无比,私自经营花船者,财产充公,直接斩首。逼良为娼者,直接斩首。
关在廷尉大牢中的恶霸流氓,无一例外,一同在朱雀街被斩首。至于那群公子哥,如果家中长辈已经被缉拿进廷尉大牢之中的,也一并直接被斩首,其余人等则是放回了家。
不过由于韦然在牢中实行半数供应,导致这部分世家公子在大牢中彼此站队抢夺不休,大多数人反目成仇,就算出狱,也不复往昔之和睦。
而始作俑者韦然,如今却并不在建康城中。韦然在参加完袁慕之大婚之后的第二天,就带着元淑和家将离开了建康,开始了东巡之路。
北秦王朝,元芸公主回到长安之后,瞬间成为了香饽饽。
元善和闵观两人分别为宇文至和闵世元求娶公主,元稹一时之间难以决断。
闵太后自从被元善要求撤帘之后,整日闭宫不出,以宠幸男宠为乐,醉生梦死,自然无暇考虑儿女之事。这让元稹颇为恼怒。
元芸并没有再嫁的打算,整日与婢女出宫在长安城内游玩,在酒楼之中饮酒听书。每每听到被人讲述韦然之时,元芸也总会对元淑好生羡慕。
她并没有将元淑已经成为韦然夫人的事情告诉北朝之人,同时女子,自然懂彼此之间的酸楚
此日元芸如同往常一样,正准备出皇城,突然看见皇城之外,有一年轻将领,破有儒将之风,尤其是一双眼睛,分外迷人。此刻赵昭正在布防皇城,转身才看见元芸准备出皇城,于是赵昭上前一步说道:“末将赵昭,见过昭阳公主。”
元芸微微回礼,正欲说些什么。但只见赵昭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转而继续去布置城防。元芸颇觉有趣,于是和婢女说道:“赵驸马一代人杰,其子看来也是真英雄啊。”
这话被有心之人听到后,传到了元稹耳朵里,元稹于是大喜,立马令人唤来长清长公主。元芸和赵昭实际上为表兄妹,但是这在北秦并不算伤风败俗之事。长清长公主本是不愿,但是还是碍不住元稹的苦苦劝说,最终还是同意了这门婚事。
随后元稹赐婚元芸和赵昭,赵家一门双驸马,此时也是一段佳话。元稹成功通过姻亲关系,拉拢到了赵有志的旧部下,又为元芸找到如意郎君,可谓是双喜临门。
韦然此刻和元淑已经离开了建康城,只带了数十个家将随行。朝中之人纷纷推测韦然的第一站会是吴郡,但是却没想到韦然直接言秦淮直往湘州而去。
韦然的路线只有袁慕之和萧炬知道,故而虽然众臣都在猜测之时,萧炬倒也一点也不慌。
此时韦然和元淑两人宛若一对普通夫妻一般,出现在了豫章郡之中。
豫章郡乃是陆苛大本营,原先最大的士族乃是陆氏,随着陆氏全家被灭族,陆氏的土地应当被收归国有,但是传闻被杨王陈三氏瓜分,故而韦然特地首站豫章。
耳闻不如一见,豫章地处江西,首府乃是今日南昌城,往来交通便利。由于在长江沿岸有一大片平原农田,故而百姓生活也颇为富足。
但是也只是理论上,当韦然暗访至豫章时,却看见了别样的光景。虽然没饿殍遍野那般严重,但是韦然却明显感觉到豫章的百姓对于韦然这种衣着不凡,身后还有扈从的人有着明显的恐惧心理。
韦然走进一个村庄,村里百姓见状纷纷禁闭门窗,没有人敢和韦然说话。
倒是元淑聪慧,随后独自去敲开了一户家门,那户人家从门缝中看到敲门的是一位貌美女子,并且看到韦然等人都站的比较远,故而将门打开一点问道:“这位姑娘有何事?”
元淑隐约看到是一个老者,随后说道:“我与夫君路过此地,想讨口水喝。”元淑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
老者仔细审视着元淑,感觉到元淑并不是恶人,于是说道:“姑娘稍待。”但仍是不愿开门。
元淑则是笑着说道:“老先生无需如此谨慎,我夫君并不是恶人。也非纨绔子弟,只是想问老先生几个问题。”
老者正欲拒绝,突然听到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公公,听这位姑娘说话彬彬有礼,想来其夫君也不会是周围的恶人,不妨让他们进来吧。”
老者叹了口气,随后说道:“这位姑娘和姑娘的夫君可以进屋,其余人还是别进来了。”
元淑谢过了老者,随后便唤韦然进了屋。
韦然进了老者的屋子之后,整个人震惊了,家中一贫如洗,只有一个年轻女子坐在地上,在做着针线活。元淑好奇的走近内屋,此时正直午后,看见床上躺着三个孩子,显然在睡觉,于是便蹑手蹑脚的走到韦然身边,乖巧的坐下。
韦然则是紧皱眉头,接过了老者递来的水,随后试探性的问道:“老先生家中可有吃食?”
老先生显然面露难色,倒是那女子落落大方,起身走向一边,随后盛了一碗粥给韦然:“公子莫要嫌弃,家中用度颇多,故而吃食简陋。”
韦然接过粥,随后用筷子搅拌了一下,发现此粥甚稀,随后叹了一口气,自己喝了一半之后,就递给了元淑。元淑俏脸一红,瞪了韦然一眼,但是也喝完了剩下的粥。
“家中可还有其他人?”韦然喝过粥之后,直入主题的问道。
“还有小女丈夫,在城内做杂工,要晚上才能回来。”老者没有说话,只有妇人开口回答。
“休要多说,谁知道这是些什么人。”老者此时出声打断了妇人说话,言语之间满是警惕。
此话倒是把韦然逗笑了,元淑不满的锤了一下韦然。韦然看着老者的脸色有点不好看,随后说道:“我看老先生脸色不好,身体应该有疾,但是我却没闻到任何中药味,这是为何。”
年轻妇人和老者闻言,皆不说话,韦然起初还以为是心疼钱,于是便从怀中掏出了十两银子,准备递给老者。
老者双眼冒光,犹犹豫豫的要不要收。倒是年轻妇人说道:“公公不可无故受人以惠,如此良心和安。”
此话一出,到让韦然颇为惊讶。要知道南齐可是男尊女卑的社会,一个女子竟然能如此对公公说话,这让韦然颇为好奇。
韦然索性直接对女子说道:“姑娘如此聪慧,应该看的出来我并非是本地人士。豫章鱼米之乡,百姓理应富足,朝廷又颁布法律,要给予足够田产,你们家中只有一个老者,夫人又要照看三个孩子,显然无力耕种,既然如此为何家中男丁还要去城中做杂役?”
年轻夫人一时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元淑见状,忙过去拉住妇人的手说道:“姐姐有话可以明言,我夫君既然问起,定能为你们排忧解难。”
年轻妇人尴尬的笑了笑,但是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没用的,就算这位大人去往豫章郡为我等讨个说法,也不过施以小惩,待公子走后,我们一家老小恐怕性命难保。”
此时韦然已经看到有数人走出门外打量着韦然在外面的家将护卫,也有不少人想透过窗户看向屋里,韦然心中顿时了然。于是对元淑说道:“看来此地士族根基影响颇大,并未认真落实土断之策,并且士族和官服相互勾结。”
元淑则是不解的看着韦然。那年轻妇人闻言也只是叹了口气,但是还是不想多说。
韦然见状,便将十两银子置于桌上,随后拉着元淑走出了屋子,但是临走时韦然说了一句:“我是定要去豫章郡的,今日我在此处逗留的消息,你们所害怕之人定会知晓。现在告诉我,我还可保您们无虞,既然喝了你们一碗粥,一口水,就理应有所回报,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年轻夫人闻言脸色变了又变,看了一眼公公,随后说道:“公子还请留步,此处确有隐情。”
原来陆氏倒台之后,豫章郡的士族不仅瓜分了陆氏的产业,还趁机圈占了不少农田。虽然朝廷下了土断之法,根据每户人家的男丁给予相应的土地,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士族商议之后,便把村中的年轻男子全部弄到城里或者庄里充作杂役,加入奴籍,家中只留女子和老人,既然无健壮男丁,又何来耕种之地?
而且士族在此横行霸道,家中已无成年男丁,但是却有不少年轻夫人。经常有士族子弟,哪怕只是旁支,看到哪家有年轻妇人,都占为己有,故而起初看到韦然这样的年轻公子,还以为是士族的子弟,所以都禁闭门窗。
韦然听完之后眉头紧皱,妇人随后说道:“所以公子,此处事情不是公子可以解决的,豫章太守陈范,就是陈氏族人,就算公子颇有能耐,可是就公子所带之人,若是强行伸冤,他们说不定会狗急跳墙。”
元淑听完此话,也是颇为担忧,但是韦然却不已意,反而是刮了一下元淑的鼻子说道:“夫人为何担忧,夫君我可是万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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