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二月戊寅下诏给皇子俸钱每月二十万,春服绫绢各十匹,紫罗一匹、冬服绫十匹,绵五十两。
甲戌日为皇子取小字为最兴来,公诸于禁庭。丙子日,则特命辅臣报祠高禖,此之前高禖为特祀,从此后成常祀。
满月酒日。衡皎着红藤仗襦裙,外披着藕丝秋半的褙子。只是未梳朝天髻,不戴象牙高冠和重楼子冠,只梳了回风髻,戴着碧琳冠子。都说云鬟翠鬓,最为怡目。轻云蔽月,怎不夺人眼帘。二月初二,皇后张氏发癫,闯入福宁,意欲诛杀皇子。未果,又欲弑君,罪愆恶劣,因此连台、谏院也拦阻不得。今已遭废黜,诏封为玉惊冲妙仙师,赐名清悟,遣送至寺庙修行。两个外命妇嚼舌,“现今圣人遂废,最得势的莫若衡娘子。她生了哥子,官家赐名最兴来,可见尊异。这下凭着皇子,至少能进封到修容。”
今上见衡皎搂着昕儿哄,不觉眉开眼笑。她设座于他身侧,见他有辞,便半倾身,“今儿怎地寻这身衣裳?很不合你。”她颇讶异,又听他转话锋道:“昨日文家娘子织异锦为献。织金线灯笼,载莲花为锦,又为秋千以备寒食。那衣裳颜色颇为衬你。”她则应答如流,“妾安能使得?原是文相公奉给官家您的。官家早有明谕,宫中诸如器物等不可过奢,妾谨记于心。”人前,她倒很得体,今上遂更欣喜。
推杯弄盏,光影交错。有外命妇提起进秩之事,赞赏衡皎为皇子积攒福祉,恳请自降美人。今皇子临月,应许嘉奖。今上觑衡皎,欣然道:“衡娘子德行堪表,朕以为可进秩为贵妃。”满座哗然,不过料想十七嫔,亦或淑仪,已属格外恩赐。然不意会是皇后座下嫔御之首。众目睽睽,万人瞩目。衡皎起身,施福礼推辞道:“官家,妾鄙薄之身,怎堪如此授恩?请官家收回成命。”他挽开广袖,小心搀扶她回座,“今三省长官已结衔署名,由官告院用印,只缺册礼一则。”
国朝从无嫔御行册礼的先例,命妇议论更甚。她觑向他,很有些不知所措,他暗里握她的手,“二月初二,贵妃临盆分娩。产后犹虚,闻张氏行刺,亟趋至殿前,挺身护驾,由此损掌。”他向周遭的命妇们示意,“即便平常之家,恩爱夫妻,遂少有生死追随、舍命救护之事。今贵妃为朕不吝命数之短长,如何进秩不得?况贵妃为保嗣子,甘愿自降美人,尊荣之不慕,诚心之昭彰,可见一斑。如今尚且不能加贵妃衔,则我国朝何人可列妃之崇班?”
她听得怔愣,待等止歇了,才下拜以谢。人前,礼数总归要紧的。他又伸手搀她起。觥筹交错间,他举着酒盅,“我敬你。”她换过酒盏,“妾不敢当,妾敬官家,愿国朝丹宸永固,官家福祚绵长。”他扳着她的盏,“不许饮酒。你脾胃本就寒凉,愈发饮这些,要挫伤便很不好。仍旧拿熟水。”她无可奈何,只好搁置,捩翠融青的哥窑盏映着紫苏的熟水,本该爽口生津。但今夜凡有敬酒都以此替代,她不觉厌倦。但笑意尤明朗,与他共同饮得这一盏。
煖轿里,他不知多欢喜,最后枢密院的敬酒尽数饮了。他酒酣耳热,到最后只得由她搀着才能走动。然而他易色,似乎只微醺,神态清醒。她诧异道:“官家这么快醒酒了?”他摸着她的束素纤腰,“你今夜身上方不方便?”她羞赧着,脸颊绯红,“前两日身上就干净了。”于是下了煖轿,他便将她打横抱着往寝殿去。韩从蔚忙以目示意撤了尚寝局的人,好容着他们肆意而为。她推搡着他,“官家,我要盥洗过……”
幔帐里熏了四合香,她仍抵着他的胸膛,“好歹叫我拆了冠子!硌得慌呀!”他只得停了,好一个曲意迁就的模样儿。她瞧得好笑,快着手脚拆卸了冠子,撂了两根白玉簪子,满头鬘发打散了。她篦了篦头,就赶忙地褪了外头棉衣裳,留着亵衣去相就。见他佯装恼了,忙殷勤地搂上他的脖子,“瞧你,略等一会也不成?”
他郑重其事地告诫,“我等得长了,你可要费神了。”旋即将她压倒,大有攻城掠地之雄势。时至中题,她哎呦一声,“你好歹慢些!没个轻重!”他将她翻过来,倒过去。一会要拗这姿势,一会又欢喜地要她安心躺着,还埋怨她扭手扭脚地慢腾。后话,她攀上他的手臂,“不成,顶得我疼,你快点……”
他紧赶着尽兴,云消雨歇了,他欲揽都叫她躲避了,“皎皎,你怎么了?你不会真恼了我罢?”她忙着委屈,可等不及恼火,“官家是没拿我当人了!”他使了蛮力,将她翻过身箍紧了,“也不知怎地,我瞧着皎皎,怎样也心爱不够!就……愈发按捺不住。你是最体人意儿的,我忍了这些时候,身上仿若燃了团火……”她也板不住脸,怒捶了他一下,“那你可烧死我了!”
他笑着搂回来,“我可不敢!只我为娘子再守身如玉,束身自好也应该,娘子却这样善解人意,倒叫我自愧弗如。”真是贫嘴薄舌的讨人嫌,她抬首,“我可要歇了,你别来惹我。”他捣鼓的时候,动如脱兔,高头大马也拉不得。但宁静的时候,又静如处子。只稳稳地抱着她,丝毫动弹也不曾有。
翌日,他在她榻前守了半晌,见她微睁了眼,拿手去遮挡渗入的曦光,“官家还没走么?”他替她挡严实幔帐,“才寅时一刻,你安心歇着。”她顺势闭了眼,牵着他的手,“妾昨儿夜里寤寐里有个男孩儿,自称是茂哥儿。妾数次听她提及,他是官家的长子?”他将她的柔荑搁回被中,“张氏从未妊娠过。只于成婚第二年,发梦见着一幼童,宣称是张氏与我之子。她自此抱了这愿景,求子心切。参拜高禖数次,想是命里缺了这缘法。”
她则接口继续问:“那最兴来的缘由呢?”他遂耐心解释,“有日于城外祭祀高禖,又以五行中的火来附会国朝历运。回福宁又悉心绘制赤帝画像,用来祈求皇子到来。不久你有了娠,瞧日升帷帐,红光从升殿阶,神光照庭苑。及昕儿诞生,资质端硕,便好似有闻真人倾诉最兴来三字。”
她似懂非懂地颔首,“官家去盥洗罢,我再歇一刻也就起了。”他攥了攥她的手,“你昨夜那样累,今儿在榻上躺一日罢。倘或有个不好的,即刻传卞春晖来。”她骤亮出双明眸,“可真是。我这病症儿羞于启齿了。”他怪不好意思,“我好意思。只使他来问我。”
她不理睬,半晌说:“朝会耽搁不起。快去罢。”他一步三顾首,重新坐回榻边,“你倘有个不舒不适的,速速遣了人来告知我。”她懒怠答他,“官家何时通岐黄之术,懂得行医诊病了?我的症候,怕只有一例你医得去。”他塞而不达,冥思苦想着。看她戳了戳心口,“倘或哪日患了心病,解铃还须系铃人。再不来的,且等着瞧。”
他喜上眉梢,怡然自得地出了殿去盥栉。衡皎原要憩着,然听得橐橐的跫音,趸身披了苍筤枇杷的褙子,岳迁瑛与她撞个正着,“娘子。官家要驱逐梳头夫人。”说罢岳迁瑛自衣架取、替她围着墨狐氅,“台谏院上辞,云今宫娥数数,人冗,而工少。恳请官家剪裁,梳头夫人谏说寻常官员,尚且前簇后拥,言官无端聒噪,不如罢免。官家便怒,言:谏之不行,则何以堪?”
果真,前头黑压压地跪着群人,两个小黄门弯腰向她拱手。韩从蔚也从今上身侧避退开。今上自铜镜见,顾首来,“前头太吵嚷,倒扰得你无法安眠。”
李夫人已带遣下去,衡皎左顾右盼,见内人抖着筛糠,噤若寒蝉,“妾与官家梳头戴冠可好?”他才露笑意,“你哪会这个。”她遂解了狐氅,将褙子整齐,复去盥手。岳迁瑛则慎重地替她回,“凡官家所需,娘子无一物不擅。先前原是不懂的,只闻官家喜以导引术梳头,便去翻看《内经》,再请教司饰和司药们。后多是拿奴试练着,愈发熟能生巧,奴当真是有福。梳一次,通体舒畅不提,时而还能毫发无失。”
说着,衡皎已擦拭着手出来,这导引术原称“引鬓发”,头为诸阳之会,梳头能升举清阳,使百脉调和,能祛风明目,健脑怡神,疏通血脉。经络遍全身,气血亦达全身,抗御外邪。又为他戴通天冠,替他齐整了白纱中单、白纱曲领方心。一番行动毕,她抬眸觑觑他,“虽比不得李夫人,可算差强人意?”他抚她的鬘发,“比她,你可好得多。”
他视朝要去大庆殿,现下是该起驾。于是只对她温和道:“你再歇一歇。”她叉手施礼,目送他率女史们离去。约莫一炷香,岳迁瑛领了女史过来,“娘子。慈宁殿娘娘请您一块去用早膳。”她正向额心贴着花钿,手颤动了一下,便贴斜了。又唤人掇清水来洗,只忙了一刻钟便立刻去拜谒。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她谨慎地拜倒,仍旧双手加额,匍匐在地,“妾衡氏,恭请娘娘金安。”
周太后抿唇笑,“倒是实诚的孩子。杨璨,搀她起来。”杨女官便搀她的胳臂去落座。她目不斜视,只垂着眼眸。周太后慨叹道:“初二那日,当真是叫人心惊胆寒。好孩子,你舍命为官家,这份情谊我记得了。”
她抬眸,直视着周太后,“妾为官家做任何事,都与旁人无干。所谓的挺身救驾,并不为娘娘领我的情,更非哗众取宠,当堂做戏。妾不能料事如神,倘或那日清楚圣人会癫狂而不能自控,便根本不会让官家去见。我宁愿自己死掉了,也不能让他有一分不妥善。”
她不避人的条分缕析,倒弄得周太后惭愧,半晌才敛色说:“好孩子,你既如此真心诚意为他,现下张氏遭废黜,我有一事劳你偏帮着。”她并不替相帮与否,只安静地等待下文。“沂国大长公主第三女返京,请你代为向官家请,将她诏聘入宫。”
诏聘入宫,就此为继皇后。
衡皎则不推诿,更不首肯。“您有钧命,衡皎原该言听计从。但此事关涉官家,恕难从命。倘娘娘有如此美意,何必转弯抹角请我代陈,莫如直截了当地与官家叙,假使官家欣然应允,妾定无二话。”
周太后凝睇着她,“你这孩子也忒急躁,我尚未说尽。禁庭无坤宁执事,恐生乱象。非我谏,前朝的谏官、宰相也少不得举荐簪缨世族的贵女。你替她张口,她自顾念这份恩情,待等她成了皇后,与你亲姊妹也似,我亦会顾念你的孝心,今后总有我嘉奖你的机遇。这样,一箭三雕,既成就了官家,又得了吾与曹姐儿的心,你该懂得盘算。”
她起了身,径直曲膝跪下,“娘娘此言,妾不敢承受。如官家悦慕曹小娘子,诏聘自不在话下。无论谁为皇后,能否和睦相处,都乃今后事宜,今无从判断。我不妄想和圣人做甚亲姊妹,做得,为官家排忧解难,共襄盛世,自然很好。做不得,她意欲效仿先皇后,有弊于官家、最兴来,我亦当极尽能事的阻拦。至于庇护,妾鄙薄之身,怕配不起您的嘉奖。何况官家在,自会护我。旁人的,妾并不奢求。”
听她每字每句的官家,倒不是能伪装出的。话不投机,杨璨替她推开门扉,今上正负手伫立着,她先是惊喜,又错身施礼,“官家?您怎么在这儿?”他向她伸手,“来接你回家。”说着,就揽她入怀,两人相携离开。周太后感慨道:“怪道官家爱她,这样脾性的,怕满世间寻不得第二个。”
杨璨颔首,“官家阔有四海,娘子们怕惧畏缩。只她这样横冲直撞,满心满眼都是官家的,奴亦头一回见着。禁庭言她巧慧多智数,善探测人主意。但奴相看,她不是利欲熏心的人。到了官家跟前,是名分也不要,性命也不要,遑论行那些歹事?”
他摩挲着她右手掌心的淤痕,痒痒嗦嗦,她探看过去,翻起左手,“看这只。”他就势攥住,笑着说:“今儿姐姐跟你讲的,我亦听了个大概。慈宁门扇薄,你们言辞激切,亏得内人们避的远。”她则另辟蹊径,全然不管,“那位曹小娘子,官家很悦慕么?”他侧首瞧她,“我七岁与她有一面之缘。真是记忆犹新啊。”这意味深长地,怎不叫人误解?她垂首撇嘴,应了声“哦。”他驻足,摸摸她的脸颊,“吃醋了?”
她来回摇着头,活像是昕儿的拨浪鼓,“既这么,官家是要诏聘她入宫?”他则揽她向前,“别急啊。听我细细道来。这小娘子娇生惯养,行事泼辣。那一载爹爹赐姑母定窑的红瓷瓶,甚是金贵。我们都去窥觑,不料她端了净面的水,泼了我们一身。还说:没脸的小贼,擎哪儿来着?快叫了我阿娘,将他们捆了丢出去!后来爹爹晓得此事,还罚了她抄录宫卷。那年她都六岁了,该明白些事理。”
这么盘算,她竟不是适嫁的年纪,今上继续阐述:“她倨傲,藐视众生。十七议亲,夫家遇父丧,守孝三年。她因看中,便甘等三年。后那哥儿随父去外调,她不愿离了京城,这门亲事也就作罢。好容易二十二又议亲,不想姑父病逝,她复守孝,耽搁到而今。才刚过了生辰,满打满算,已有双十三。”
她静默,他又叹息道:“她的姊姊都早逝,姑父离世,姑母的幺子前两月也病逝了。她哀毁骨立,痛断肝肠。只剩下一女,想好好为她打算,可惜为时已晚。”
五月初一,曹茕受周太后邀入禁中。三月大的最兴来已能咿咿呀呀,自四月既望日,为停歇台谏聒噪,衡皎自请返阁而居。今上命遣修葺宁华殿,供她起居。是日于庭院,衡皎推着摇篮,见寇充媛携宝和公主前来。她遵从礼数惯了,施下礼数,“贵妃金安。”
她颔首致意,示意岳迁瑛去搬墩子,“阿姊别跟我客套。怪羞煞我的。想我姿薄才浅,都是仰靠着官家垂爱和最兴来才得了这厚福。”寇充媛则枉自黯然,“生哥儿的福,也不是人人都有的。况且娘子身有专宠,我们还哪儿有诞育皇子的好福气?”
说着她摒除了伤感,拿出匣子,“四月晦,我阿娘入宫探视,携了些司宝斋的象生花,妾瞧着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想着若您不嫌弃,也进献给您一个。”她摩挲着,不甚爱惜,“当真是比鲜花也不差。司宝斋生意兴隆也不怪。”礼尚往来,她遣内人去踅摸步摇,意欲赠给宝和公主。她笑逐颜开地蹲下身,将木匣子捧与她,“成乐,你瞧瞧合不合心意?”
平素娴静懂礼的宝和公主却将她推倒,“少假惺惺!”说着也翻了矮案,砸了拨浪鼓,指着不远的摇篮恨恨道:“你做甚生他出来?我憎恶弟弟!有了他……爹爹就不爱我和姐姐了……”恰逢今上来,先是搂起衡皎,替她掸尘,“磕到哪儿了?”她紧着摇头,“不妨事。小孩子能有多大气力?”
瞧她掌心剐蹭掉了皮,今上愤恨不已,旋即斥骂寇充媛,“你平日究竟教她些什么?真是个孽障!竟连自己的亲弟弟也憎恶!来人,将公主带回去,打她二十手板,叫她好好地面壁思过!”宝和实属是寇充媛的宝贝疙瘩,她忙膝行向前,“官家,官家恕罪!她今日有失礼数,全是妾的错处。妾愿自罚戒尺四十,请官家饶恕了成乐。她还小……”
宝和公主却锤头跺脚,“为了弟弟和那贱妇,爹爹竟要打我!弟弟果真是灾星,既这样,还要他活着做什么?”今上瞠目结舌,没想她能说出这番话,衡皎不想他当真教训了女儿,转头后悔莫及。便拎裙跪倒,“官家恕罪。今日之事因妾而起,大抵是妾哪句话失了分寸,惹得公主不怿。”她示意寇充媛,“阿姊,快带公主回去歇息。”
他要上前,衡皎连忙搂住他的胳臂,“官家,妾掌心疼得受不住。您陪妾传候医官过来。”他将她撑起身,“你真是……”对着她这羸弱模样,却一句重话也道不得。只能替她擦了药酒,又亲手包扎。
瞧着他啜着熟水,衡皎才说:“官家别怪妾多嘴。寇充媛最是谨言慎行,那些辞令,不会是她所教授的。不过既出了这等事,不如清查公主身侧侍奉的乳母、内人等,莫让包藏祸心的小人得了逞。当真离间了最兴来和姊姊。”她支着手肘撑起下颚,“倘官家当真罚了公主,她怕会真以为有了最兴来,官家便再不疼她。倒不如叫她镇静半刻,兴许就想通了。”
他偏首瞧她,“我从前竟不知你极聪颖。怎么跟我一起,倒像是憨憨傻傻的。”她赧然一笑,“害人之心不能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最兴来是官家的皇子,亦是我的心头肉。我六岁被送入禁庭,彼时先帝娘子有妊娠,滑胎、婴孩夭折不在少数。我只想他平安顺遂的成人,事事留意着也属应该。与官家在一起,自不必顾忌,更无需盘算。官家待我真心诚意的,有什么好计较?”
他揽她靠在肩头,“你那时说你有诸多益处等着我发掘,我瞧着,真是无一处不好的。”她自豪而愉悦地说:“是啊,近朱者赤嘛。有官家珠玉在前,妾亦步亦趋的仿照着,想是长进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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