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林上,无常寺。
“这世间万事都有定数,该来的逃不掉,不该来的不会来。”方丈抚着胡须看向面前的这个男人,“施主,这是命运。”
这个男人只穿着一件素衣,长身玉立,腰间用麻绳朴素地系上,勾勒出劲瘦的腰身,没有配饰,头发用木钗束住,眼底带着倦意和黯淡,但却难掩一身的杀伐之气。
施主带着居于上位的雍容气息,却有着出尘的沧桑,“这世间可有无回转之法,四万八千法门,度生死流,登涅槃岸,何时方能抵达?”
“度无极者,谓事理行满,此乃证得无上正觉。”
男人眸光扫过来,“如何解?”
“天地之至数,始于一,终于九焉,九九归一,轮回之解。”
方丈双手合十,对着施主行了礼,“九,施主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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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章三十年,大雪下了三天三夜。
天地之间白茫茫,大雪掩盖住所有的血腥气。
地牢里透过铁栏杆的缝隙不住地吹进鹅毛般的雪花。
魏茗浔指甲抠进掌心,强撑着挣扎坐起来,动作间,手腕的锁链哐当作响,腕部青紫,血液凝固。
“真没想到,堂堂隋章的皇后,无人依仗,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妇人环佩叮当,狐裘在身,居高临下俯视,掩唇轻笑。
“你……”魏茗浔喉间一股腥甜,被她强自咽下。
“是我,姐姐应该庆幸,还有人能来这阴寒的地牢探望你,送姐姐最后一程。”妇人轻咳一声,似是被这地牢的腌臜浑浊气呛到。
雪花融化后顺着魏茗浔的枯瘦的脖颈往下淌,和她身上干涸的血渍、泥污混合,她早已感觉不到痛,可如今看到面前这个女人还是一阵心悸。
“为……什么……本宫自问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美妇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瞬间美眸转换,沁了毒液般狠狠看过来,宛如要在魏茗浔身上挖出一个洞来。
“你是当真心狠,这是你的报应,早该收了你,能让你苟活到现在是上天瞎了眼。”
妇人走进那一盆烧得通红的炭火,“这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做尽天下丧心病狂之事,还反过来说无愧于心?”
妇人冷笑:“我嫁给静王这个冷清冷意的无心之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看到你这样的下场,你看啊,上天有眼,静王大势所趋,成了天下的主,纵使毫无情爱,但那有什么关系呢?”
她举起烙铁,盯着它看,“本宫是普天之下最尊崇的女人,你和废帝,注定要付出代价。”
魏茗浔嘴唇哆嗦,心脏狂跳,似要冲出胸膛,“陛下呢……”
“废帝?”妇人缓步走进,“本宫那时费心想要却得不到,如今已然全无趣味,静王手段了得,杀伐果断,纵使是兄长又何妨,早已被剁了四肢扔进了驯兽场。”
“为庆祝新帝登基,西域进贡了珍奇猛兽,几日未进食,废帝扔进去,估计早就被做了饲料吧。”
“你是不知道,废帝被剁的时候还叫着你的闺名---阿浔,像狗一样趴着让他放过你,”妇人蹲下|身,让烙铁猛地贴近魏茗浔,烧焦皮肉的味道伴随着猛烈的哀嚎,“真让人作呕,他到死都念着你。”
“二姐,你看啊,先赢的未必赢到最后。”
“阿阑……”魏茗浔早已干涸的眼眸再无一丝光亮,眼前的一切都变成灰寂。
那支撑她活着再见一次阑泽的力气骤然抽空,短短夫妻三年,生在帝王家,身不由己,相爱却不能相守。
魏茗浔剧痛不已,肉|身像是被一寸寸撕开。
她咳出越来越多的血,五脏六腑都已无知觉。
身子早已衰败,灵魂无处安放。
“毒妇……”她目眦欲裂,又呕出了一大口血。
“毒妇?”女人嫌恶地后退让开,“我哪有姐姐毒啊,魏家风风雨雨,姐姐可曾参与其中,被流放到苦寒山的时候可是我陪着父亲,你可是坐在宫殿里和阑泽享清福呢。”
魏茗莺继续说道:“长姐死的时候你在哪里?在递刀子吧?如果不是静王,我哪能站在这里,看到如此大快人心的事情。”
“兰翠呢?从小跟你长到大的婢女,不一样被你害死?尸骨无存,坟冢都没她的位置。”
“你在胡说些什么!”魏茗浔没想到,她最疼爱的妹妹如今却成了这副样子,颠倒黑白,欲加之罪,手段毒辣。
“二姐,哦,不,皇后,你的那些腌臜手段我领略的远不及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你活该被千刀万剐,拉出去鞭尸,都无法告慰那些死去的人。”魏茗鸳唇角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我不会杀了你的,我还会吊着你的命,一下子死了多无趣啊,漫长的活剐才是惩罚,你一寸寸感受到自己身体消散才是恐惧。”
她一招手,从后面走出来一个太监,手里拿着个锦布袋子,这袋子还在不停嚅动。
魏茗浔透过血眸看过去,这太监穿着厚厚的斗篷,遮住面容身形,向着魏茗莺颔首。
哗啦一下,无数的蛇从袋子中涌出。
青色的、土色的、红棕色的吐着信子,嘶嘶地爬过来,在冰凉的地面上嚅动爬行,缠在她早已无知觉的双足上。
牢房门“咣当”一声被关上。
她的二妹站在阴影处,和斗篷太监并肩站在一起,“好姐姐,长夜漫漫,就让这些毒蛇陪你吧,就像你当初对我做的那样。”
“你可不要一下子死了,不然我在世的亲人就看不到我的封后大典了。”
妇人的笑回荡在阴森寒冷的地牢中。
魏茗浔呕出了最后一口血,任凭毒蛇撕咬着爬上自己的身体。
天意弄人,如有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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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真是厉害,”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却掩不住满身的疲惫,他浅棕色的瞳仁布满血丝盯着女人看,眸色没有任何波动,“明浔,最后一次,如果再让我见到……”
“什么再让你见到?”女人明明有些醉了,微眯着的眸子轻挑,灯红酒绿间,扭头看着自己身边哆哆嗦嗦的牛郎,“我朋友,来介绍你认识一下啊?”
那牛郎登时知道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捉奸到了酒吧,他哪里还敢多呆,但目光情不自禁落在男人身上,只是一眼,他就被男人满眼的狠厉惊得畏缩起来。
他也算是见过很多好看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如他般,剑眉星目,自有些不怒自威的震慑,只是站着,聚光灯好似只围绕在他身上。
不过,眼看着剑拔弩张,他只能溜着墙边跑出去。
一时间,包厢里只剩下两个人。
他上前扯上她的手腕,女人穿着一件极其暴|露的衣服,但掩盖不住艳丽的姿色,此时微眯着朦胧眼眸斜倪着他。
男人另一只在裤侧的手几乎要掐进自己掌心里,拉住女人的手却没有太过用力,“跟我回家。”
“什么家?”女人细瘦的手腕一把甩开他,醉意朦胧道:“宋柏淳,你还看不明白吗?还是在自欺欺人?我们现在就是相看两厌。”
静了一瞬,男人面色无波无澜,整个人宛如冻住的冰雕,淡淡道:“你喝醉了。”
“没有醉,这一年,我真是受够了,”女人摇晃着站起来,“我们两个互相演戏有意思吗?”
“你说实话吧?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对不对?你告诉我?你在把我当谁?”
女人往前走,一个趔趄没站稳跌入男人的怀里,却被她一把拂开,“走开,不要碰我,你来找我不就是怕我传出不好的消息影响你们公司的形象吗?”
女人跌坐在地,拿起身旁的一瓶酒猛灌了一口,伴随着辛辣的酒入体,她泪流不止,“宋柏淳,早知如此,我就答应他了……”
“先起来。”男人语气里盛了满满的愠怒。
女人没有理他,似是早已习惯,她将高跟鞋扔到了男人身上,挤出人群往外跑,却没有看到马路尽头飞驰的跑车。
马达轰鸣,在夜晚像是危险的猛兽。
“小心!”宋柏淳看到了!
他猛地大喊,疾步冲上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女人被飞驰的跑车撞出去几米远……
一个月后。
宋柏淳把早餐送到私立医院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天蒙蒙亮,躺在床上的人依旧如此,瘦弱、小小一团、看起来弱不禁风。
却只是看起来。
呼吸机罩在她巴掌大的脸上,有白雾断断续续拢住。
纱布裹住她的头,缠了厚厚一团。
“她什么时候能醒。”
正好护士来查房,看到这个男人来了,不禁红了脸,“先生,明女士的情况不确定呢。”
“难不成一直躺在病床上?”宋柏淳看了床上的人一眼。
这个女人每次都在说对于婚姻后悔,长此以往,看到女人就想到了这个词。
他们早已覆水难收,再无可能。
如今只是仗着最后的义务,在她醒来之前尽最后的责任。
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已找不到任何甜蜜的影子,唯一值得回味的东西已经在日复一日的厌倦中消失殆尽。
宋柏淳盯着她看,最终还是到医院的自动售卖机买了一包湿巾,给助理打电话让他过来,之后仔细轻柔地擦干净明浔脸上的妆。
他小心翼翼地让指腹不碰到明浔的肌肤,眼底的冷淡终于弥漫上来了一点温情。
新公司要上市压力大,经常吃不上饭连轴转,他都没觉得有多累,可直到今天,他真的觉得累了。
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浪费了曾经的炽热。
世人都说他们是佳人才子,女明星和总裁简直就是绝唱,可事实呢?
精疲力竭,心劳日拙,无可奈何。
刚结婚时,两人相敬如宾,他知道明浔胃不好,即便忙,他也早起亲自做早餐,和保姆商量怎么养新婚妻子的胃。
可做完的饭却次次进了垃圾桶,虽然不是当着他的面倒掉的,到底也是没人吃。
明浔是明星,吃饭只吃几口,大部分时间自己呆着,不知道做些什么。
两个人分房睡,很少同床,在一栋房子里也像是两个礼貌的租客。
明浔很少笑,只有在曾经的电视剧电影中才能找到少女灿烂的笑意。
她短暂的笑意都给了那个叫沈静安的男人。
护士进来扎点滴,明明多次见到,看到宋柏淳还是红了脸,继而说道:“宋先生,夫人的状况很好,今早上脉搏平稳,没有之前的波动……”
此时,助理刚好进来,“宋总,今天要和程氏签合同,我在这看着夫人,您快去准备吧。”
“赵煜,如果她今天能醒过来话,把这个给她。”宋柏淳递给赵煜一个信封。
“这是?”
“一个能让她开心的东西。”宋柏淳缓慢地说道,这才穿上外套出去。
信封里放着的是一封早已拟好的离婚合同,终于到了这一天,却发现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圈子里的人都在议论宋家太子是看中明浔这个女明星的美色,可只有他知道真相。
有的真相可以大白,有的真相永世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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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茗浔裹在一片大雾中,四肢如同镣铐缠身,怎么也抬不起来。
她记得幼时生过一场大病,也是如这般浑身难受,那时侥幸活过来了,如今却要死去。
她自问平生所行皆为善事,没做过伤天害理的祸事,如今,只有一个念头,能再见阑泽一眼。
她与阑泽帝后情深,成亲后虽然也有过矛盾,但经历种种,愈发珍视对方,视对方为唯一。
她眨巴眼睛,头痛欲裂,右手更是一阵刺痛。
“夫人,您终于醒了,夫人,我去叫护士。”
护士?夫人?魏茗浔眼睛渐渐清明,入眼处先是周遭光滑的墙壁,之后是微微清透的纱帘,不染尘埃,鼻息间还有淡淡的百合香气。
这是哪?
魏茗浔敛住神情,静观其变,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子进来按住她的手背,之后将插入她手背的针扎进了一个硬硬的气泡里。
是梦。
“夫人,这是宋总说你醒了之后交给你的。”
魏茗浔抬眸看过去,一瞬间愣住,这难道不是赵侍卫吗?阑泽的贴身侍卫。
那阑泽……
魏茗浔心脏狂跳,“陛下呢!”她一把掀开被子,眼泪夺眶而出,赤着脚跑到他前面,揪住衣领,“我问你陛下呢?”
“夫人?”
魏茗浔指尖泛白,眼泪控制不住流淌,她松开他,踉踉跄跄跌到床上,腹部的剧痛让她难以思考。
在身后一时愣住不知所措的赵煜:“……”
宋柏淳这位夫人明浔在没有结婚前是一线明星,不少电视剧里都有她的影子,长相极其清纯貌美,性子又清冷,也不怎么同人说话。
圈子里有很多追求者,很多人都以为她会和影帝沈静安在一起,没想到最后还是走了很多女明星的老路,嫁入豪门。
但此时没有公开,粉丝只是知道这位女明星宣布息影,后来就很少见到明浔的影子,也逐渐遗忘,互联网被一层一层新的明星资讯覆盖。
赵煜想了想,明浔这位大美人,以前可是宫斗剧里的佼佼者,他奶奶都能准确地叫出她在剧中的名字,估计是车祸带来的后遗症,他端正态度说道:“夫人,陛下一会就过来。”
明浔静了静,没有理他,而是坐在床上望着某一处发呆,她透过通透的琉璃镜看到外面高楼林立的世界,听到外面车声、喇叭声。
摇曳的树枝将窗户分割成大大小小的不规则方块。
这是一个庞大的,完全陌生的世界。
终于,腹部的疼痛得到缓解,她缓慢地踩着拖鞋走进卫生间。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伸出细瘦雪白的手臂颤抖地去摸。
触感温凉。
镜子里的她和过去是一样的脸,区别是更加年轻紧致,纱布裹在她头顶,黑发随意披散开来。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在她脑海里形成,难道她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吗?
她需要去印证。
“你……叫什么?”
夫人这样高冷的性子不记得别人的名字也是常事。
赵煜习以为常,“我是赵煜,宋总的助理。”
“哦,我想看电视。”
话出口,魏茗浔那种奇怪的熟悉感又一次涌了上来,她竟然知道面前的这个黑色的扁盒子叫电视,是了解外界的手段,显然,她这副身体熟悉这个世界,而她也心有所感。
就像渴了知道喝水,饿了知道吃饭的熟悉。
“好的,夫人。”
电视打开,里面开始播放早间新闻,地方台的早间新闻都是家长里短的琐事,魏茗浔先是瞪大了眼睛,她震惊这样一个盒子里面竟然会有这么多人,随后陷于习惯中看得津津有味。
“夫人,要不先打开信封看看吧?”赵煜道。
“信封?”
魏茗浔看向赵煜递过来的黄色的有些硬度的纸片,“不看了,你出去吧,我要自己一个人呆会。”
“好的夫人。”
病房里只有魏茗浔一个人,她活动了自己僵直的身体,看着自己手背上扎针留下的白色胶带。
摸了摸自己胸腔,里面跳动着的是一颗鲜活的心脏。
“下面播报一条考古界新闻,有专家表示,接到线索,在h市东南角凤山峡谷附近疑似发现古代王朝寺庙遗迹,具体情况专家还需进一步探索,我台得知第一批队员已乘坐飞机前往……”
王朝么……
电视画面停留在一处巨大的峡谷上,如同被人用斧子切割开来。
就如她,被时空的缝隙割裂。
她的灵魂这是到哪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魏茗浔忽然觉得呼吸不畅,按住胸腔大口大口呼吸起来,她握住遥控器,看着上面,在短暂的学习后,熟悉了按键的用法。
早上喝了一碗粥,头的疼痛暂且得到缓解,身体像是重新安装过一样,四肢没有力气,只能窝在病床上继续看电视。
这个方形的扁盒子总有着神奇的魅力。
这不,电视里的人穿着繁复的衣服,拱手作揖,如同她在隋章般。
——“娘娘,这是御膳房新做的奶皮豆腐羹,您尝尝。”
“有劳,你下去吧……”
魏茗浔咽了咽唾沫,电视里的奶皮豆腐羹看起来不错。
——“你这个毒妇,朕当时真是看错了你!”
魏茗浔眼眶湿润起来,被心爱的人如此这般可真是心痛难忍。
她又想起了自己,阑泽何尝同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只恨那时光太短了些。
宋柏淳从公司回来站在病房门外透过玻璃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他的妻子背靠着床头,将枕头抱在怀里,如瀑的发丝柔顺垂下,瘦弱的肩膀微微耸动,此时正盯着电视剧哭得泪眼婆娑。
而电视里播放的正是明浔十年前演的电视剧。
宋柏淳:“……她什么时候醒的?”
“今天早上,忽然就醒了,还说要去找陛下。”赵煜小心翼翼措辞说道。
“宋总,这样已经一下午了,您看没事吧?夫人以前从来不看自电视,”赵煜在一旁小心翼翼说道,“而且,用不用联系一下脑科主任啊……”
“信封拆了吗?”宋柏淳无视他上面的话。
“我给夫人了,但夫人让我出去。”
“先不用。”
魏茗浔大概看了太久,眼睛有点酸涩,她吸了吸鼻子,伸了个懒腰,胸腔迎来巨大的颤动,猛烈地咳嗽几声后后踩着拖鞋下床。
忽地,她全身僵硬,宛如钉在钉板上,血液停滞。
一道她不抱希望,却极其渴望的影子出现在她面前。
她近乎贪恋炽热地看着熟悉的眉眼,面部凌厉的线条,紧泯的嘴唇,和挺拔的腰身。
电视剧里正播放着片尾曲,唱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古筝的琴弦久久嗡鸣,魏茗浔大脑一片空白。
她口中叫着阿阑,缓缓地走近,那是种小心翼翼的脆弱。
但离的近了,却发现刚刚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觉,这个男人只是有几分样貌相似罢了。
但聊胜于无,她仰起头,贪婪地盯着他看了良久。
魏茗浔睫毛轻轻颤动,压抑住内心翻腾的情绪。
面前男人要比阑泽长相更刚毅,五官更加立体,身姿倒是和阑泽相差无几。
“抱歉,我认错人了。”
话音刚落,眼泪控制不住,沿着她的脸庞肆意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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