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大雨,闪电伴随雷声从议事厅上空掠过,时浓斜眼望着房梁,幻想天雷劈开这间屋子,自己往哪儿站,才能躲过血光之灾。
侍从轻轻咳嗽一声,见其没反应,用胳膊肘推推对方的腰,压低声音提醒:“王爷叫你呢。”
时浓慌忙转头,那议事的众人不知何时停止商议,齐齐看向她,仿佛她犯了众怒一般。
萧熤笑逐颜开,对那小傻子招手道:“小宋,过来我这里,外边雷声轰鸣,你如何听得见我们讲话?”
小宋?
在坐的武将、谋士面面相觑,这称呼是不是太亲密了些?
有知道内情的,半酸半讥对苏义山道:“要说眼光毒辣,还得是义山兄,出门一趟,明面助王爷扬名立万,暗里献上花言巧语的美少年,王爷不宠幸你们,还能宠幸谁去?”
苏义山乐呵呵一笑,摇着扇子道:“老话说莫欺少年穷,你们别看他年少,胆识和聪慧不在你我之下,绝不是徒有其表,且他又虚心好学,今朝暂无机会展露才识,他朝呈上良策,用功绩证明自己,也不知到时你们会不会后悔今日轻视他。”
有人对此嗤之以鼻,有人若有所思,反应不一。
时浓走到萧熤身后站好,琢磨自己这不就成了皇帝身边的太监,把这个想法告诉宋舫,他定会暴跳如雷。
萧熤见他嘴角带笑,只当他高兴自己唤他过来,亦笑道:“传旨的大臣后日会到,我们得安排场地招待他,这事就由你来办。”
“是。”
这是个有油水的活,宴席规格高低全由她说了算,要用金银器皿等物,去账房支了银子到外头买,那些店家一听是王府要的,不说免费奉上,至少也得是最低价。
时浓并不为这点小利动心,想的是钱财上能不沾手就不沾手,免得以后将那些金子拿出来用,别人还以为是她贪污来的。
散会后,天空像是被水稀释过,阴云往两边散去,中间的太阳露出半边脸。
时浓邀王府管家一同挑选场地,选了能容纳百人的清韵阁,各种装饰摆设都从王府库房中挑,与厨师商议定了三套菜单,呈上去给萧熤定夺,再请一套戏班进府,她自认为差不离了。
为了保险起见,她请苏义山过来掌眼。
苏义山见了就说:“又不是书画、珍宝展,你布置得再雅致,也没几个人去看,男人聚在一起饮酒作乐,看的不就是美人?你光请戏班不够,还得请一些歌姬、舞姬、乐班子过来作陪。”
时浓如何不知这些,只是她是女人,主动安排女人去伺候男人,把那些女子像工具一样对待,心里总不是滋味。
她鼓着脸说:“什么臭习俗,要看美人回自己家里看个饱,聚在一起对着陌生女子品头论足,那肥头大耳、染指垂涎的样,看着就让人恶心。依我说,戏班子也不该请,谈事就谈事,吃饭就吃饭,没得混在一起,得了那些个下流种子的意,越发弄得乌烟瘴气。”
苏义山惊直了眼,心道还好自己平日品行端正,不然这会自己也被骂进去了。
“这习俗传了千百年,岂是说改就改的?你不安排,别人还以为你刻意薄待他们,这是没法的事。”
苏义山见他面露不豫之色,笑道:“小宋你洁身自好,你娘子嫁给你三生有幸。”又说:“你既不乐意安排这些事,就交给我来办。”
时浓求之不得。
那传旨的大臣叫李斯,他仰着头进了云城,生怕一低头,脑袋就掉了。
李斯见来迎接自己的是个少年,倒没觉得被怠慢,还大大松了一口气,不是武将就好,不然他进退维谷,摆出朝廷大臣的架势,惹怒武将自己性命不保,倘或行事畏手畏脚,又有损朝廷颜面。
他给手下使个眼色,那手下会意,掏出一锭金子偷偷塞到少年手里,挤出笑道:“只要小兄弟与我说句实话,这种东西我还有很多,全给小兄弟也使得。”
时浓掂掂重量,约有二两重,心想这些朝廷大臣当真富得流油,也不推却,收入袖中,佯装财迷模样道:“什么话,你只管问,我知无不言。”
那人心说萧熤也太小气了些,养出这些个没志气的手下,见了金子就投敌卖友。
“那我问你,你们王爷调了多少人在府上?今日准备是战,还是和谈?”
时浓歪着脑袋沉思,那人识趣又送去一锭金子,她回道:“王爷没调人,府里平日多少人,今日就多少人。你说的是战是和谈,我就听不懂了,王爷听闻你家大人要来,早早命人备好香案,等待接旨呢。”
那人心里有底,不再搭理时浓,转身把打听来的事转告李斯。
时浓才不管这对主仆如何变脸,她看向烧卤店香喷喷的烧鹅,成衣店的新款秋衣,点心铺子的酥软糕点,这下不用精打细算,通通可以买回去。
到了王府,李斯见萧熤领着一干人等在大门口迎接,也不寒暄,高视阔步踏入王府,在香案前宣读圣旨。
萧熤跪着接旨,听完旨起身道:“李大人远道而来,府里略备薄酒,还请大人赏脸。”
李斯本打算宣读完圣旨就走,见萧熤态度温和,便完全放心下来,颇为神气道:“到王爷这一代,只有子爵,没有王爵,皇上宽厚大度,没有揭穿王爷的谎言,只要王爷一心一意听命于皇上,待天下平定之后,皇上必会加封王爷为亲王。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萧熤心中冷笑,他即便没读过历史,古代剧也总看过,那些功高震主的臣子哪一个有好下场?
他本不在意名声,只是独木难支,需要人手共谋大业,就得听取别人的意见,便定下皇室后裔平天下这个基调,此刻闻言淡笑道:“我是皇上的臣子,自然听命于皇上,岂有不遵之礼?”
李斯大笑道:“王爷有此觉悟,当初就该先到长安向皇上请命,而不是自作主张招兵买马,若不是尚书令谢赟大人一力保举王爷,王爷早叫朝臣贬成反贼,哪有今日风光。往后王爷见了谢大人,可得好好谢过人家。”
“这是自然,”到了清韵阁,萧熤抬手,“大人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斯搂了一个舞姬在身边上下其手,那舞姬不敢挣扎,憋得眼睛通红。
时浓端着酒过去,故意往那舞姬手上撞了一下,被酒水打湿衣裳,一边擦拭一边骂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
那舞姬腰肢灵活,一个扭身从李斯手里脱离,白着脸跑了。
李斯顿时不乐意,横眉冷目对萧熤道:“本官代表皇上而来,王爷派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去迎我,现下又让他来败坏我兴致,知道的当王爷看不起我,不知道的还当王爷蔑视皇上。”
萧熤已有三分醉,歪坐在主位上,醉眼迷离道:“这小儿是不够分量。”
李斯脸上的笑还未展开,又缩回去,只听他道:“我手下的蒙蔚将军,前不久与契丹人在清河谷一战中,砍杀过千人,还亲自斩下契丹六王子巴图尔的脑袋,他够不够分量?李大人这次回去,就让蒙蔚送你到长安,替我向皇上献上巴图尔的人头,顺带问皇上借兵二十万,一起出兵剿灭契丹。”
蒙蔚喝酒用碗,举起酒碗,要笑不笑道:“李大人请,回程路上有我,保管李大人头发丝都不会掉一根。”
李斯放眼望去,那蒙蔚坐着像座小山,拳头比他的头还大,一拳下去,头发丝是不会掉,但头会掉。
凉风一吹,他打个激灵,酒醒大半,背后渗出一层冷汗,这才知道萧王爷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做这一出是给外头的百姓看的。
他颤着手端起酒杯,也不管酒洒出去多少,勉强笑道:“王爷见外了,我又不是年老体衰,哪里需要送,王爷借兵的意思,我定会亲自转达给皇上,就劳烦王爷派人相送了。”
萧熤不置可否,对时浓道:“小宋,李大人说他不是年老体衰,瞧着也是身强力壮的一个人,你怎的不敬他酒?李大人酒没喝够就回去,岂不显得我们失了礼数?”
时浓脆生生道:“王爷说得是,方才是我不晓事,不知李大人海量,竟只拿酒盅,该是拿与蒙将军一样的酒碗才是。”
那蒙蔚也是个好看热闹的,把酒碗里余下的半碗酒一口饮尽,递过空碗道:“拿我这只去,不然取别的来,只怕李大人推脱碗上有毒,不肯喝了。”
时浓噔噔跑过去接了碗,回来倒满一海碗,双手捧到李斯嘴边,坏笑道:“李大人再不喝,我手端累了,就只好灌你喝。”
苏义山道:“李大人方才还要那舞姬嘴对嘴喂他喝酒,现下不喝小宋递的酒,肯定是因为小宋不是美娇娘,王爷府上也就厨上烧火的刘大姐模样最美,请她来敬李大人的酒,李大人一定喝。”
话音刚落,哄堂大笑。
李斯细思极恐,苦着脸道:“我喝,我喝。”接过酒咕噜咕噜往肚里咽,转眼醉得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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