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囊的样式是最普通的碧叶红莲,料子也是宫女们寻常用的。故意留在那儿的时候南殊就考虑到这一层,想着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但她没想到,殿下找人这番光明正大。
那香囊旁人认不出,可身边的未必没有印象。只要细心些,必然会怀疑。
她掐了掐掌心,刚要回,孟秋倒是上前一把将荷香给推开:“你什么意思?”
她挡在南殊的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一早便知她两是一伙的,可当孟秋当真儿与自己动了手时,荷香还是气的不轻。
她往后踉跄几下才站稳:“你敢跟我动手!”
“你说那样狠毒的话,岂不是想至南殊于死地?”孟秋呸了一声:“推你都是轻的。”
“自个儿做了那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倒是不让人说了。”荷香这回也不装了,狠毒的目光就落在南殊身上:
“你之前身上就有个那样绣着红莲的香囊,几乎日日都戴着,这几日倒是恰好不见了。”
荷香说的振振有词,连着身后的雪柳都忘了哭,捂着脸愣愣的看向南殊的腰间。
那腰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么一说她好像也依稀记得,南殊之前是有个差不多的香囊的。
“莫……莫非,当真儿是南殊姐姐的?”那今日殿下要找到人也是她?雪柳脸上火辣辣的疼,可同时心中也不知滋味儿。
南殊下垂着的眼帘闪了闪,看够了两人的表情,这才从孟秋身后走了出来。
她打开八斗柜从里面拿出香囊:“我倒是不知你们这样关心我,连我身上挂什么香囊,绣的什么花色都知晓。”
那碧叶红莲的香囊就在她手里拿着,乍一眼看的确是十分相似。
“至于今日这香囊若真的是我的,我为何不认了去?”南殊撩起眼帘,似笑非笑道:“哪怕担个爬床宫女的恶名,也比给人为奴为婢来的好。”
两人脸上神色各异,谁也不说话。
是啊,若真的是她为何不承认?殿下都亲自来寻人了,必然是有意的。
荷香冷静下来,但那狐疑的目光依旧落在南殊脸上,可那表情实在过于坦荡找不出破绽。
她松了口气,可同时心中又满是讽刺。这人居然还当真儿想麻雀变凤凰?
一想到面前的人若是有朝一日当真儿当了主子,荷香面上就难看的紧。
她嘴上是嚷嚷着爬床没皮没脸,可谁也知道这分明是件天大的好事。像殿下那样龙章凤姿的人物,被他看一眼都是奢求。
更何况是被他看上,那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南殊盯着那张脸,将她面上的表情一五一十看在眼中。
她低下头,叹了口气:“这宫中谁被殿下看上当了主子,日后只怕是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不消一日,太宸殿寻个宫女的事儿就闹得整个东宫都知晓了。
连着太子妃那儿都得到了消息。
“是个什么样的宫女?”太子妃坐在梳妆镜前,面上带着几分疲倦。
天热,她这几日睡不好,眼见儿的消瘦了几分。
“还不知晓呢。”大宫女霜月上前,边伺候着发簪边道:“太宸殿那儿的消息滴水不漏,奴婢们也打听不出来,只听说刘公公因此罚跪了一整日。”
太子妃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里面映出的是张分外年轻的脸。
她入东宫不过才三年。
前太子妃难产而亡,她是作为第二任太子妃嫁给殿下的。有了前车之鉴在,入宫以来她凡事都要做到最好。
东宫里出现这样的事,她这个做太子妃的自然是要查问个清楚:“殿下还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
刘公公是跟在殿下身侧时日最长的太监,他都被罚了跪,看来那宫女在殿下心中的分量不小。
“怕不是对那宫女有意?”霜月想了想:“听闻还是拿着香囊去寻人的,这可是贴身的东西。”
太子妃下意识摇了摇头,这男人寻女人,无非就是看上了。这事若是落在旁人头上,不用想必定是这个原因。
可她对殿下的了解,心知殿下不是好色之人。
何况,这东宫里的女子肥环燕瘦,个个儿都是美人儿。连着珍贵嫔这样的绝色在,那宫女生的该是何等模样,能被殿下看中?
“不会……”太子妃刚开口,想到什么余下的话又咽了回去。
男子有时候图个新鲜劲儿也是正常的,更何况是太子殿下,事情还未弄清楚,她不应当这样笃定。
“你说去了哪几个宫里?”
霜月低着头回禀:“荣华宫,玉芙宫,还有赵良娣的长秀宫。”
太子妃抬手揉了揉额,她是太子妃,殿下若是当真儿看上了哪个宫女,这后宫的一切应当由她来安排。
既然这消息传得东宫上下都知晓了,她便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眼帘遮住了眉眼,太子妃淡淡道:“让花房各送一盆玉簪花过去。”
太子妃下的命,花房的小太监自然是不敢耽搁。前脚开的口,后脚人就送到了长秀宫。
赵良娣坐在软塌上,黑沉沉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下面。
小太监跪在地上,手里捧着那盆花跟献宝一样:“太子妃娘娘亲自吩咐的,要整个花房中最好的一盆挑来给娘娘。”
那玉簪花长势喜人,的确是开的娇艳。雪白的花蕊上还沁着露珠,鲜嫩极了。
“是么。”
赵良娣扯了扯嘴角,一脸的皮笑肉不笑:“太子妃倒是宽宥,事事想着嫔妾。”
小太监人也机灵,笑嘻嘻的当做没听见。曲着身子越发讨喜的道:“太子妃娘娘还说,这整个花房里花开三千,唯独只有这玉簪花的性子最温和谦让,开的花是不争不抢的。”
“娘娘照看起来也方便,只需每日浇浇水就能活。”
小太监说完将玉簪花送上前,便低头退下去。人刚一走,赵良娣举起手里的花盆就要往下砸。
“娘娘。”迎春吓了一跳,立即阻止:“这是太子妃派人送的,娘娘若是摔了,可是大不敬。”
“太子妃又如何?”赵良娣也回过神,可手高高举起,这会子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
这会子刚下来面色实在是挂不住。
“她打的什么主意还当我不知晓?”赵良娣瞥了手中的玉簪花一眼:“自个儿要做活菩萨,倒是要人人都如她一样。”
什么温和谦让,不争不抢?这玉簪花送来就是明晃晃警告她的。
让她宽宏大度一些,若是那宫女是她宫里的,赶紧麻溜儿地送出来,最好是送到殿下的床榻上去。
“这太子妃当得真真儿是贤惠。”话是如此,可是赵良娣眼里满是讽刺。太子妃坐稳了正妻之位,做好事还得了美名。
可她凭什么要跟着如此?
她不过是个良娣,自个儿的恩宠都要保不住了,凭什么还要对旁人拱手想让?
冷笑一声,赵良娣眼里满是冰寒:“本宫再问一次,本宫的宫里有没有那样吃里爬外的东西。”
话音落下,屋内跪了一地:“奴婢不敢。”
赵良娣的目光一一看去,清凌凌的眼神就落在最下方。昨夜里挨打的人今日里还未学乖,一袭碧绿的裙子倒是像极了那湖中刚开的莲叶。
握着花盆的手收紧,赵连娣面上带着笑:“你上来。”
雪柳走上前时,头都不敢抬,跪下来时只觉得整个人都在发颤:“娘……娘娘。”
“你将这盆花拿下去。”雪柳双手伸出还未拿稳。
那带着护甲的手微微一松,花盆直直地往下砸瞬间就碎成了两半。
赵良娣起身,一脚踩在那玉簪花上,鲜嫩的花骨朵被鞋底碾碎陷入泥中:“以下犯上,你居然胆敢打翻了太子妃送来的花。”
“不是我……不是我……”
轻飘飘的眼神就砸在她身上,赵良娣道:“还不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送到慎刑司去。”
五十大板,若是真的挨下去,男子都不一定受得住。只怕是真的打下去人都要废了。
“娘娘饶命……”
“娘娘不是我,娘娘饶命啊娘娘!”雪柳哭着在地上磕头求饶,可还没两句就被身后的小太监捂着嘴,生生拖了下去。
院子里很快就传来是挨板子的声响,紧接着便是痛哭喊叫。随着板子一次次落下,声音越来越虚弱。
南殊低着头跪在地上,听着那声响。她清楚地知晓,这板子本应当落在她身上。
赵良娣此举,无非是杀鸡儆猴。
她往身后看去,平日里与雪柳最好的荷香,此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脸上冷汗涔涔。
察觉到她的目光,荷香看了她一眼,随后又重新低下头去。半句话都不言。
南殊抬起头,露出一张没有威胁的脸:“娘娘,不能再打下去了。”
她垂着眉眼平淡道:“殿下如今满后宫在找那个宫女,连着太子妃都惊动了。人死了不要紧,就怕到时候传死的是殿下要找的那位。”
赵良娣本要发作,听了这话攥紧的手心一点点放松。是啊,人死了就死了,最多脏了一块地方。
可殿下寻人可是事实,若被有心人利用,说她打死的是殿下要找的那位。她就是与殿下跟太子妃公然叫板,那时来个死无对证可就麻烦了。
思极如此,她赶紧挥手让人停下。院子里没了动静,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过去。
而跪下来的宫女们都松了口气。
“到底是哪个狐媚子?”赵良娣抬手揉着眉心,这事如今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刺。
若是不将人找出,怕是睡都睡不安稳。
“娘娘。”迎春想到什么上前几步,面色微微泛白:“之前珍贵嫔生辰那日,殿下歇在了清凉台。”
“是不是就是那一日,被人钻了空子。”
“对。”赵良娣抬起头,目光一点点变得清明:“肯定就是那日。”
“殿下喝醉了酒,歇在了清凉台,那宫女定然是一夜未归。”赵良娣冷笑着,看向下面:
“你们一个个过来,告诉本宫,当晚是谁不在屋子里偷偷出了门。”
话音落下,南殊的掌心收紧了。
她屋子里四个人,孟秋必然不会说。雪柳如今生死不明开不了口,就只剩个荷香。
前方,和个屋子的宫女站在一起,由着赵良娣盘问。
身后目光犹如两簇火苗,狠狠地落在她背上,似是要将她给烫穿。
南殊睁开眼睛,忽然转过头。
荷香的目光躲闪不及,两人刚好对上。她冲着前方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眼里满是妒忌。
居然当真儿是她!
同住一间屋子,她如何不知道,这个贱人那晚一夜未归?
‘是你!’她张开唇无声地说了一句,可南殊只是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紧接着又转过头。
那样子像是不怕她说出去,半点儿都不惊慌。
等到了她们,是孟秋立即开口:“回主子,我们那日无人出门。”
荷香听到这儿,手攥的紧紧的,相同的香囊,她那日也恰好不在。世上哪里会有这样巧合的事?
她说谎!
“娘娘……”她开口,正前方,南殊的唇角忽而往上勾了勾。微不可察,却刚好被她看见。
她怎么还敢笑?
那瞬间,脑子里忽然闪过昨晚南殊说的话:“哪怕担个爬床宫女的恶名,也比给人为奴为婢来的好。”
不对……荷香赶紧低下头,她要说了就等于是成全了她。
前方赵良娣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她手脚一阵发凉:“那……那夜无人出门。”
劫后余生,南殊深深地松了口气。
可同时她也明白,荷香这条命是不能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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