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坐着,双手交叠,等着妾室给她敬茶,她侧头看了眼陆长风,发现他很镇定,悠闲地喝茶,一眼没看绿衣。
苏意浓回头,镇定自若,笑脸盈盈,鼻端的脂粉香越来越近,绿衣端着一盏茶在她面前弯身。
“夫人请喝茶。”她的声音很小,唯唯诺诺的模样,生怕她会刁难她。
苏意浓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难道她看起来很凶吗?
“好。”她接过热茶,微微皱眉,茶这么烫,绿衣是怎么忍受的,还是说,她是故意的?
她瞧了眼,面色凛然,绿衣一直低着头,看都没看她一眼。苏意浓端着茶盏的手缩了缩,指腹都烫红,却不能吭声。
说了旁人还当她小气,容不下妾室。
她皱着眉抿了口,说了几句场面话,便飞快的放下,再不放下,她的手要烫伤了。
陆长风微一侧眼,瞥见她皱起的眉头,以为她是看见妾室心情不好,可等他仔细打量,才瞧见她通红的指腹,正来回磨蹭衣袖。
眉心拢起,他瞅了眼绿衣,正巧对上她心虚的眼,刹那间,陆长风就明白什么事了。目光移到那盏茶上,几息后,快速挪开。
“既然茶喝了,你就先回去。”
绿衣惊慌失措,不安的看向孙姨娘,平日见不到陆长风几次,她都是听孙姨娘的,眼下他发话了,倒让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要回去吗?她询问孙姨娘。
苏意浓掀起眼皮,懒懒地看了绿衣一眼,胆子这么小,应该是很安分的,怎会为难她?大约是旁人指使的。
“奴婢…”绿衣咬唇。
一旁的孙姨娘见状,立即笑笑,说道:“哎呀,没事,重要让县主认认人,日后就要在一个屋檐下了。”
说完,又转头注视苏意浓,欢快道:“长风就一个妾,早几年进府的,为人温和,最是安分,县主可不要亏待人家。”
这话说得,好像她容不下一样,想让她落个善妒的名声吗?
苏意浓眉眼带笑,可眼底却是寒霜一片,“姨娘说得是,她若安分守己,我定然不会亏待她。想来姨娘教导她这么多年,是个安分的。”
“姨娘平日是怎么教导的,也让我学学。”
孙姨娘变了脸,面色尴尬的捂着唇,不吭声了。
苏意浓也没再追问,知晓下了她的脸,心里肯定不好受,可没办法呀,不厉害点,孙姨娘以为她好欺负呢。
气氛沉默须臾,孙姨娘和她之间的较量任谁都看得出来,只是不说而已。
祖母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两人的较量,她面色冷了冷,慈祥又略显严肃的目光看了圈,叹道:“既然县主进门了,日后内宅之事,就一应交给县主,你也好松快松快,可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妾身知道。”
先前一直是孙姨娘管家,虽是个姨娘,可这些年在府中,下人们俨然将她当成夫人来对待。他们都猜测,陆璋早晚要把孙姨娘扶正的,不想这些年过去,还是个姨娘。
如今县主进府,管家权也没了,不免让人唏嘘。
而陆家对孙姨娘的态度也是很明显了,终究是个妾。
陆府雅致,一派幽静,四处散发着优雅古朴的感觉,让人很舒服。
苏意浓早起就在陆长风的院子转了一圈,以前她是来过的,那是满院子种的是海棠,不知何时起,全改成了红梅。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问:“种了这么多红梅?你很喜欢。”
陆长风没看她,望着红梅若有所思,“你自己找块地,种点自己喜欢的。”
嗯,这是什么话?
“夫人最喜欢红梅了。”
苏意浓未说话,便听青梅为她解释一句,她是怕陆长风误会。
“是吗?这么巧。”
迈开步子的陆长风顿了顿,微微错愕,长得像就罢了,喜好也一样,他不免要多想了。
苏意浓挡在青梅身前,笑嘻嘻的昂起下颚,“不吃早膳吗?”
他们好歹是夫妻了,应该要一起用膳吧。
“不吃了。”
她耸耸肩,没在意,自个去吃了点。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王奎过来了,站在门口欲言又止,一副为难的样子,过了好一会才道明来意。
“公子说,让小的把他的东西搬去书房。”
苏意浓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不想跟她同房,难怪王奎一副为难的神情,大概是怕挨骂吧。也对,夹在中间最难受了,两头受气。
“行,你收拾吧。”
“多谢夫人。”
王奎松口气,殊不知他快紧张死了,新婚头一天就搬去书房,整个京城也没几个。这么不给县主面子,日后怕是没好日子过。
可他瞧着县主不在意的神情,到底是忍着不发作,还是真的不在意?
王奎搞不懂,但是他知道这事传出去肯定是不好听的。
他收回眼,不想多待一刻,匆忙收拾了东西,就往书房走。
青梅和翠竹站在她身后,瞅着王奎慌忙的背影,面色不悦,“夫人怎么同意了?”
“对呀,被人知道,可不得笑话死。”
她抿了口茶,道:“知道就知道,不是大事。”
两人长久在一起,自然要有合适的相处方式,既然陆长风觉得这样好,那边这样,她是无所谓。
书房内,陆长风立书案后,冷眼瞧着王奎进来,冷声问:“夫人说什么了?”
“没什么。”
“没生气吗?”
王奎想了想,脑中都是苏意浓笑着的模样,没有生气的迹象。
“没有。”
陆长风语塞,抬抬手,让他出去。
他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这样都不生气,那个女人在想什么?而且,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他很烦躁,总是将她认错成旁人。
他怕,怕夜晚又将她看成昭昭,伤害了苏意浓,又对不起昭昭。
所以,他才来睡书房。
若是,若是,她们是同一人就好了。
这个可怕的想法刚出现在脑中,便被他自己否认,怎么可能?明明是不同的两人,怎会扯上关系?
可是…
怎么感觉那么奇怪呢?
暮色浓郁,长廊灯火通明,大红的灯笼还未换下,红色的光晕照亮整个院子,一直蔓延到屋内。
苏意浓和陆长风面对面坐着,婢女将晚膳一一端上来,而后退了出去。
陆长风抬眼瞧她,面色沉静,道:“明日我先去见李大人,再进宫。”
“没事,我先去,你忙完再过来。”她的语气很淡,一点波动也没有。
陆长风错愕的看了她一眼,真就不在意。他应了声,低头喝汤,鼻尖闻到了淡淡的药香,她还在喝药。
“身体怎么样?还在喝药。”
苏意浓点头,白皙的脸颊微红,瞧着脸色是不错,“还得喝一段时间。”
他一直好奇,苏意浓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从他们见面那天起,她就在喝药,如今半年过去了,还在喝,身上都染了药香,一直没散过。
“找御医看了吗?”
她放下碗,动作慢了些,其实找过御医看,只说伤及心肺,要好好调理,但她知道,御医拿她是没办法的。
除非神医能找到药。
“看了,要好好修养,一时半会好不了。”
“没说什么病?”
苏意浓摇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起身道:“我吃饱了。”
“对了,东西都拿过去了吗?”
提起这事,陆长风面色稍显不自在,没当面说这事还好,眼下她提出来,陆长风心里真不是滋味。他想辩解两句,话都嘴边又变了。
“嗯,拿过去了。”
苏意浓点头,懒散地撑着腰,道:“我去走走,吃完你就去书房吧。”
“…”
这是赶他走吗?
陆长风还未吃饱便放下碗筷,大步朝外走,“吃完了。”
几个丫鬟头垂得很低,余光撇撇身旁人,一脸惊讶,想不到公子和县主关系这么差,不同房就罢了,怎么说着说着还生气了?
他们已经预料到夫人日后的日子了。
—
早起有些凉,风吹着打个哆嗦。
苏意浓比旁人多穿了一件,她身体不好,自然要细细养着,可落在某人眼里,就是太过娇弱了。
“你先进宫,我随后到。”
“行。”
她二话不说上了马车,反正她一个人先到,赵繁也不会说什么。
到了宫里赵繁忙完才来见她,苏意浓茶喝了一壶了,肚子涨得难受,歇了好一会才好受些。
赵繁旁人送来一壶,一边喝茶一边道:“成亲了感觉如何?”
“没大的感觉,只是…”
她眯起眼,神色茫然,沉默须臾道:“好像去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赵繁笑她,什么手足无措,还不就是因为陆长风嘛!
“因为陆长风。”
齿间的茶香让他停顿,回味了片刻的茶香,接着道:“阿姐,他还没发现吗?”
说到这事苏意浓来了精神,忧愁的脸上瞬间笑开了,“他挺笨的,现在都不知道。”
“那个时候要不是怕陆璋继续查下去,我也不用假死脱身,现在搞成这样。”
赵繁不赞同,反驳道:“阿姐不可能一辈子束缚在朝堂,总要嫁人的。”
她没说话,端着茶若有所思。
“阿姐,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吧。”
这句话一直回荡在她脑海,出了宫门还飘在她的脑海,挥散不去。
苏意浓提着裙摆,又松开,微抬眼看见陆长风在门口等着。
她的步伐快了些,拧着眉问:“怎么不进去?陛下等了你好久。”
陆长风背着手,一双眸子狠狠地盯着她,仿佛想看出些什么,少倾,他咬牙敛眸,平静道:“来晚了。”
她扫了眼,觉得不对劲,是她的错觉吗?她觉得陆长风有事瞒着她,还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可这会瞧他的神色又看不出什么,太会装了。
“没事,我跟陛下说了,日后可别这样。”
“回吧。”
语气好冷淡,对她像陌生人一样。
回到府内,陆长风径直去了书房,而她也回了房内休息。
今日起得早,来回又坐了马车,苏意浓累的很,躺下就睡着了。
反观书房内,简直一个天一个地。陆长房不停的来回踱步,面色焦急不安,胸膛剧烈起伏,似乎是激动的。
“王奎。”
“公子何事?”
他勾勾手,附在他耳边。
王奎大惊失色,凝重道:“公子,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别再纠结了,忘了吧。”
“好歹为夫人想想。”
陆长风头疼的厉害,他也不想这样,可今日他听到的话,让他不得不怀疑什么。
世上怎会有那么多巧合?可要是同一个人,那就说的清了。
—
陆长风在书房待了一天,到了晚上,他不由自主的去了苏意浓那,可惜,她早睡了,没见到人。
无奈,他只好返回书房。
等到次日他下朝,她又出门了,一来二回,两人尽然两日没见面。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闹别扭了呢。
苏意浓从李老将军那会回来,悄悄地走了后门,她不想旁人看见,怕说不清。
好在后门一向人少,所以并无人看见。可她忽略了一点,那就是陆长风的眼线多,府中大多是他的人。她去哪,从哪回来,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去哪了?”
被抓包的苏意浓有些慌张,随口道:“出去有事,顺便走走。”
“身体不好,就别到处跑,用膳。”
她没应声,松了口气。
陆长风时不时盯着她,心里知道她去哪了,那个李老将军是当初引荐苏昭明的人,她去看望,她为什么去看望?
陆长风心里有数,再加上他让王奎办的事也办好了,更确定了他的猜想。
“多吃点。”
给她夹了一块烤乳猪,是她爱吃的,可他怎么怪怪的?
“我自己来。”
安静的用完膳,苏意浓以为他要走了,谁知他忽然说一句:“我去绿衣那。”
她的呼吸一滞,面色白了些,假装镇定,“好啊,你去吧。”
就算要去也不用告诉她吧,是故意的。
这一刻她才知道,她不在乎陆长风睡书房,可她在意陆长风去小妾那。
想到他们同塌而眠,胸口就一阵难受,呼吸都不畅快了。
偏偏,还要拿出夫人的气度,假装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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