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先生看着自己面前的西尔维娅,他们已经有一个月没见了。他贪婪地看着眼前美丽的女孩儿,天知道当他低调走进舞会看到西尔维娅被一群男士围着献殷勤的时候心情是怎样暴躁。他想冲上去将西尔维娅带回家关起来,从此以后她只能看见他,眼里只能有他。他想冲上去将那些觊觎西尔维娅的绅士都赶走,最好再狠狠教训一顿,让他们不敢再心生妄念。
罗斯先生垂下头,不敢让西尔维娅看清他眼底的凶戾。事关西尔维娅,总能轻易让他破功,他险些维持不住绅士的克制有礼,只想拥有她,抓住她。
“西尔维娅,”罗斯先生的声音带着沙哑,不复以往的温润有礼,西尔维娅惊讶的抬头,罗斯先生一向都是称呼自己为格林小姐,今天他突然改变了称呼,西尔维娅的心陡然绷紧,她心里浮上一种有事要发生的预感。
“西尔维娅,我很想你,”罗斯先生的话叫西尔维娅乱了心神,她不想让罗斯先生继续把话说下去,就主动开口打断对方,“罗斯先生,店里一切都好,我们都很想你,店里的珍妮、凯瑟琳、凯恩斯太太常常念叨你……”
“那你呢?”罗斯先生不想听西尔维娅逃避,一时之间两人陷入了沉默。看着站在面前的西尔维娅,罗斯先生苦笑,他不想逼她,可是这一个月的禁闭让他更加想清楚了自己的情感,他喜欢西尔维娅,虽然不能拿她和自己的前途相提并论,但他对她的渴望与日俱增。
“罗斯先生,我很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我知道现在我租的房子其实不是赫尔森太太的,而是你的,我会尽快找房子搬走……”西尔维娅话里的意思渐渐明晰,费南多不想听她和自己划清界限,不管不顾立刻开口,“西尔维娅,不要拒绝我。只要你愿意,店铺、房子、珠宝,都是你的,我每个月可以支付你一大笔钱……你的生活不会比任何人差。”
达西站在亭子的柱子后面,小心地藏好不想被人看到,他在心里暗骂自己和格林小姐的缘分,为什么他每次都能撞破她的隐私。达西眼观鼻鼻观心,想要屏蔽听觉,他并不想听罗斯先生许诺,只要格林小姐点头就能享受优渥的生活。
“罗斯先生,您这是在侮辱我,看在我们认识这么久的情分上,请您别把话说完,那样我会无法再面对您。”西尔维娅扭过头去,扬起的下颌勾出坚定的弧度,冰冷又犀利,就像一朵冶艳的玫瑰,让人想要攀折又怕被她的尖刺划伤。罗斯先生的心思在她清冷的目光中无所遁形,他甚至觉得自己生出那样的想法都是对西尔维娅的一种亵渎。
“您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吗?你打算让我做您的什么?妻子?”罗斯先生仿佛被这个字眼烫了一下,睫毛颤了颤,温润的表情几乎挂不住,“我猜想您也没有娶我的打算,情人?”西尔维娅的眼里满是讥讽和愤怒,罗斯先生在她燃着怒火而更加耀眼的双眸中几乎撑不住,他不想被西尔维娅厌恶,忙不迭开口解释,“西尔维娅,我不想让你做我的情人!不只是情人。”
“那你是打算娶我吗?”罗斯先生仿佛被她的话刺到,“我想娶你,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西尔维娅,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知道我们的身份有差距,我会努力克服的。”
“不,罗斯先生,我不愿意和您发展出超出友谊的关系。不是因为地位,是因为我对您无法生出更多的感情。我想,您一定不会强迫女士的,对吗?”西尔维娅的话打碎了罗斯先生的心,他几乎无法克制自己,想要问问狠心的西尔维娅,究竟怎样才能打动她的心,难道他为她做得还不够多吗?他甚至愿意为了她去和父亲抗争,至少这几年内都不结婚,等到他羽翼丰满,不再受父亲的掣肘之时就是他风光娶她的时候。可是尊严让罗斯先生无法再开口,他怀着满心的伤心郁结,大步离开。
西尔维娅叹了口气,她知道从今以后她又失去了一位挚友。西尔维娅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她走过凉亭时,被角落里的黑影吓了一跳,“啊!”她对上一双子夜般黝黑的眸子,“嘘,格林小姐,我想你不希望把别人引到这里吧?如果被人看到你和两位绅士单独在一起,那你的名声可全毁了。”
达西话里的意思叫西尔维娅皱眉,他这是认为自己行为不检点吗?“达西先生,您悄悄藏在这里做什么?”西尔维娅只差没直接说达西偷听别人的谈话了。达西郁闷,每次都是他先到了地方离不开不得不听到格林小姐的隐私。
“不过是图个清净罢了,可惜不走运。格林小姐,我也不想每次都听到您在角落里和男士的密语。”
“每次?达西先生,您怎么能说出这种毫无根据的话。”西尔维娅涨红了脸,听他的意思,好像自己不止一次和绅士到黑暗的花园里相会了。即使不是前世严格恪守男女大防的世界,在这里一位淑女和绅士密会也绝不是什么好名声。
“我道歉,”达西意识到自己又将前世和今生混在一起了,西尔维娅矜持的仰着头,“我接受您的道歉,达西先生。不过,请您以后别再认错人了,如果眼神不好的话,请及时就医。”西尔维娅倔强的仰起头,即使被达西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她也没有丢掉自己的优雅,“我从走廊这边,您从树林那边回去,如果您不想被误认为是和我密会的绅士的话。”
达西被她的话刺了一下,看到她上挑的眉峰透着得意的快味,“别任性,格林小姐,您要为自己负责。女孩子不要和男士单独到没人的地方,这很危险,传出去对您的名声也无益。”达西看着西尔维娅,仿佛看着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苦口婆心的劝导,他的语气严肃又正经,让西尔维娅想起了那个她放在心底很久的人。
她又看了达西一眼,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到熟悉的痕迹,无果后收拾好心里的波动,向他道谢并致歉。达西知道自己严肃古板,这是不讨年轻女孩喜欢的性格,也不和她计较,示意西尔维娅先走,等她优雅的身影穿过蔷薇花丛靠近灯火通明的大厅达西这才迈开步子从小树林那边绕了一圈返回舞会。这一晚的密谈,终将会成为三个人的秘密。
……
“西尔维娅·格林小姐?”达西拿着乔治安娜的邀请函,“我怎么不知道你和她如此亲近了,乔治安娜?”达西心里的第一感觉是复杂,即使他已经调查过西尔维娅·格林小姐并不像前世一样是上流社会瞩目的交际花,而是一位小小年纪就展现出绝佳的艺术天赋和商业天赋的罗斯先生的合伙人,塞缪尔街127号全伦敦最好的服装店的店主。但是达西心里始终记得格林小姐如一朵妖艳盛开的花朵摇曳在舞会上的模样。上一次在詹姆士伯爵家的舞会,两人最终可以说是不欢而散,他不确定妹妹能否成功邀请她到家里做客。
“哥哥,几天前在玛姬小姐的聚会上,科尔曼小姐当众为难我,是格林小姐帮了我,上次在店里也是。我很喜欢她,想邀请她到家里做客,感谢她,可以吗?”玛姬小姐也是乔治安娜的同学,正因为这样,妹妹提出出门做客的请求时达西才会同意,没想到在他照看不到的地方乔治安娜还是受了欺负,不过她说是格林小姐帮了她,这又是怎么回事?
从格林小姐两次帮助乔治安娜来看,妹妹确实应当诚恳的道谢。达西不忍打破乔治安娜眼里的期待,点头答应。在转身时告诉自己,记住了,格林小姐不是艳光四射的交际花,她只是一个朴素的服装店老板,可不能再弄混了。
乔治安娜和格林小姐如此投缘,等到她知道西尔维娅名义上也是她的表姐时,应该会很高兴吧。达西看到花园里乔治安娜挽着西尔维娅一起散步的亲密样子,基本上已经下定决心,他写了一封信给姨父的遗嘱执行人,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卡洛琳·宾利小姐注意到达西的目光放在窗外花园里散步的两位小姐身上,即使知道达西只是关心妹妹,她心头还是有些紧张。达西对小姐一贯不假辞色,刚才打招呼时她的兄弟查尔斯都忍不住连连惊叹格林小姐的美貌,达西不还是一样无动于衷,仿佛对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客人。达西的表现让宾利小姐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涌上骄傲,看吧,这就是她看中的人,不会被美丽的外表迷惑,达西才不是那些肤浅的绅士。
但西尔维娅实在是太漂亮了,她眉目如画,容颜昳丽,媚色天成,那双水润的蓝眸,仿佛含着无数细碎的星光,分外勾人。她的五官精致,无处不美,身段窈窕,在行走时迤逦动人的身姿风华无限,这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绝色佳人。即使达西的态度没有异常,格林小姐过人的美貌还是让宾利小姐生出了浓浓的危机感,她端起茶杯,氤氲的雾气挡住眼底的妒意,“乔治安娜她和格林小姐很熟吗?我从来不知道爱丽丝成衣店的店主是这样一位年轻的小姐。”
“是啊,更没想到她还这样漂亮,难怪她们店里的服装都那样美丽。”宾利在一旁肯定的点头,宾利小姐忍不住想瞪自己的哥哥,他明明知道自己对达西的心意,还在对方面前一个劲儿的夸别的小姐美丽,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有谁说的人美所以做出来的衣服也美,查尔斯在美丽的小姐面前还真是不讲道理。
宾利小姐拧着眉,不想让他们将目光聚集到西尔维亚身上,她想出来的话题大家都不太感兴趣。姐姐路易莎倒是会附和她的话题,可她和查尔斯还有路易莎姐弟兄妹三人在家里相处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没太多话好说,而达西,他一贯冷淡,宾利小姐唱了一会儿独角戏,没能吸引到心上人的注意,气不过的她开始将矛头对准给她造成危机感的格林小姐。
“我真想不出为什么年轻小姐不去享受生活,而把精力浪费在怎么赚钱上。天天计算着如何挣钱,和男士争名夺利,那是绅士们该做的事。”宾利小姐从另一个角度来贬低西尔维亚,打理产业、经营挣钱是男士们该考虑的事,小姐们就应该每天打扮好自己,美美的参加聚会,享受生活才是正道。她的话里既有优越感又隐晦的暗示,只有出身卑微的女子才会去做工赚钱养活自己,体面人家的女孩是绝对不会亲自挣钱的。
达西眉头一皱,宾利小姐心头涌上喜悦,达西也意识到格林小姐不是他们该来往的对象了吧。达西皱眉却不是宾利小姐以为的那样。他想起放在书桌上的信,他派人去调查了西尔维娅·格林小姐的生平。和前世记忆里众人传说的她是一位来自法国的逃亡贵族的后代,继承了祖辈数额庞大的遗产不同,出现在达西信纸上的,是一位自小在沃顿女校长大的女学生的故事。
这位女学生和她的同学一样接受良好的教育,她最大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她父母不明,前十四年都靠神秘的资助人b先生提供优渥的生活条件。然而十四岁那年,她经历了一场变故,她的资助人b先生意外去世,暂停了对她的资助……看到这里时,达西了然,b先生应该就是他的好姨父格雷格·德·包尔先生。b是包尔的简称,格林这个姓或许是她的母亲姓格林,也或许是g·b,取了姨父名字的首字母定的。
如果仅仅是家道中落的富家小姐,格林小姐的身世还不足为奇,达西见多了坐吃山空变卖祖产的落魄贵族,和他们比起来,格林小姐的损失如九牛一毛,但对她来说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从沃顿女校的女学生成了负债的女仆。达西几乎能够想象,这对一位自小娇养长大的小姐是多么大的打击。要是这样的意外发生在他的妹妹身上……不,达西拒绝去想象。
能从女学生变成女仆,达西不需要多想都能确认她所在女校的校长是一位唯利是图的人。再后来,格林小姐得到了吉尔伯特夫人的赏识,顺利完成学业,却不是靠吉尔伯特夫人的资助,而是因为她发现了自己在服装设计上的天赋,从女校的学生开始,为人设计衣裙,靠自己赚到的钱完成了学业,还还清了债务。再到后来,完成学业的格林小姐和罗斯先生合作,在伦敦经营起了成衣店。她的经历换在任何一位小姐身上,都会令人称奇。达西皱眉,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对一个独立坚强的小姐抱有偏见是不对的,客观来说,他钦佩格林小姐的坚强自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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