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为谢风的老者,不多时便喝了十几坛美酒,众人见他如此海量,心中都十分佩服。
素来不善饮酒的的梅霜泽亦受其感染,要了壶清酒,与兰愔对酌,兰愔虽是一介女流,但生前常饮酒解忧,此时亦不推拒,接连饮了几杯,倒显得比梅霜泽更具豪气,梅霜泽以往很少见到妹妹饮酒,此时便嘻嘻哈哈地竖起大拇指,打趣道:“映雪果真是女中豪杰,做兄长的十分佩服!”
忽听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梅兄,映雪,近来可好?”
兰愔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心下一颤,知道又遇上了熟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青年公子,缓步而来。相貌清隽,意态闲雅,一袭轻衫胜白雪,一柄宝剑悬腰间。当真是“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清逸淡远,不似凡尘中人。
梅霜泽见了男子十分欣喜,忙道:“陆兄请坐,与我兄妹二人小酌几杯。”
兰愔向男子莞尔一笑,微微颔首为礼,这男子正是二人先前谈到的陆家少主——陆清寒。
陆清寒并未过分客套,与二人寒暄几句便入座了,梅霜泽吩咐小二又添了几道菜,三人把酒闲谈。
兰愔本就与陆清寒相识,甚至算得上是一起吃过苦,一同患过难。可交情却算不上很深。
毕竟他在金陵,兰愔在陈留附近的镜花城,二人从“龙潭虎穴”里出来,也就没有什么交集了。
陆清寒说明了自己来此的缘由,原来梅霜泽找到梅映雪之后,便用纸鹤传音将妹妹的下落告知父亲梅启,当时陆清寒也在梅府,得知了讯息,便立刻赶了过来。
陆清寒温文有礼,见识广博,言谈举止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虽是多年未见,兰愔却也对他生出了亲近之感,三人饮酒谈笑,倒也其乐融融。
忽听客栈外丝竹声响,锣鼓喧天,敲敲打打甚是热闹。众人心中均道:难不成是谁家在办喜事?
店内的客人都不禁向外望去,只见长街之上六名身着浅红衫裙的女子抬着步辇足不点地、飘然而行,衣袂随风飘摆,竟似仙人一般。那步辇之上罩着层层叠叠的绯红轻纱,看不清步辇里坐的究竟是何等人物。
步辇之后,身着红黄青紫四色衣裙的女子各自分列四队,手持乐器,吹吹打打。
客店中的众人见此阵势,均是瞠目结舌,不明所以。有几个见识广的笑道:“这是九天神教!”
一人道:"九天神教?一个‘玄天教’就够让名门世家闹心的了,怎么又冒出一个‘九天神教’?"
兰愔听几人谈论,心想这"九天神教"定是这几年冒出来的,她前世并未听说过,这七年来,世家门派起了不小的变化。
梅霜泽兀自叹道:"真是长见识了,没想到这‘九天神教’这么大阵仗!"
兰愔道:"也不知这教主是何许人也?"
陆清寒道:"这教主始终坐在步辇之中,被层层纱帘罩住,与人相斗之时,亦不露面。"
兰愔心下十分疑惑,正想出口相询,只听梅霜泽问道:"那可就奇了!不下步辇怎生与人相斗。"
陆清寒料到他会由此疑问,笑道:"这位教主善用暗器,隔着纱帘发针,倒也百发百中。"
兰愔心下惊疑:这要是遇见了凶尸又要如何是好?难不成也在辇上打?
三人用过酒饭后,便打算在城中好好逛逛。
由于"凶尸"的缘故,镜花城城中并不似往日那般热闹,但也有一些胆大的商人发起了"凶尸财",摆摊卖起了符篆、丹药、“仙法秘法”等一应物品。号称“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公平交易”。
兰愔行到摊边,拿起一本“顾氏秘法”翻了翻,这个“顾氏”自然就是指“陈留顾氏”了,只见这本“秘法”纸张甚是简陋,丢到恭房里都要被人嫌弃,封页上却写着“顾氏”两个大字,心里暗暗发笑。
正在此时,兰愔瞥见离自己脚边不足一尺的地方,一条通体鲜红,色泽油亮的大蜈蚣蜿蜒游来,头皮一麻,迅速后跃,不由惊叫出声,颤声道:“有蜈蚣!”
那蜈蚣蜿蜒游曳,倒也移动的十分迅疾,转瞬之间已向那卖“仙门秘法”的摊贩游去,那摊贩已吓得两腿发软,牙齿打架,竟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像是无法移动一般,恐怕再过片刻便要瘫软在地。
兰愔素来惧怕虫豕,何况这蜈蚣是剧毒之物,只觉多看那蜈蚣一眼,身上便多起一层鸡皮疙瘩,汗毛都倒竖起来了。但见那摊贩杵在那等死,连忙抽剑,欲硬着头皮将蜈蚣斩断。
忽见白光一闪,那蜈蚣已然断成两节,原来陆清寒长剑一挥,剑气便已将那蜈蚣斩断。
梅霜泽见兰愔微微发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陆清寒也一脸关切地看着她,温声道:“没事吧?”
兰愔向他微微一笑,答道:“我没事。”
这等毒虫男子看了都不免头皮发麻,兰愔这等弱质纤纤的女子倍感惊惧,没人会觉得奇怪,殊不知这背后还有一段隐秘。
兰愔忆起前尘往事,心中不由发酸,她前世多是单打独斗,诸多惨事只能自己应对。而如今身边已有两个“高手”相助,方才那蜈蚣不用她自己斩杀,身旁的两人自会帮忙料理,但她那时心里竟未有过向两人求助的念头。
孤军奋战久了,便自然而然地忘却了求助。
“来了……又来了……”那摊贩边叫边跑,已然跃到三人身后。
只见一条足有二尺长的红艳艳的大蜈蚣游了过来,兰愔心下一阵恶寒,额头沁出一层细汗,这么大的蜈蚣她在忧怖谷都未曾见过。
这般骇人的毒物,又有哪个见过?街上的行人和摊贩顿时慌了手脚,抱头急窜。
那大蜈蚣摆动着长且粗的虫身,竟缓缓地腾空而起,在离地几尺的半空中蜿蜒浮游,兰愔望向陆清寒见他脸色也愈发苍白起来,手中长剑已然出鞘。
梅霜泽一生之中从未见过如此怪物,此刻只欲作呕,却硬生生地克制住呕吐的欲望,将兰愔护在身后,轻声道:“别怕,有哥哥在。”
再平常不过地一句话却让兰愔心中酸楚,正在此时,那只二尺长的大蜈蚣却向三人冲过来,陆清寒手腕一抖,长剑斜劈,竟将那蜈蚣从头至尾划成两爿。
兰愔甫松了一口气,却见一陈白烟从蜈蚣裂开的身子中喷薄而出,霎时间白烟弥漫开来,成为一片乳白色的浓雾,兰愔身子一软,心道:不好!
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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