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难受持续了很久, 屋外的雨声和雷声逐渐远去,她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忽然感觉喉咙里被人强行灌入了什么东西, 那人速度很快, 又稳又准,都没她反应挣扎的空隙, 那东西就被关进口里了,顿时将喉咙灼烧得疼痛难忍。
紧接着五脏六腑也是那般的感觉,好似被架在火塘里用大火焚烧一般, 疼得她难受不已,想要叫出声,可是这个时候喉咙似乎已经粘连在一起了,声音一点也发不出来。
明玥觉得自己要死了, 这样的痛苦生不如死,以她这耐受能力,怕是坚持不下去了。
这时候,耳边又传来了脚步声,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梦魇了,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 想要喊来人把自己弄醒。
可人的意识是清醒的,那身体却不听自己的使唤,无论她怎么用力,手脚依旧动弹不得半分。
事实上,她也睁开眼睛了, 但看见的不是孟婆子, 也不是余娘子, 更不是旻川,而是一个穿着华贵的美妇,一双勾魂的丹凤眼里,盛满了狠毒的光芒。
但她那涂着像是熟透了的杨梅的那种暗红色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那样娇弱可怜,甚至充满了委屈无助,“梅郎,我不想看到她这张脸,你看她都这样了,她还瞪我,像是要杀了我一样,呜呜,我好害怕!”然后她拿水红色的袖子沾了并没有眼泪的嘴角,好像真的因为自己这张脸而伤心难过地哭起来了一般。
明玥这个时候才从那模糊的光线中看到这女人身后还有一个中年男人,他沉着眉走上来,似乎也不想看到自己一样,眼里闪过厌恶之色,喊了一声:“阿甲!”然后轻而温柔地将那女人搂在怀中哄着,“好了好了。”
这时候,明玥发现自己的床前又出现了第三个人,是个面无表情青年,他走上来打开一个瓶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明玥只看到里面流出了绿色的液体。
可能是因为五脏六腑过份的疼痛,让她并没有感觉到那液体滴到脸上有多疼,等她意识到的时候,脸上又痒又疼,好似有无数的虫子在上面蛮横地撕咬一般,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被拉扯撕裂。
于是,她终于没有撑过去,疼得晕死了过去。
只是没有过多久,她又醒过来了,却不在那间看似装潢华丽,可以称之为宫殿的房间了。
她竟然在医院,但她不是原来的她,而是个小小的婴儿,有疼爱自己的父母。
父母温暖的陪伴爱护之下,她彻底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
可惜好景不长,父母去世了,只留下她一个人,社区的阿姨将她领到了孤儿院,她在那里长大。
那些年的回忆,仿佛走马观花一般从她的眼前抚过,最后她的记忆里多出了一个她。
但可以确认,自己根本不认识的女孩儿。
和现代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她有些不高兴:“还说你是公主命,却害得我白受了这几年的苦,咱们还是换回去,快点快点!”
还听她不知道跟谁在嘟嚷,自己以后再也不换了,她就要做自己算了,不想再做什么公主,平平凡凡也好。
然后像是谁挤入了自己的身体里,明玥被挤了出来,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仿佛那大海里的孤舟一般,在那无边的大海上晃呀晃的。
抬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脚下也是无边无际的深渊,不管她走哪边,似乎都没有岸可上。
也不知道这样在这个孤独又黑暗广阔的地方飘浮了多久,明玥听到有人在哭,像是小女孩儿的哭声,而且不止是一个。
还听到有个男人在唤自己的名字。
明玥就寻着那声音飘呀飘,那声音就越来越近,那里似乎有个小小的裂缝,透出一丝微弱的光芒。
但对于明玥来说,仍旧像是那太阳一样耀眼灼目,害怕孤独黑暗的她拼了命地往前去挤,终于那裂缝越来越大,足够她通过,只是头却疼得厉害,大量的记忆涌入而来,仿佛那决堤的滔滔洪水一般,也不管她似乎能承受,就这样疯狂争先恐后地挤入她的脑子里。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但看得并不清楚,只觉得自己身前围了好多人,然后听到有人松了一口气,“好了,再养一养,醒来就没事了。”
这个声音,她是记得的,这是鲁老头的声音,他医术极好,在这样简陋的医疗环境下,他还能凭着几根针便将被开膛,险些被人娶了心脏的白阿杰救活。
有他在,自己是不是就不会死了?明玥这样想,终于觉得可以安心地休息一会儿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已经昏迷了五天。
五月十六那天,她本来是去商行的,可不知道为何半路就回来了,当时孟婆子回忆人是挺正常的,只说进屋休息一下。
孟婆子也就没多想,后来忽然下了大雨,大家也就没顾得上她,等着这七脚八手把家里内外该收的收好,大雨又来了。
雷鸣闪电的,恐怖得要命,那会儿天都黑了,像是深夜一样,只有闪电的时候,天才会亮一下。
孟婆子和余娘子都怕孩子们吓着,忙去看孩子们。
哪里晓得这雨来得凶,下得更大,但却只下了半个时辰不到,天又忽然放晴了,原本那坑洼处的积水,一下就被晒干了。
孟婆子一行人看太阳这样好,又急忙把没晒干的衣裳和菜干都拿出来。
这又一番忙活。
等忙完,却听说城外有人被雷劈死了,衙门里去了好多人呢!还召集了不少老百姓拿着水桶脸盆去救火。
于是大家忙着去打听,到底是谁这样倒霉,叫雷劈了。
试想当时那雷多恐怖啊!好像要将这天都撕成碎片一样,所以大家便围在一起,议论着觉得那被雷劈的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然后这个时候才发现明玥没起来,孟婆子去看了一眼,见明玥还在睡,就是脸色有些不好,以为她发了梦魇,就喊了几声,但却没有反应,上前试了明玥的额头,觉得烫得厉害。
当下以孟婆子的经验,以为是刚才下大雨,自己先去收衣裳,没给她关窗户,叫邪风入体了。
于是忙让人去请大夫来。
只是大夫来瞧了,也是和孟婆子一样的说法,就是着了凉,等醒来吃两顿药就好。
可是城外那被雷劈死的消息传来了,明玥还是没见醒,沈老爹也觉得不对劲,忙让庞虎去接了鲁老头来。
鲁老头对自己医术的自信在明玥这里也受到了打击,好在她到这第五天,终于见着效果了。
只是这期间里,鲁老头已经被沈老爹提着拐杖威胁了好些次,骂了无数声的庸医。
沈煜是在明玥昏迷后的第三天到的,他这一次从江南归来,给明玥带了不少这雍城买不到的头面首饰和衣料,除此之外,还有那边流行的话本子若干,反正就专门给明玥的这些玩意儿,他就装了满满的两大箱。
他是满怀欢喜回来的,却不想得了这样一个噩耗。
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一个人,才短短几个月,归来明玥就忽然处于那弥留之地了。
也顾不得一路车马劳顿风尘仆仆,他就这样和守在床榻前。
当然孩子们也担心明玥,只是明玥的处境,鲁老头不建议房间里太过于吵闹,而且人多房间也太闷,所以只许留一个人。
直至今天下午,孩子们照例得了探望的时间,看着床上已经几天不睁眼的她,到底是害怕没了娘,忍不住放声哭起来。
没想到她的手指却动了。
心一直悬在刀尖尖上的鲁老头也长长松了一口气。
明玥半夜里,终于醒来了,她睁开眼,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切,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但是脑子里多出来的那些以往的记忆,却叫她的眼泪忍不住地流。只是看到守在自己床边的沈煜,又觉得心生欢喜。
她没有被所有的人放弃,这个世间还是有人在乎着她的。
几天几夜没能好好休息的沈煜在她睁开眼的时候就察觉了,却没想到抬起头看到的却是泪流满面的明玥。
心疼不已。
他不知道明玥这些天经历了什么,只是温柔地给她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声音也很温柔,还带着些小心翼翼,“别怕,凡事有我,你一定要好起来,孩子们不能没有娘亲。”
明玥抬起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很疼,就像是被车来回碾压过一样。
不过沈煜先发现了她的动作,先一步伸手握住了她满是被鲁老头扎得全是针眼的手,“想不想吃点东西?”她昏迷的时候,一直给灌着参汤和水。
所以倒不担心明玥会口渴。
明玥的确是有些饿,会饿是不就代表她的那些恶梦都结束了?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发现喉咙里并没有自己所担忧的那种干哑感觉。
更没有一开始那种被灌下毒药的灼痛。
“想喝点粥。”
听到她还能有想吃的东西,沈煜也很高兴,激动地朝外大喊,“旻川,快些去盛粥过来。”
明玥看着沈煜这副胡子拉碴又失态的样子,忽然忍不住好笑,她自打认识这个沈煜一来,不管是任何时候,他都是风度翩翩从容不变的。
沈煜却以为明玥笑他如今蓬头垢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想来都是你喜欢的,便想快马加鞭,赶在商队前回来,没顾着旁的。”
只是回来没有给明玥惊喜,倒是明玥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吓,命都吓去了半条。
明玥听得这些话,脑子里那些让她痛苦的记忆,似乎又没有那么让她伤心难过了,她反手紧紧握着沈煜的手,“我忽然觉得,那些苦难若是没有发生,我也许一辈子都不会遇到你,那样就算一辈子顺顺当当,又没这样有意义了。”
“我也一样,到这里我一点都不后悔。”哪怕他这个世界起点那样低,但是遇到了明玥,努力就变得有意义了。
巧袖和元盼妹就好像时刻在厨房里待命一样,旻川很快就把粥给端来了,沈煜扶着明玥起来,一勺一勺地亲自喂,等着明月吃完了一大碗粥,旻川又把药给送进来了。
到底是曾经大户人家的丫鬟,最是会行事,晓得主人家有说不完的话,也不多待一分,东西送到就出去在外候着。
沈煜是等明玥喝完了药后,才与她一起躺在床上的,但连续这么多天不眠不休的他,并不觉得困,还是有些担心,怕自己一闭眼,再度醒来不见了明玥这活生生的样子。
可见这一次明玥还是吓着他了,这心里到底还是怕。
而明玥纯粹是昏迷了那么久,现在醒来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也不想睡,舍不得闭上眼睛,所以她见枕边的沈煜睁着眼,便与他问道:“你早早就晓得我的身世了吧?”
沈煜并没有否认,倒是回了她一句:“如你所愿,五月十六那日的雷,把黄家的男丁都给带走了。”
“金燕北早早就在那里放满了烈酒,天公作美,雷电落下后将那一整座祠堂都劈了,当场就砸死了不少,后来又引发了大火,雨停得早,衙门的人赶到的时候,什么都烧得不剩下了。”沈煜知道这些,还是因李烬来找过明玥,可明玥却在昏迷中,他自然是与沈煜全盘脱出了这些事情。
本来那黄晟还没死的,听李烬说,他在最边上,那祠堂坍塌后既没砸到他,火一开始也没烧着他,可他病了,身体缓慢得很,走得没有那火舌快,他一直朝着对面的女眷们喊救命,可就是没有一个女眷上去救他。
明玥听到这消息,是震惊的。那日她正是因为发现下不了雨,让黄家这些畜生逃过了一劫,心情有些郁结,才回房休息的。
却没想到自己这郁结却引发了那么多旧症,还将她原来的记忆都全部找回来了。
而黄家那里,竟然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不差,她这个时候是有些错愕的,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半响,才听到沈煜有些不高兴的声音响起,“以后这样的事情,让我来做就好。”
明玥没言语,她甚至觉得自己这一次险些没了命,怕就是因为策划一次杀了那么多人呢!
遭到了报应呢!
所以她怎么可能答应沈煜?万一沈煜没有自己这样好的运气,能醒过来呢?自然是没有答应沈煜的话,而是反问:“知道这件事情的,还有谁?”
“旻川。”沈煜觉得,明玥杀黄家的人,完全是为了替她报仇,自然是要让她知道。
虽不建议炫耀,但也不建议锦衣夜行,做了好事自然是要留名。
明玥闻言,松了一口气,侧过身朝沈煜怀里贴近了些,“我很害怕,孩子们知道我是这样恶毒的人。”黄家男丁们,主子加上仆从护卫,怕是将近一百人了。
“于黄家女眷们来说,你是那救世的神女。”所有的事情都有两面性,一件事情如果益处大于害处,还是要做的。
这就是为什么水库会选择开闸,而放弃下游的老百姓一个道理。
因为不开闸,上游就会被湮没,损失会更大。
明玥不大想在纠结这个问题了,而是更想早些将这个问题给遗忘掉,所以朝沈煜问:“衙门那边,没查出什么吧?”
“这样短的时间,李烬连蛛丝马迹都还没来得及留,就结束了。更何况那祠堂烧成了灰烬,什么也没留下,衙门已经判为意外,你也不必再担心什么。”沈煜安慰着。
但其实他更好奇,明玥恢复了多少记忆?听她刚才醒来的那话,还有她到澜州的经历,从前似乎真的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因此他尤为担心,又十分地心疼,只将明玥抱在怀里,“以前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一切都有我。”
听他提起以前,明玥脑子里又浮现了父亲和那个女人如何给自己下毒的画面。
说不难过是假的,那是她叫了十五年的父亲,他在世人眼里,自己的面前都仿若谪仙一般,不过问世事,过得好生逍遥又自在,对自己也是爱护有加,处处显慈父之恩。
可是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他对一切权势和名利都没有他所表现的那样淡泊,他恨母亲,也恨自己这个女儿。
因为自己的出现,让他心爱的女人不高兴了。
而且是母亲截断了他的前途,他原本可以执掌李家,大展宏图的,可成为母亲的驸马,却让他一辈子只能屈身女人之下,这于心高气傲的他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耻辱,所以他甚至都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个女儿。
因为自己是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也一样是他的仇人。
可明玥想,他应该去憎恨自己那个堂舅万安帝才是,这婚事是他定的啊!不是母亲自己选择的。
她的脑子里又浮现母亲上官无忧的模样,世人都觉得她是这夏王朝有史以来最为最尊贵最幸福的女人,父亲是圣贤先皇文景帝。
她的父皇一辈子只娶了她的母后一个女人,也只有她这样一个独女。
她没有经历过皇室的勾心斗角党派之争,前半生过得那样幸福。
当今的万安帝是她的堂兄,继承皇位后,给她赏赐了连嫡亲兄弟们都没有的广阔封地,还给她挑了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儿做驸马。
一切都看起来这样美好。
可是万安帝的皇位,终究是别人给的,而非他本来就该得的,所以其实他不喜欢自己这个堂妹。
这位堂妹的活着,让他时时刻刻都被提醒着,这皇位是别人施舍给他的,但他又不能杀了上官无忧。
不但如此,他还要表现得对这位堂妹比自己的亲妹妹都还要好,不然担心那些旧臣们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不知感恩。
所以,哪怕他知道上官无忧在西北那里过得不好,他也从来没有过问一声。
反而暗地里在心中高兴。
他的不过问,让聪明的李梦梅一下就明白了万安帝的意思,所以他从未搬进过公主府。
刚开始的时候,为了堵住悠悠之口,还会逢着初一十五去一趟,到后来有了明玥,他敷衍都难得再敷衍了。
但又顾及自己的名声,于是拿那闲云野鹤来做幌子。
实则他在外游历,身边还带着那女人呢!他们还有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女儿,叫李相思,小名红豆。
只是可惜自己从未见过,算起来,那年纪和苏洛璃一般,快要及笄了吧?李梦梅手腕上那条红豆珠,该就是为她们母女而戴的。
明玥可怜母亲,她不知道从小就被宠着长大,不知人性黑暗的母亲在知道被自己的堂兄放弃,丈夫背叛后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她只知道,每次她终于得了父亲的准许去探望母亲,走的时候,母亲眼里都没了光。
她应该是母亲活下去唯一的希望吧。
而这些年,母亲可还好?李家那个还在大小姐上官明月又是谁?她担心,恨不得现在就到了中州,她想见母亲。
但是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提,这样会耽搁沈煜去上京。
沈煜如今的努力,不是因为他贪图荣华富贵,而是想给自己和孩子更好的未来。
所以她不能拖这个后腿。
而且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今这样去西北,去中州,就是等于把命交给那些人。
那些人还不知道有多欢喜呢!
于是她忍住了,只在沈煜怀里轻轻颔首,“嗯,有你我什么都不怕。”又好奇地抬起头问沈煜,“你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若是点评别人,沈煜信手捏来,但发现提起自己,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最后只简单道:“也就那样吧,反正我那个世界与这里差不多,不过我出生稍微比这里好一些,官运也还不错,所以做过宰相,当过将军,征战过西域,也下过南洋,还做了帝师,就是死得太早了,而立之年病逝在东海上。”
他说完这些,发现明玥仰着头眼睛瞪得圆圆的,以为她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道:“我没赶上好年头,老皇帝托孤,小皇帝又不算聪明,我一心操劳国事,压根没顾得上娶亲,我发誓想都没有想过!”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是被这父子俩活活累死的。
不过后来一想,累死了也好,不然怎么到这里成为这里的沈煜呢?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明玥那样震惊,不是因为怀疑他妻妾成群,而是发现这沈煜的前世,好像是那某点男主角,就只是少了收后宫这个环节而已。
但是见沈煜这样忙不迭地发誓,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幸福,连忙将他的誓言拦住,“好了好了,我信你。”
不过沈煜刚才说起他前世那措词和口气,多少是有些凡尔赛了……
他那些个功绩和官职,任由是其中一件放在谁的身上,也是可垂名青史。
所以她到底是什么好运气,遇到了这样一个神仙男人?甚至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原女主气运,怕是敌不过沈煜,所以剧情才发生了改变。
不然,女主怎么可能被流放去摘茶叶呢?
按理就算她杀了人,也会有个极其好的借口脱罪才是。
后来又不知道说了什么,夫妻二人都有了困意,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睁眼,床边就站满了一排小人。
明明其实就昏迷了那么几天罢了,可是现在看到孩子们,明玥只觉得好像个个都长高了,还变得懂事了。
只是见杜子规和鹿哥儿这个时辰还在这里,便催促着:“我已经好了,听你们煜叔说,你们这几日都没去上学,今日无论如何也得去,莫要担心我。”
好说歹说,两人是再三确认明玥不会再昏迷,还把鲁老头拉了问了又问,灼云姐妹几个也保证会好好照顾着自家娘亲,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去了。
这个时候,明玥自然是觉得平日里对这两个孩子的好,是没有白费的,最起码他们是拿自己做亲人长辈来待。
打发走了这两,屋子里就没清净过,先是秦夫人来探,后又是卢夫人带着卢晴玉和迟若华过来。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以为能清净些可以安心休息,杨氏又来了。
她挺着大肚子跑得飞快,一见了明玥就忍不住抹眼泪,“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个个都瞒着我,若不是阿杰那里说漏了嘴,说鹿哥儿他们没去私塾,我还不晓得你病了。”说罢,一面哭一边上下检查明玥。
明玥觉得自己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一切都很好。
可惜鲁老头给她扎了不少银针,如今那手上满是痕迹,杨氏看了还是觉得难过。
明玥看她那大得有些夸张的肚子,生怕她哭出个好歹来,心想大家瞒着她是应该的。一面只劝着:“没事了没事了,我如今已经好了,一顿还能吃几大碗呢!”
话是这样的,可杨氏还是一脸的后怕,反而要明玥来安慰她。
好在天黑之前,不放心她大着肚子往外跑的白屠夫来给接了回去,走时候一脸歉意,“实在打扰了。”他看着自家女人那红着的眼睛,就晓得她在人家哭了一个下午。
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明玥那病来如山倒,但这好得也快,下午就起床活蹦乱跳,还亲自送杨氏夫妻俩到中门。
见着白屠夫细心掺扶着杨氏,过门槛的时候还要弯下腰给她扶着腿,便觉得杨氏这一次果然是嫁对了人。
不想一回头,就瞧见鲁老头跟个门神一般站在自己身后,吓了一跳,“鲁叔你走路怎不吱声?怪吓人呢!”
鲁老头却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进厅去,“过来我看看。”
明玥紧随其后进了厅,坐下便让他诊脉。
鲁老头摸着那脉,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明玥,显然是没有想到明玥竟然恢复得这样快,随后又得意道:“看来老头子我宝刀未老啊,这么快就好了,回头该说你爹了,还敢挑三拣四嫌弃,也不看看上哪里去找我这样的好大夫。”
明玥听说过一些,自己昏迷的时候爹把鲁老头问候了好几遍,一时有些过意不去,“您老莫要和我爹一般见识,他也是看着我病了,心里急罢了。”
又想着是捡了自己的爹,却能这样掏心挖肺地为自己好,可是自己的亲爹呢?想起来就觉得讽刺又可笑。
感情有时候这血缘关系,还真是不能代表什么。
今日商队才到,所以沈煜不得不出去,毕竟码头上停着那么一大艘货物。但因为担心明玥,回来得也早。
不过早上一起带出去的元盼妹却没有回来,明玥见此便问:“元家也来人了?他家那七夫人生了没?”主要她好奇,生了个什么?
“那元招来了。”死皮赖脸来的,还妄想和元盼妹一起住在自家,所以为了断绝元招那点心思,沈煜把元盼妹一并赶走了。
但他当然不可能和明玥这般说,只道:“他家宅子收拾出来了,他一个人嫌住得清冷,把小十一喊了过去作伴。”
明玥一听这话,倒也没什么毛病,更何况人家亲兄弟自然是要住在一起的,也就没去多想,其实元盼妹是被沈煜强行送走的。
不但如此,为了以防后患,他中午差人来把元盼妹的东西都收拾好送过去了。
好在自己虽然过一阵子备好货就去上京,但那元招也要跟着船一起走,所以就算自己不在,也不用担心什么。
不然他必然是拖家带口,也要把明玥他们带去上京。
就是有些担心,京城那些上了年纪的贵妇人们,只怕对与临安长公主都有些印象的,所以其实这心里暂时也不想明玥去上京。
最起码,也要等他能保证明玥的安危后。
夫妻俩说了些闲话,便是晚饭了,饭桌上不但少了元盼妹,还少了元盼妹往日贡献的那一两道菜,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不适应。
喜欢和元盼妹一起学做江南点心的灼云甚至提出了想去找元盼妹的话。
这让沈煜顿时又感觉到了危机感,但是又不忍心拒绝女儿的要求,尤其是看到女儿一双钟灵毓秀的大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
老大去了,新夫子也还没到,所以老二老三自然会一起去。
因此为了杜绝元招和自家的女儿们碰面,沈煜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接下来的日子让那元招起早贪黑,完美错过了每一次女儿们去元家的时间段。
偏偏那元招是个缺心眼,一点没看出沈煜故意而为之,整日背着自己那几十斤重的重剑风里雨里来回跑,凡事都是尽心尽力。甚至还觉得沈煜是信任自己,磨砺自己,所以才对自己如此委以重任的。
看得他身后那随从兼管事的元亦忧心忡忡,觉得自家二少爷哪里就好,就是缺了点心眼子,于是好意提醒,“二公子,您好歹歇一歇呀,这样累坏了可好?”而且吧,二公子做自家的事情时候,似都没有这样贴心过。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修书回去一封同大爷说一声才是,沈煜这样不做人,迟早会把二公子给累坏的。
但他好心好意却得了元招义正言词的拒绝,“怎么能有一丝松懈呢?我岳丈这是看得起我,才给我分派了这么多事务?你看那船队里谁,还能有我这殊荣?”所以他必须得做好了。
元亦听得这话,当即就石化了。实在不知道二公子到底怎么想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沈煜一点都不乐意结这门亲的,分明就是拿他做免费的骡子,他怎么就没发现呢?
于是苦口婆心劝:“二公子啊,那沈掌柜家的二小姐年纪还小,你们也没订亲,不好这样叫沈掌柜做岳父,免得让人笑话。”
“年纪小又不是不会长大。”元招白了元亦一眼,仿佛元亦白痴一样,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只是要说元招缺心眼吧?他又能同元亦吐槽,“我这么辛苦为了什么?还不是我爹跟我二叔,他俩但凡要正经一点,我岳父怎么能这样不待见我呢?”
所以他是知道沈煜故意为难他?这话将元亦堵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可看着他这样辛苦,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娃儿,如何不心疼?只去同那总在暗中保护元招的阿苦达商议,“你去劝一劝你家少主吧,是个人再这样累下去,都会出事的。”
阿苦达听到这话,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只摸了摸腰间那两柄弯刀,“在部落里成长的少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就像是鹰崽子一样,不能有一刻的松懈!”所以他觉得那沈掌柜肯定也是相中了自家少主,才肯这样磨砺自家的少主。
起初阿苦达是不满意的,觉得未来的女主人年纪太小,又过于泼辣,第一次见面就敢对少主动手,那以后还了得啊?
但是后来发现这沈煜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似乎什么都会。于是就想,若是少主有这样的岳父,那未来的女主人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所以他十分赞成这门亲事,虽然现在看来对方不乐意,但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想来将来少主也是能如心如意的。
元亦觉得自己还是和大爷说吧。这阿苦达脑子和少主一样一根筋!再说二公子有老爷有元家,将来是用不着那样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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