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聂夫人让明玥帮忙劝宫染夜娶妻生子, 可是明玥这自家还有两个大小子单着呢!要说这陈少鹿和杜子规,模样两人是有些的,那杜子规也不像是杜家人又矮又黑, 更偏向于他母亲那边的长相多一些。
又算是诗书温养出的来文雅公子, 带着几分隽秀的,可偏那腿少了半截,虽是有假肢, 但到底是叫好人家的姑娘嫌弃的。
人生不过这短短几十载,他在明玥跟前长大,也是孝顺孩子, 明玥拿他做半个儿子,如此自然是带着几分私心, 舍不得随便给他婚配。
所以明玥自己也十分为此发愁。
可如果就他一个人就算了,偏偏还有个五大三粗的陈少鹿。自打随着他师父熊七练起这些个刀枪不入体的功夫, 他那身体是越发的壮实,这样的身段放到西域或是北戎人那头, 自然是有人推崇喜好。
这放在这重文偏武的夏王朝,大部份人还是觉得欣赏不来, 瞧着陈少鹿就仿佛一座小山一般, 姑娘家只消看一眼, 都给吓得不轻, 更不要说嫁给他做媳妇了。
他又是个没这心思的,只觉得取了个媳妇耽误他日日待在军营里, 到时候还要隔三差五回家,军饷也要拿给妻儿花, 他想有这银子, 还不如拿去找个手艺好的铁匠师父给他打一套铠甲呢!
明玥当时听得这话的时候, 嘴角直抽。
不过他既是无心,明玥想着自己就算是有意帮忙,那也无济于事,毕竟日子是要陈少鹿同人家过,又不是自己。
送了聂夫人和云绮回去,明玥也换了身衣裳,喊了阿酒一起出城去瞧他们试验田里如今种植的那些小苗。
其实这个时节是并不合适种植的,但种子能等明年开春,那些小苗却是没法,所以明玥到这城外的试验田时,只见那种植小苗的地方,都用桦树和杉树枝打了小凉棚。
在这里主事的,是秦晚风。
他们这一行出海的人们,归来后都各自有要事要忙,最清闲的就是秦晚风了,所以便带着他这个暹罗公主媳妇一起来试验田。
此刻正同沈煜专门张榜招来的老农们一起商议着什么。
这些个老农们,虽大部份是不识字,但却跟着泥土打了一辈子的交道,自然也是比那些个饱读诗书的学子们要更了解这片土地。
秦晚风看到了明玥,扭头和身旁的老农交代了什么,又朝着前后左右比划,也不知要作甚。
只是那老农却像是已经明了,连连点头,便转身去了田间小径,朝着其余的老农们招手来,然后大家一时也是放下手里的活,聚集到了一处,听那老农交代。
就这短短的功夫,秦晚风已经扶着他瓦雅来了,夫妻二人同明玥行了礼,喊了一声阿酒姐。
明玥瞧着大日头的,他还将瓦雅带来这田地间,不免是担忧,只朝远处那建来置放农具的院子指了指,“先叫你媳妇过去休息,她肚子大了,怎如此胡闹,田埂间才洒过水的地方那样湿滑。”
秦晚风嗷嗷地应着,一面朝她道:“这会儿太阳挺烈,婶婶也一并过去,咱们吃一壶茶,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与婶婶说。”
如此,一行人只朝那小院子里去,早有这边给大家煮饭的厨娘烧水煮了茶,只是这大热天那茶水热腾腾的,好在还有那从井里打捞出来的凉果子解暑。
明玥吃了两口甜瓜,便问,“这甜瓜种子也是有的?”
“有,只是这个种子,听说得种在那沙壤地才好,太阳又要充裕。”秦晚风应着,放眼朝着院子外的试验田瞧去,“这里的地倒是肥沃的,但却不合适,我今儿问了请来的老先生们,他们说青柠塔上那有些地方,拔开草皮,底下就是这样的沙壤土,所以我寻思着,不如将这瓜田建造马场附近,到时候要水要粪肥,一样不
缺。”
明玥听罢,自然是十分赞同,“倒是天时地利,回头你得了空,亲自去择地。”只是说罢,看朝了瓦雅一眼,“算了,你别去了,我让空青过去。”
那瓦雅怎么说也和他们在船上待了那么久,虽然她汉话说得蹩脚,但却是能理解大家话里的意思。所以一下就明白过来,明玥是顾忌自己的缘由,连连摆手,“婶婶不用管我,家中有婆母,相公去得的。”
秦晚风也连连点头,“是了,家中这许多人,更何况还还要两三个月,这时间难道还不够我去满月马场一趟么?更何况空青没有跟我们出海,不晓得那些个种子到底喜什么样的地,我去瞧一瞧,除了种甜瓜,兴许还能种子别的呢。”
话是如此,但明玥仍旧觉得不大好,毕竟瓦雅大肚子摆在那里。
可是他夫妻俩倒是态度坚决,最后明玥只好作罢了。又问了些农耕之事,没想到秦晚风果然在这一块上做了功课的,倒也能说个一二三出来。
明玥见此,忍不住打趣他,“你这是不打算接管你爹的生意了?”
“我爹还年轻呢,以后他跑不动了,这不是还有果果呢。更何况当务之急,对于西北来说最要的便是这粮食,王铮他们将那边都堵住了,商队虽还能过,可是走一次脱皮一次,只一味指望外面的粮食进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到底还是咱们自己想办法才是。”
明玥听他说出这番话,心里有些意外的,但更多的是感动和震撼,“你果然是长大了,能考虑到这许多,如此这西北老百姓的一日三餐,便寄于你身上了。”
秦晚风闻言,有些被吓到,连忙起身解释,“婶婶,我就这二三两的本事,哪里有那样大的能力。”
“不急,慢慢来,不说煌月和阿宴,便说少鹿和阿夜,你看他们如今不也是一方小将么?”从前的懵懂小兵到如今老辣小将,他们可以,秦晚风自然也可以。
瓦雅倒是没说什么,却用一脸崇拜的目光看着秦晚风。
那热烈的目光中,秦晚风自然是不愿意让心爱的女人小看了自己。更不能叫她随着自己远渡重洋,到这夏王朝嫁了个废物。
于是当下也做了决定,只朝明玥拍着胸脯保证,“好,晚风定不会让叔叔婶婶失望的。”
“好孩子。”坦白地说,这一帮孩子里,自来定位最不清楚的就是秦晚风了。而且武功不要说和煌月比,连陈少鹿都比他强,更不要说文和顾宴相提并论,多少是有些文不成武不就的意思,便是明玥和高华芝都以为,这辈子秦晚风多半真是要同他自己说的那样,直接躺平吃喝玩乐了。
但现在看来,他其实蛮合适农业这一块的。
果然,生而为人,没有谁是一无是处的,只是缺乏发现他能力和闪光灯的人。
是了,这世间不缺人才,缺的是发现人才的伯乐。
这个时候的秦晚风自然是干劲十足的,与明玥说着如今种下的这些小苗,“那左边一块,基本都是每日要浇水三次的,再过来的那块,每日两次,以此类推,到了最右边这一块,几乎每月浇水一次便是。只不过这些小苗都不抗冻,北州的冬天要命,只怕九月左右,就要开始下乡收稻草,不然这冬天怕是熬不过去的。”
明玥点头赞同,“像是稻草这些事宜,你不必亲自去办,我回头让乌韭来你身边,喊他去处理便是,你全心全意关注着地里就是。”
秦晚风闻言,心想那再好不过了,当下只朝明玥道谢。
明玥又同他说了些自己知晓的农耕知识,见着那日头斜了,便要起身回城,一面看朝瓦雅,“你同我一起回去吧,省得你婆婆担心。”
瓦雅本是要拒绝的,但是被秦晚风抢在前头开了口,“你同婶婶先回家吧,你也瞧见了,我今晚多半回去得晚,你叫
娘他们不必等我晚饭。”
瓦雅也不是那胡搅蛮缠的小姑娘,自然是懂事地点了点。心想自己若留下来,事儿是帮不了秦晚风,反而叫他得个包袱。
于是便同明玥一起回了城去。
北州城里,早就已经取缔了女子进出城须得当家男子的手书,如今只需和所有男子一般,例行登记名册罢了。
而西北其他州府也在去年年底开始行沈煜这节度使之令,也取消此律。
如此一来,倒是解决了不少出嫁后被夫家困住,却又过得极其不好的女子们能返回娘家。
因此那和离案件也一下高了不少,听说那章邯之好一段时间都在为这些个难断的家务事烦忧。
他虽为成亲,但却也是人子,也是见过母亲在后院的难过之处,所以向沈煜上了书,为了那些个总被男人家暴的女人们争取了些的权益。
明玥当时在忙她商行的生意,政务上一向不插手,所以听闻此事后,也是大为震撼,更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为女人们发生的,竟然是这章邯之。
眼下带着瓦雅进了城,明玥先将她送回秦府,这才归家。
这会儿城中河里,到处是那夕阳落影,翻过一幢小楼,跨过一道桥,便总能看到另外一轮红日,晚风里水波粼粼,宛若那九天仙女的锦帛洒落在这水里,煞是好看。
她和阿酒将车留在了最近的商行里,便一路走着回去,她这个夫人如今也不用躲躲藏藏,再也不怕身份被发现什么的。
左右就算是发现了,那上京来这北州,中间要横跨那周汝声和王铮的地境呢!
所以起初发现她容貌的北州城不少贵妇人都震惊无比,但后来却是谁也没敢提及此事。
也是了,如今沈煜乃这西北之主,谁还敢拿自己的性命来玩笑?更何况出了这北州,外面烽火连天,民不聊生。
他们是没有亲眼看到外面究竟是什么样子,可谁家还没个三亲六戚的?所以早从那经历了千难万险的亲戚口中知晓了外面的光景。
也正是这般,这些人都庆幸生在了这西北,又亏得那万安帝小肚鸡肠,舍不得将沈煜这样的不世之材召回上京重用,留在了这偏僻的西北,反而便宜了他们。
这几年里,沈煜不拘一格录用人才,不曾独断专行,推行各类惠民政策,又轻徭薄赋,尤其重视农桑水利,以那青丘州为例,其他各州借鉴其州修建水渠河坝,扩宽原来的官道,再由着沈家出钱兴修出一条条道路,如今不说户户通,但却也坐到了村村通。
更早在两年前,数百个偏僻小村庄由节度使府邸拨出的五匹马,用来驮用公中物品,闲暇时候则负责套上马车,护送那些村中的小孩童们去镇子里上学。
而且学堂也从一开始北州的学府,发展到各县城,再到各镇子。
条件好些的村庄,如今也有自己的学堂。
学堂中所开设科目也并非像是夏王朝传统独尊儒术,而是如同世上文明灿烂之时的战国时期,退出的白家也纷纷冒出头来。
孩童们可根据自己的爱好以及天赋来选择,究竟要读什么科目。
当然,这些各家科目推行之时,自然是遭到了不少人反对,尤其是农家,更是叫人当街嘲笑,只道那种地,还需要学习么?
明玥听得这风声的时候,还以为沈煜是要大刀阔斧直接将那些带头闹事的杀鸡儆猴,没想到沈煜这次处事却温和了不少,只叫那些出言嘲笑的富家子弟种地。
这些人连种子都分不清楚,如何叫他们种地?
如此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最后是跪在衙门口哭天喊地求饶。
但并没有什么用,如今那几个世家子弟还在地里耕作。
再过一阵子便要秋收了,有的是他们忙。
回到府里,竟然见忙得更个陀螺一般的煌月居然是家中,明玥也十分意外,“我还以为,你已经启程去往青丘州了。”煌月负责青丘州曜族人下山安顿之事,这是明玥和沈煜早就做好的决定。
煌月是大姑娘了,武功厉害不说,那一身气场更是强大,但是在明玥跟前,和小时候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如今仍旧是跑过来一把抱住明玥的腰,就要扑进明玥的怀里,那带着撒娇的口气里满是感慨,“还遥记那年从布云河回来,娘与我们讨论起曜族人将来的发展,女儿没曾想才这么些年,便能实现了这份心愿。”
明玥其实有时候想掰开自家老二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她聪明得过份,小小年纪要城府她有,但要天真,她一样是有的。更要命的是,她的爱好就是这些政务。
如今能去青丘州安排曜族人,别人兴许看来是苦差事,可是与煌月却是乐在其中。
“你三师姐和萨岚弟弟在莲城,我也已经给你厝木叔叔写信了,他如如今算得上是曜族人的外交重臣,你去了凡事与他商议。”明玥满脸慈爱地摸着如丝般的墨发,见着她仍旧只是简单束着发,有些心疼,“你好歹是个姑娘家,这个年纪该是花儿一般才是,等会我喊人来给你裁剪几身漂亮的衣裳,还有头面首饰,有什么喜欢……”
然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煌月打断了,“这样方便些,何况我一向不喜欢那些款式繁复的衣裙,簪子发钗也不要了,打架的时候总担心掉了。”
明玥无奈,只好作罢,又问了她行李收拾得怎样?
煌月只答道:“都收拾好了,没有几样,明日就和元招一起轻重上阵,反正阿宴哥已经先回家去了,到时候缺什么,那边在置办是一样的。”
他们这队伍到北州的第二天下午,顾宴就启程回青丘州去了。
说起来他爹娘也是好几年没见着他了,自是当早些回去才是。
母女俩说这话,很快那灼云耀光元十一都过来了。
元家到底是实力雄厚,财力又庞大,那些藩王乱王们就算是对元家虎视眈眈,但也不敢奈何。
所以自然是没有什么危险,所以元十一最终也没回江南去。
主要现在外面战火纷飞,明玥也不放心,但他身体越来越不好,所以几乎都是和灼云一起出入。
怎么说,灼云也是得了鲁老爷子的衣钵,所以如今老爷子没在府上,他便是有个一二,灼云也能马上救治。
三人进来,自是同明玥行礼,方依次落座,就煌月要去青丘州一事聊起来。
这不知不觉的,天色已是暗了下来,那陈少鹿也从军营里回来了。
小山一般的体积,早就超过那人高马大的贯众。进来就同大家打招呼,那声音也洪亮得很,扫视了一圈,没见着杜子规,有些疑惑,“子规还没回来么?”
煌月解释道:“子规哥最擅这机关术,如今下面的州府各处排水渠,凡聚水口都设了水车石舂石臼,只不过那水流大部份时候都太小,水力不够,他去了便是解决这个问题,多半要在那下面待个几天呢!”
陈少鹿听罢,一脸的失望之色。明玥见了自是疑惑,“怎了,你还有什么要紧事情要找他?”
陈少鹿闻言,随即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我们营里来了个医女,我瞧着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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