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郁九初的灵魂发问, 龙殒一时愣怔。
就，这问题直达心灵，振聋发聩, 也让他有了一瞬间的迷惑。
自己折腾这些到底是要干嘛？
其实他这些天来真的是超忙的, 去了好多个小世界，拜访了几位古神, 搜罗了一堆的古籍, 总之没日没夜地忙活。
现在郁九初一问，龙殒就不禁想, 如果自己没搞这些, 那这段时间的日子大概就是白天看着郁九初拍戏,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打情骂俏, 偷情一样还很刺激；晚上就和郁九初一起吃饭, 亲亲抱抱一起入睡，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郁九初的脸……
好幸福哦。
所以干嘛放着好日子不过，折腾这些，还忙成狗一样！为什么啊！
啊对了对了, 是因为他要向郁九初坦白的，他要告诉他自己就是龙殒、郁九初身上的黑暗力量都是因为自己这件事, 然后求郁九初原谅他。
那就现在坦白吧。
龙殒一咬牙，正打算快刀斩乱麻地先把事情说完,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转过了头。
然后他看到房车里还跪着一人一飘呢。
现在, 那人睁大眼看着他, 满脸的惶恐, 嘴里道：“神, 神仙！绝对是神仙了吧！”主要是因为他刚刚看到了这人推开光门踏空而出, 神仙吧，绝对是神仙了吧。
那飘低着头，恨不得把头低到车底。龙殒身上威压太重，阿飘能感受得到，现在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不要碍着大佬的眼。
……所以这俩货在这里是要干嘛！
本来还打算像郁九初坦白的，他们在，还坦白个鬼。
“你们敢在这里坏我的事！？”龙殒恨声道，完全把气撒到了他们身上。他还抱着郁九初呢，这时候就把人放下，伸出了手，就要打个响指。
结果他的手被郁九初握住了。
郁九初道：“渊总，你要干嘛？怎么感觉你这响指就很像灭霸啊。比如咱房车里有四个人，你响指一打，就只剩一半，咱俩。”
龙殒：“……怎么会，我怎么会那么暴力。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郁九初：“我正帮忙解决问题呢。哎呀，渊总，你说给阿飘吃我的药膳，能不能让他变成正常人一样的飘呢？要不我先给他来碗汤吧！”说着就挽了挽袖子，打算施展一番。
阿飘一惊，想到了之前的圣水，又想到了这人的歌声，不禁超级惊恐，瑟瑟发抖：“大师，不要啊，不要给我灌这种吃的，我宁愿马上走轮回去投胎，也不要受这种折磨！”
郁九初：“啊？这样吗？”
阿飘抿了抿嘴，他看了看郁九初，又看了看龙殒。就，想说又不敢说。
郁九初：“你想什么就说什么，赶紧的，过这村就没这店儿了啊。”
阿飘：“大师，我想工作！我想努力工作，升职加薪，通过我的双手创造价值，让我的家人们过上好日子，我只是想这样而已！”
郁九初点了点头。原书中的小邓的鬼魂，的确是有这个执念，他一直念着导演说的“只要他好好工作，就给他升职加薪”的话。
郁九初道：“我还有一个愿望没用，不如就——”
龙殒打断了他：“这种小事，还用不着动用吧。你的神给了你一个愿望，不是让你随便给其他人做嫁衣。”
邪神看向了小邓，凉凉地说道：“想好了，我可以让你留在这个世界上，好好工作，你得到的报酬也会给到你的家人。但是你不能再见她们，也不能过真正的人类的生活，你愿意吗？想好再回答。”
小邓兴奋道：“谢谢这位大神，谢谢郁大师，想好了，我想好了！这样就可以，我愿意的！”
“好。”龙殒打了个响指。
阿飘原本只是一个虚影，带着透明度，透过他还可以看到他后面的事物；现在，那虚影开始变得凝实，身体的透明度越来越低。渐渐的，他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实体。
小邓先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和身体，随即他伸出手去，摸了摸桌子，椅子，地毯。他兴奋地叫道：“我可以了！我也能摸到其他东西了！我像正常人一样了！”
然后他就跳了过去，先把旁边的丁堰之拳打脚踢，暴揍了一通。这还不够，他看着旁边有忘川水，拿过一瓶就想往丁堰之嘴里灌。丁堰之是想躲闪，但完全不是对手，只好疯狂地嚎叫。
搞得仿佛这里正在杀猪。
郁九初出言道：“差不多得了啊。”
小邓赶紧就把忘川水放下，对郁九初恭恭敬敬地道：“谢谢大师！那，我现在算是变成人了吗？”
龙殒道：“不算是人，你不需要呼吸，不需要吃东西，不需要睡眠。你的躯体只是力量在维系。你也能再回到鬼魂状态，可以自己试试看。哪一天，你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我送你进轮回。”
阿飘：“那，那我可以留在这里工作吗？我觉得这个剧组就很好，大家都在努力工作，特别拼命，我好喜欢这里的工作氛围啊。”的确是特别拼命，毕竟大家都想着赶紧拍完回家，完全是拼了老命。
郁九初：“我去跟剧组说一声，你以后就留在这里帮忙吧，当个场务。”
阿飘：“好啊，我愿意跟着大师，以后大师你去别的组了也带上我。还有……还有我的家人……让他们赔钱！他们当初把我家都给坑了！大师，这个垃圾你也要处置一下啊，不能轻易放过他，否则他以后又去害别人了！”他义愤填膺地踢了一脚丁堰之。
丁堰之在旁边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郁九初道：“这件事就留给法律来制裁吧。丁堰之，你去警察局自首，带上那个导演和主持人一起。具体量刑，刑法说了算。我还要你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对外公布一下，像《一颤》那种节目，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自……自首……”丁堰之瞬间有点犹豫。
郁九初：“不自首也可以啊。你也告诉那两个货，不接受法律的制裁，那就由我亲自来制裁，关个小黑屋24小时播放我的歌，每天的食物就是我们忘川水，让他们自己考虑一下喽。”
丁堰之：……
我可以选择死亡吗。
这一次，他毫不犹豫：“我我我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大师，我明天就去自首！您给我一天时间好吗？我绝对明天就去自首。”
郁九初：“行，走吧。”
丁堰之先走了，小邓说要去监督他，就也消失在了房车里。
只剩下了和渊总两个人，郁九初就问：“渊总，为什么小邓会变成阿飘啊？”
龙殒道：“他身上有外界加诸的力量，还故意抹去痕迹，切断了窥探。”
郁九初：“啊？你是说有人把他复活的？为了报复丁堰之？”
龙殒：“说不好。不过你也不用怕，没什么大不了的。”
郁九初笑：“我怕什么，我不是还有你嘛。”
两人看着彼此，就没人说话了。
龙殒本来想着要跟郁九初把过往说清楚的，可是他正在斟酌着怎么开口的时候，郁九初突然拽着他的领子把人拽了过来，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他说：“渊总，我想你了。”
好像有人往龙殒的身上扔了根火柴，他整个人都燃了起来。其他的一切谁还去考虑，他只是把郁九初推了两步，推到了沙发上，随后重重地亲了上去。
他也好想郁九初的。
以后再也不想分开了，一天都不想。
两人的晚饭是去其他小世界吃的，后来又在酒店腻歪了半天。抱着郁九初，看着对方在自己怀里睡着的样子，龙殒觉得胸口都是暖呼呼的。
他亲了亲对方的头发。感觉这种时候，才是生活啊。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郁九初从剧组请了半天假，和龙殒一起去了小邓的家里。
开车过去花了三个多小时，但是骑龙的话就快得多了。
小邓家住在a城的一个城中村里，是一幢很破的房子。来开门的是他的妈妈，其实她只有五十多岁，但已经满是白发，看起来很是苍老。是周末，小邓的妹妹也在家里，小姑娘今年读初中，很瘦，看起来神色怯生生的。
郁九初拎了个超大的果篮去。他说自己是小邓的朋友，过去没红的时候小邓照顾过他，他很感激。最近才知道小邓家在这里，就过来看看。
“阿姨，以后你有什么事儿，都可以找我，别跟我客气。”他笑着说，给小邓妈妈留下了自己的电话，还硬是给小邓妹妹塞了个大红包。
邓妈妈现在靠给人做钟点工到扫卫生挣钱，供两人生活，郁九初想了想，干脆介绍他去林氏那边工作。工作内容也是做清洁，但是工资和待遇会提升很多，也会给交养老保险。邓妈妈非常感激。她不太会说话，只是重复着说，“谢谢你了，小郁。”
聊了会儿就准备回去了，临走前，邓妹妹终于怯怯地开口问道：“郁，郁九初，你是郁九初吗？”
郁九初笑：“是我啊。”
邓妹妹鼓起勇气道：“那个……我可以，问你要一个签名吗？我班上有同学很喜欢你。”
郁九初：“当然可以。”
他在邓妹妹的笔记上签名，还专门问了她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写了to签。
接着，还给邓妹妹也签了一个名，上面写着：“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邓妹妹紧紧地抓着那个本子。
时间差不多了，郁九初和龙殒就告辞离开。临走前，他又和邓妈妈说了一遍：“有需要的话，一定给我打电话，千万别客气，什么事儿都行，你家水管坏了都行。”
老人家说“好”。
她还有点懵，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儿子去世之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沉默的，现在，她摸了摸郁九初带来的果篮，看了看郁九初硬塞的红包，眼眶又被眼泪充满。
然后在这时，她接到了警察的电话。
警察通知她，说她儿子的死并非是意外，现在有人来自首了。
邓妈妈拿着手机，原本还在眼眶里转着圈的眼泪，就此掉了下来。
丁堰之是下午去自首的，带着《一颤》的导演和主持人一起。他发了条长微博，把过去的事说清楚了，最后说自己将全部家当拿出来赔偿给小邓一家，也会去自首，接受法律的制裁。
《一颤》的导演和主持人转发了微博，说正在去自首的路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件事很快上了热搜。《一颤》本身在外面名声就很差，大家乐得看笑话，但这件事实在来得诡异，还涉及一条年轻的生命。开始还都是些吃瓜路人发了些“？”一类，很快，就有从前《一颤》的工作人员出来讲话了：
【天啊小邓……我一直记得他的，特别老实的一个男孩子，平时工作很认真，有脏活累活他都抢着做。他去世的时候我哭了好久，后来就从一颤那里离职了。我记得他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家里只有个老母亲，还有个上初中的妹妹。一直以为是意外，结果居然是这样……有些人简直丧尽天良！怎么做出这些事儿的！希望重判了！我跟几个前同事商量了一下，大家都说会找时间去看望一下小邓妈妈。】
【太惨了……他还那么年轻。背后给丁堰之的钱的是什么人？这也要负责的吧？希望警察叔叔都查出来！】
【这个烂节目能做这么久我都很无语。吓人和恶意吓人不一样的，结果现在，还是收了钱的恶意吓人？太恶心了。】
【丁堰之为什么要自首？还是他们三个一起自首？这，就良心发现了？我不信。是有什么超英或者城市守护者介入吗？】
【小道消息，说丁堰之前阵子到处找大师。现在又突然跳出来自首，我觉得他是被什么给缠上了。只能说人在做天在看，果然是有报应的，大家别做坏事。】
【靠靠靠，楼上姐妹多说点，是丁堰之遇到阿飘了？小邓吗？】
大家讨论着，分析着，很快就有人翻出了郁九初当初上《一颤》那期的情况：
【大家看庆啊！庆这一期，说是导演和主持人被吓进医院了，还有视频为证。之前我总觉得奇怪，怎么也不至于被吓进医院吧，现在我懂了，庆当时是被小邓上身了吧！】
【绝对是啊，所以导演主持人都那么害怕，丁堰之当时也被吓死了！】
【靠我的世界观，所以世界上的确是有鬼的？】
【不要做坏事不要做坏事不要做坏事……郁九初 庆！！！到底你是演的还是真的被上身了啊啊啊求告知！】
【破案了，我觉得庆当时就是被小邓上身。小邓想报复害了他的人，结果只是把对方吓进医院了，当然不够，所以小邓缠上了丁堰之。丁堰之狂找大师，最后也没用，只能自首，这样小邓才能放过他。】
当晚，警方发了通告，说已经就此事立案调查处理。这件事涉及的并不只是这三人，还有一些其他的剧组人员。《一颤》停播，且永久下架，这类以恶意吓人为卖点的综艺节目从此失去了生存空间。
也有记者联系到了邓妈妈，邓妈妈说，不会原谅加害者，希望法律给她的儿子公道。
对邓妈妈来说，这天的日子就好像做梦一样。丁堰之那三人给了她一笔很高的赔偿，她和女儿可以搬离这个城中村了，也终于不必再为柴米油盐奔波。
那个晚上，邓妈妈怎么也睡不着。后来，她还是拨出了给郁九初的电话。她哽咽着问道：“小郁啊，阿姨想问问你，你当初……你是……你是见到了我儿子吗？”
郁九初道：“阿姨，我见到他了。是他让我去看你们的，他说，他现在很好，也让你们好好生活。所以你们要好好生活呀。有需要的时候，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不用跟我客气，好吗？”
邓妈妈说“好”。挂了电话，她失声痛哭。
第二天，郁九初就介绍了小邓进剧组。他就此就在剧组安家。他不需要睡觉，不需要吃饭，不会累，全天24小时跟组，且非常勤快，经常抢着干活，很快就得到了全组人的喜欢。
当然了，阿飘很多时候跟人类会有不一样的地方，只是龙殒模糊了大家的想法，没有人对此起疑心。他的工资会直接打到邓妈妈的账户上，是这个儿子对妈妈和妹妹的一片心意。
小邓在剧组待得很开心，就此认了郁九初当老大，且超服气的，见到他就点头哈腰地叫“郁哥”。邓妈妈现在有了积蓄，也没有乱花，只是带着邓妹妹搬走，改善了生活环境。她也没闲着，去林辞的公司上班了。郁九初过了几天再去看她的时候，只觉得老人家状态好了很多，脸上也见了笑容。
“谢谢你，小郁，”她笑着说，“我女儿都成了你的粉丝了，她说这叫‘初恋姐姐’是不是？你粉丝的名字真好听。”
“客气了，阿姨，那我以后开演唱会了，肯定要请你们来看。”郁九初就笑着应道。
《一颤》的事沸沸扬扬了几天，最后大家的结论是“人在做天在看，不要做坏事，会有报应的”。
“郁九初是真的被附身还是演的”，成了娱乐圈又一个未解之谜。
一段时间之后，郁九初接到邓妈妈的电话，对方很高兴地告诉他说，案件已经移交到检察院了。“等宣判的时候，希望小邓能知道。”邓妈妈说。
郁九初道：“放心阿姨，他会知道的。”
他正在酒店的房间里，待挂了电话，前方就慢慢显出了一个身影。
那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笑着说道：“原来你还相信法律的呀，受宠若惊。”
还是那件万年不变的黑风衣，黑色的皮手套，以及黑色的军靴——那人是离焰。
郁九初：。
他说：“嗯……我一直有个问题，你是有好多件黑风衣换着穿，还是就一件，一直穿，都不换衣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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