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上书房内,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瘦弱男子坐在龙案后,一本本缓慢地翻看着桌子上的奏折。
从林府回来的那名太监一改方才在林府的傲慢姿态,低眉顺眼地对着皇帝禀报:“回禀陛下,林尚书已经接了圣旨,钦天监那面也算了日子,下月初三就可完婚。”
翻看奏折的皇帝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向垂首站着的太监。
皇帝的面色泛着不健康的蜡黄,看起来像是被色/欲掏空了身子。脸上瘦得只剩下一层枯木色的皮,嘴角往上扯出阴鸷的弧度,开口的声音也异常喑哑:“如此甚好。”
皇帝说完片刻后,一道威严的女声传来:“皇儿看起来很高兴?”
立在龙案前的太监听见这道从背后响起的声音后身子一颤,赶紧闪到一侧立着,将自己的头垂得更低,姿态也伏得更卑微。
坐在龙案后的皇帝却和那名太监的态度截然相反,听见声音他惊喜地抬起头,一扫脸上的阴郁,目光望向从御书房门外走进来的女人,神情殷切,赶紧起身前去迎接:“母后怎么来了?”
太后身着华丽的黑色凤袍,脸上不怒自威,面对皇帝时语气虽有慈爱,眼底却像是凝了一层朦胧的冷雾,叫人看不出她真正的心思:“听说你将林府的表亲赐给了常安王?”
面对太后的询问,皇帝的眼神闪躲了一下,垂首道:“是。”
太后盯着皇帝的眸子越发深沉,犹如一把利剑能够轻松将他的心思剖开。
就在皇帝越发不知所措时,太后忽然收起了那股威压,轻松地笑了笑:“既然皇儿觉得这是场良缘,那就按着皇儿的心思去做。”
皇帝松了口气,嘴角也跟着泛起孩童般的笑容,望向太后的视线有着深深地渴望。他渴望能够在他的母亲嘴中得到赞许,渴望他的母亲能够选择跟他站在一起。太后这次纵许他这样行事,让他有些意外的欣喜,忙道:“谢谢母后!”
太后立即收起脸上的笑容,她孤傲动人的面容让人望而生畏,瞧着皇帝的眼神越发挑剔,冷下脸又道:“不过皇儿以后再做什么决定,还是先问问哀家的建议才好。”
皇帝脸上的笑僵住,他听出了太后语气中的不悦,连忙跪在地上:“母后息怒!儿臣再也不敢了。”
太后冷冷睨着跪在自己脚下的皇帝,眸中闪过一瞬淬了冰的寒意,沉寂了半晌后才不紧不慢地伸出手,扶起了跪在地上的皇帝:“你现在是皇帝,就算哀家是你的母后也不敢承受你的双膝。”
皇帝没有起身,他如今的年纪其实也不过刚刚及冠,可容貌看起来却无比沧桑,甚至比身为他母亲的太后还要显老,虽然这位太后现在依旧风华绝代。
唯一能够从外表中辨别出这位少年天子年纪的,恐怕就只有他的那双眼睛了,那双期颐、可怜的眼睛。
皇帝仰着头,无比诚恳地望着太后:“母后永远都是皇儿的母后,皇儿跪母亲是天经地义的。”
太后冷着的脸稍显缓和,眼尾有一星微不可察的嘲讽,她这次扶皇帝的手用了些力气:“母后知道皇儿孝顺,母后心甚慰。”
皇帝脸上的表情比太后的表情还要高兴:“母后能够开心就好!”
皇帝起身侧过身子,让太后先他进入上书房,这次太后坐在了他方才坐着的位置,而他站在了刚刚那太监站的地方,一切都那么的顺理成章。
太后随手翻看了几本桌上的奏折,这里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真正能够影响到江山社稷的奏折都在她的宫里呢。
太后不说话,皇帝就默默垂首等待。
过了好一会儿,太后才放下奏折,漫不经心地开口问:“皇儿的药可有按时吃?”
皇帝脸上闪过一抹不明的神色,他抿了抿唇,望着太后的视线欲言又止。在确定太后脸上的不容置喙后垂下头,低声恭敬道:“回母后,皇儿有每天按时吃药。”
听见这句话,太后的脸上比之刚刚的任何时候都要高兴。她嘴角浅笑着,赞许地点了点头:“皇儿很听话,为了你的身子,一定要每日按时服药。”
皇帝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他依旧恭顺的声音:“皇儿知道了,请母后放心。”
站起身,太后开口说:“母后也没什么事了,太妃那里还在等母后一同用膳,皇儿也早些传御膳房吧。”
皇帝给太后让开路,语气依旧乖顺:“儿臣恭送母后。”
一直到太后出了御书房,全程尽力将自己缩成透明人的太监这才敢喘口气。在这皇宫里,唯有这太后娘娘才是最渗人,最不好揣摩的……
“德顺,将朕的药拿来,母后提醒朕该用药了。”皇帝高兴的回到自己的座位,吩咐着立在一旁的太监道。
“奴才领命。”德顺恭恭敬敬地应着,他从一旁书架上的匣子里取出一个华丽精致的圆盒,
将圆盒拿到皇帝面前打开,里面是一枚枚被黄巾包裹着的棕黑色药丸。
德顺又去给皇帝倒了水端过来,回过头看见皇帝脸上的笑容已经淡下去不少,正盯着圆盒里的药发呆。等到德顺将水端过来,皇帝拿出一枚药丸放入嘴中,就着水吞了下去。
另一头,钦天监将算好的日子分别送到了林府和常安王府,在钦天监的人从林府离开后,林璟独自一人先后去找了林申和老太君。
司莫不知道林申和林璟都讨论了什么,只是先听见书房里穿出一阵林申的暴怒声,随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静……
书房的大门被林璟推开,她看见外面站着的司莫后表现得没有一丝慌乱,反而从容不迫地对着司莫展露了一抹微笑,眼尾微挑,与司莫对视的眸中神情意味深长。
司莫皱了皱眉,她忽然察觉到了一股危险,这种危险不会致命,但是会让她深陷其中,犹如沼泽。
林璟今日反常的没有过来与司莫主动搭话,她只留下那抹看不清含义,甚至有些魅惑的笑容后转身离开。
看着林璟离开的方向,司莫的眉心越锁越紧,心底的疑惑也逐渐加深。
书房内林申后出来,他看到守在外面的司莫叹了一口气,走到司莫身边后,他说:“钦天监定下了成亲的日子,下月初三。”
司莫回头面向林申欠了一下身子:“莫儿已经知晓了。”
林申看着司莫的视线有些纠结懊悔,皱着眉头摇头叹息:“可婚事要是定在下月,莫儿你是没法出嫁的。”
司莫经林申提醒这才想起下月初三是她转换身份牌的日子,到时候这具身体就会陷入昏迷。
“所以璟儿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林申说。
司莫没想到林璟去找林申竟然是为了说这件事情:“璟儿她是有什么办法吗?”
林申看着司莫,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璟儿说她要和你一起嫁过去。”
“什么?!舅舅怎么能让璟儿这样胡闹?”司莫确实被震惊到了,她是被圣旨赐婚给常安王的王妃,也就是正妃,林璟如果也跟过去那就是做妾!虽然林璟嫁给的是自己,自己嫁的也是自己,但这名分上依旧难听。
林申深深叹了一口气,语气颇为无奈:“我一开始听璟儿这么说也很生气,但是舅舅以前为了你的名声,一直未曾将你这怪病公布出去,若是到时候耽误了婚嫁,那便是欺君之罪……”
司莫依旧摇头:“这都是莫儿自己的事情,如何耽误舅舅一家?更何况如此一来岂不是害了璟儿的一生幸福?”
林申脸上也很痛惜,可事到如今骑虎难下:“我方才也与璟儿说了,璟儿说她要随着你一同出嫁,替你拜堂,不会做常安王的妾室。”
“舅舅胡闹!瞒得了一时,如何瞒得了一世?璟儿替我拜堂后还有洞房,还有以后的日日月月,如何能瞒得住!?”
“璟儿说她会在洞房当晚替你演一出戏,就说你被常安王身上的血煞克了妻,害了病,导致身体不适,当晚就陷入了昏迷。常安王知道后说不定会恼羞成怒给你一纸休书,放你重回林府。”
“……”
小白狐隐身守在司莫的脚边蹲着,一会儿看看林申,一会儿又看看司莫,听见林申说完这句话后,噗嗤笑了,幸灾乐祸地跟司莫说:“宿主大大,你舅舅说你克妻哎!——”
司莫嘴角险些控制不住抽动,用心语威胁小白狐:“我不仅克妻,还克你这种多嘴多舌的活宠。”
小白狐被司莫威胁得连忙捂嘴,上次连跑三天厕所的教训还历历在目,那小林璟还把自己给关在笼子里死死盯着,导致她最后……
小白狐想起那事就臊红了脸,真是要了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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