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真是偏心,每次都只发给苏合!”陈年在群里起哄着,
“就是就是。”这必须是小朝子,
“你俩过去都收了多少年的红包啦?苏苏才来几天?我要把这些年苏苏没有的全都补上!”
“就是就是。”这必须是大朝子,
“谢谢阿姨(爱心)。”
苏合笑着回消息,要是说,自己现在真正接纳的只陈年一人,他们会不会伤心呢,生性凉薄,她也不想,更何况不是生性,更凉薄。
“你们订的几号的票啊?”陈爸在群里问道,
“除夕那天早上!”
“怎么不订早点?”大家都巴不得两人早点回来,
“这是能订的最早的了。”
“好吧。”
陈年还在群里回着消息,苏合放下手机便睡了。
陈年掖了掖被角,盯了一会儿天花板,想睡,却怎么都睡不着。
挨到天亮,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把粥放入锅里,自己坐在客厅打坐。
“饭在锅里,一会就好了!”
苏合刚起来,看着修仙一般的陈年吓了一跳,
“好。”
苏合刷过牙,还在卫生间拍着脸,
“我一会儿去……”
“买菜吗?我这就去,想吃什么?”
陈年已经全副武装站在门口,
“茄……茄红烧茄子。”
“好,我这就去买。”
陈年一溜烟跑了出去,想着今天万不能让苏合出门一步。
“师傅,麻烦去a庄。”一个熟悉的身影上了出租车,
应该是看错了,苏合应该还在洗漱呢,等陈年疯了一样跑回楼上,房间一片死寂,茄子啪嗒掉在了地上。
“喂?是葛叔叔吗?”陈年将苏合的手机贴近耳朵,自己的手机则被苏合拿走了。
a庄占据了绝佳的地理位置,依山傍水,s市顶级的几家几乎都住在这里。
走在这条熟悉又陌生的路上,往日种种不堪又浮上心头,不怕了,苏合什么都不怕了。
院门敞开着,一旁停了一辆黑色的车,从左侧整面的落地窗看过去,只有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还记得我吗?”
那人正在吸着烟,没料到身后突然出现的人,
“苏合。”
苏合自己报上了姓名,他还是没有说话,继续抽着烟,不过能看出眉头皱了皱,
九年的岁月,带给面前这人,什么?
松弛的皮肤,眼角的皱纹,还没清理的胡渣?
“我要一个道歉。”苏合说,
“哼!”
还是什么都没变,
“我要一个道歉。”苏合说,
“滚!”
“我要一个道歉。”苏合说,
“滚,你他妈就该死!”一个烟灰缸甩过去,正中额头,苏合跌倒在地上,她没有退缩,只是继续说着,
“你是杀人犯,你杀了我妈妈!她根本不是自杀!我有证据!”
“她就是自杀!你他妈有什么证据!”那人把烟头一扔,转身骑在了苏合的脖子上,用力扇打着。
“我让你他妈再说!说!说!”
不知道是血污了眼,还是眼中淌了血,
“看来你,无心悔改!”一个转身,那人便被压在身下。
等陈年带着葛警察赶到时,屋里的男人正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另一只手还想挣扎着去够苏合脚边的刀。
脚,踩在男人的手腕上,用力的碾着,陈年瞪大了眼睛,苏合的表情她不敢再看第二眼,即使混着黏稠的血,也能看清楚那,那死亡。
“不要做傻事!”陈年觉得这话是从她的肺里炸裂出来,
男人用另一只手握住苏合的脚腕,竟然纹丝不动,下一秒便被苏合抓住了脖子,
“熟悉吗?”
“松手!”葛叔叔在门外喊道,
“滚开!”
苏合没有扭头,只是大喊了一声,警察想冲进去,被陈年拦住了,
“请再给她一段时间,现在她的情绪有点激动……”陈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说出这些话。
“我问你熟悉吗?”力气又重了一道,
男人的眼睛由于缺氧,瞪的红裂带有翻白的迹象,嘴里欲言又止,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这九年,我会忘吗”
“这是你打她的动作!”
又一瞬,那把刀已经到了苏合手里,每个人都摒住了呼吸,
苏合的脖子上青筋暴起,另一只手依旧掐的死死的,
“你这种人渣,只配去死!”
“苏合!”
陈年扑了过去,被警察拦了下来,
那把刀还没落下,
“害怕吗?无助吗?”
“我又怎会杀了你,又怎会成为你这样不配为人的人!”
“哈哈哈哈!”苏合笑了出来,腥红的血穿过嘴角落到雪白的脖颈。
刀子落地那一秒,任谁也没料到,身后的人能快速拿起刀,
“苏合!”
陈年扑了过去,拦腰把苏合撞到了一边,血,
当那边刀上出现血时,苏合觉得什么被打开了,恍惚间,她还觉得那把刀还在她手上,扎向了那个幻想杀死千百回的人身上。
“陈年我做到了,陈年!你看到了吗?”
“血,人渣,人渣!”
警察冲进去扭住男人的双手,戴上了手铐。
陈年抱住了她,白衬衫上开出一朵血色的花……
“陈年!”
苏合从她怀里挣脱出来,伸出了刚抱着她的手,
“这是什么?”
血顺着指尖流了下来,等救护车赶到,陈年躺上的那瞬间,
苏合满脑子都是九年前妈妈被抬上去的场景,
又要失去了吗?
声音在耳边萦绕着,像带刺的藤蔓裹紧了自己的心脏,
陈年躺在那里,眼睛扑闪的望向一旁的苏合,她的手想使力气握紧苏合的手,想让她放心,
可每用一次力气,就有热热的东西从体内流出来,她只能用眼睛看着她,可眼睛好像也用不上力气,后来,耳边只有了声音……
“你为什么没杀他?”是那个说千万小心的声音。
“因为,有人,给了我阳光和爱。”是她所爱的声音。
陈年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了遇见苏合的第一天,那个软萌软萌的小肉包,好像连书都搬不动,却一个人抱了全寝室的书回去,自己兼职一天二十五元的时候,却给学校的猫买最贵的猫粮,明明,明明自己被抛弃过,却每周去陪伴那些没有父母的孩子,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柔软的人,柔软到,看到今天的苏合,陈年根本无法把她和脑海中的苏合联系起来,
陈年问过她的梦想,她说:
“如果每次想到这个梦想,就十分痛苦,那还可以称为梦想吗?”
“当然了,梦想都是要付出努力的,至于痛苦,我们克服就好了。”
“琴,钢琴是我的梦想。”
她还记得当时苏合的表情,眼神是那么坚毅,闪着光,望向自己,
可她今天才知道,琴,是她的母亲,她是,她只是想妈妈了。
陈年多想让苏合再问一次,她一定会回答,
“那不是你的梦想,真正的梦想是让你感到幸福的,会因为这个幸福让你不断的去努力实现它。”
“令你痛苦的不是梦想,是需要治疗的伤口。”
来得及的,一定来得及,等我醒来就告诉她!
抢救室里,躺着俩个人。
苏合的记忆回到了那片林子,那堆坟墓旁。
森林安静,不会给别人带来困扰,也不会看到他们的阖家欢乐,其乐融融;就和泥土相伴,我死后泥土不会嫌弃我吧,还能做养料呢,鸟儿呢,鸟儿不介意就在这棵树上歌唱吧,我肯定不会打扰它,我会乖乖的做它的听众。
我……我再也不用伪装喜欢这个世界了,扯平了。
不知晕过去了多久,不知几次阳光打在脸上,苏合越发觉得自己的身子轻盈,轻盈到好像只剩一副皮囊,在这世间游荡,死后去一个幸福的地方吧,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没有期待的地方,让我放肆的活着,一个人走走停停,像风一样……
我这恶心,又腐烂的一生,终是要走到尽头了。
不做别人的累赘,不做别人的妨碍,不做那从出生就没有的意义,不做那害死人的帮凶……不做,不做妈妈的女儿。
“那就做我的宝贝。”
那声音说道,那声音一遍遍地说道。
苏合看不清向自己奔来的是谁?就像她从一开始就没料想到会遇见。
那人靠近时,当她看清时,眉眼弯弯,满怀爱意。
“他们给不了的爱,我给。”
“那你叫什么名字?”
“陈年。”
宛如第一天相遇,她的名字叫陈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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