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寸草无光。劲风夹杂细雨,吹打在如艺坊的窗棂上。
“你说这秦斯铭是不是有病啊?我让你们俩单独相处,是给他腾地方欺负你的啊?”
完璧如收回目光,一边神色恹恹地应和电话里好友的声音,一边检查手工室的门窗是否关严实。
雨丝微凉,一股寒意蔓延进室内,四顾环视之后,果然发现窗户漏了条缝,摆在工作台上的景观模型首当其冲。
尤其是她制作的山体和植被,都被大大小小的雨点给沾染打湿,洇开道道水痕。
完璧如心疼地看着自己精心制作数天的手工模型,小心翼翼观察着,试图找到解决办法。
这个景观模型复刻的是京市晔山。
再准确的说,是完璧如和秦斯铭从小成长的地方。
晔山别居是建在景区里的别墅群。相较于鳞次栉比的现代化楼盘,这个项目绝对是京市住宅地产中的一枝独秀。
秦家住宅便坐落于此。完璧如来京之后,没少在晔山的各处探索。
晔山于她而言意义非凡,对秦斯铭来说也应当如此。
她这才会有制作晔山模型的想法。
只可惜,上天似不遂她意。
她愣神的半晌,林荟含还在电话那头数落秦斯铭的不是。
“这么多年我没劝过你,毕竟大家知根知底,你也能自个儿掂量着。”
“但姐们,现在我是真看不下去了。说难听点,秦斯铭就是一薄情寡义的人。”
完璧如沮丧地听着,手足无措望向眼前的晔山模型,一阵揪心得难受。
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因为自己的心血而心疼,还是因为这是秦斯铭的礼物而难过。
“完妹儿,在干嘛呢,怎么没声儿了?”
完璧如叹了口气,“在听呢。”
还没待她说些什么,林荟含突然把话题带到一个始料未及的方向。
“你说,当初要是我,把十五岁的完璧如从晔山救下来——”她语气依旧轻松,要笑不笑地扬着调子。
沉默的片刻,却荡出了一点细微的无奈和遗憾,“二十三岁的完璧如,是不是就不用为秦斯铭伤心了。”
完璧如闻言一顿。
她没心思笑着打趣回去,反而很认真地思考起来。
十五岁,完璧如来京市的第三年。
她交到了不少朋友,也招惹到不少嫌恶。
秦家新来的小姑娘,活泼可爱,人美声甜。
秦家老爷子偏爱她,秦斯铭和袁晟这一堆世家公子不厌其烦陪她玩幼稚的游戏。
罗玧雅看不惯这个初来乍到的南方丫头,没少给她使绊子。
要么是破绽百出的恶作剧,要么是纸老虎式的下马威。
完璧如见招拆招,也不算多烦恼。
唯独那天,初中毕业典礼,罗玧雅瞧见独自一人来参加的完璧如,放声嘲笑,“没爹没娘的小屁孩,只能一个人来啰!”
完璧如向来不是好欺负的性子,更何况她的行为实在无下限。
她忍无可忍,一记弹弓把罗玧雅的门牙砸断了半截。
十五岁的小女孩能有多大胆。
既觉得自己被骂了委屈,又怕因为自己把她门牙弹飞这事儿被长辈骂。完璧如回去的时候一边走一边哭,没走通往别墅的路,反而寻着林间小路上了山。
她没想到那天会下雨。
更没想到,会有人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找到她,背着她一步一步地踏下山的路。
雨声渐大,敲在窗棂上的声音令人惊心。
完璧如从回忆中走出来,终于回答了好友方才的问题。
“如果是你救下我,我的确不会喜欢上秦斯铭。”
她沉吟片刻,似是在犹豫什么。
“?”
林荟含本来就是个急性子,“说啊。”
“但我也不是同性恋。”
她很难为情地开口,好像拒绝了一场告白。
林荟含:“……”
姐也没打算让你爱上我。
-
如艺坊来了客人,完璧如和林荟含的对话被迫中断。
如果是来买手工成品的,一般都是倪潼来接待和讲解。
但也有不少要求定制或者自制的,这就需要完璧如来接洽。
她扫视一眼倪潼的消息,推开手工室的门。
「带着小孩来的,似乎是打算自制。」
完璧如收拾收拾刚才的愁绪,还没走过转角,就听见店里主厅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
“姐姐你好,我是来找年画娃娃姐姐的!”
倪潼有些犯难,“小朋友,什么是年画娃娃……姐姐?”
“就是像年画娃娃一样,扎着两个小揪揪的漂亮姐姐呀!”
完璧如此刻还没察觉到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只是被这个称呼猝不及防逗笑。她眸子弯弯的,不经意抬眼望去,却在下一秒撞上一双深邃漆黑的瞳仁。
男人一身黑衣,随性慵懒地倚在木质橱柜边,他注意力没放在店员和小男孩的对话上,反倒好整以暇望向从手工室出来的她。
如艺坊暖黄的灯光落在他硬朗利落的半张脸上,细细描摹出明暗交界的骨相轮廓。
窄腰长腿,光是立在那儿都像幅画。更别提他此刻,似笑非笑凝着她的时候。
和景煜屹视线交接的瞬间,完璧如歪着脑袋笑了。
“你怎么在这?”
景煜屹凌厉的下颌朝景望贤的方向扬了扬,没说话。
这时,景望贤刚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看到完璧如的时候眼睛一亮,“姐姐!年画娃娃姐姐!今天扎了一个小揪揪!”
他兴奋地叫嚷着,随即笑着飞奔过来。
可惜半途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截住。
“有没有礼貌?”景煜屹食指勾着小男孩的后衣领,看着还在原地傻气扑腾的侄子,慢条斯理开口,“不要乱抱女孩儿。”
完璧如噗嗤一笑,不敢置信这句话是从景煜屹嘴里说出来的。
几天不见他就转性了?最不在乎肢体触碰的人,还能说出这种话?
景煜屹显然听到了这声毫不客气的笑,估计也猜透了完璧如的心思。
却没有半点尴尬,反倒泰然自若掀眼看过来,回答她刚刚的问话,“梅女士不是说,跟你学点玩意儿。”
他拍了拍小侄子肩膀,“这小屁孩乐意。”
景望贤扬着脑袋,细声细气反驳他,“不是小屁孩乐意!”
景煜屹无奈改口,“成,是小魔王。”
完璧如料到景煜屹不会因为梅佳卉随口一句话屈尊研究这么些手工制品,却没想到他会带着景望贤来。
来不及管那么多,她只是眨了眨眼,欣然答应,“行呀,你们先坐吧。”
她带景煜屹和景望贤来带一个小隔间,接着和主厅的倪潼示意可以早点下班。
倪潼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煞有介事地把完璧如拉到一边。
她刚刚就注意到老板和极品大帅哥之间的眼神交流,不受控制地就想歪了。
虽然一直期盼着完璧如把她那位不靠谱的男朋友甩了,倪潼也不想她和眼前的男人擦出点什么火花。
“我都惊了,这一大一小我在灯会上看到过!”
“妈呀,这惊为天人的长相,没想到离婚带一娃,可惜哟——”
倪潼一个劲地使眼色,语气急促且夸张,把自己的良苦用心全写在脸上。
完璧如噗嗤一笑,“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我刚刚聊天时知道的,小孩说他没见过他妈妈呢!”
完璧如摇摇头,“刚刚这位不是他爸,是他小叔。”
事情涉及到景望贤的家庭,完璧如没继续和倪潼讨论下去,戳了戳她的脑袋,“一天到晚不好好上班,想什么!”
果不其然收到一个委屈又悬念的眼神。
她催促着女生赶紧回来,接着重新回到刚刚的房间。
完璧如笑盈盈看向面前的小不点,“望贤想学什么呀?”
小男孩鼓着包子脸思索片刻,随即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想要一个可爱的挂件!”
“好,”完璧如思索片刻,“那给你做个钩针玩偶吧,小熊猫怎么样?”
景望贤重重点头,看上去已经迫不及待。
完璧如轻轻地笑,开始教他最基本的针法步骤。
说话的间隙,她抬眸看了眼对面的另一个方向。
景煜屹进来以后就坐在稍远一些的位置,从小男孩的书包里拿出了个平板,大概是在办公。
他认真起来的样子和平常不大一样。
身上那股痞劲儿敛去几分,眉目肃然,配上他的硬朗五官,看上去更加不好接近。
完璧如不动声色收回视线,继续轻声细语指导景望贤手里的动作。
或许小男孩还不太适合这么精细的活,景望贤的针法错乱,和完璧如刚刚演示的背道而驰。
完璧如却不泄气。
如艺坊遇到的顾客,基本上都是0基础,学得比较慢。她没觉得这情况多棘手,反而更加仔细地重新示范了一遍。
景望贤看完之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刚准备跟着学一遍,没成想第一步就犯了错。
还没等完璧如说什么,一声哼笑倏然从他们俩边上传来。
平板被搁置在角落,景煜屹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过来。他捏了捏侄子的小肉脸,毫不留情地戏谑开口,“出息。”
景望贤听出了小叔看不起自己的意思,很想反驳,偏偏自己确实笨手笨脚做不出来。
虽然不服气,他还是心虚着不敢看他,结结巴巴道,“你、你哼什么嘛!小叔……小叔肯定也学不会!”
景煜屹轻嗤,语气轻飘,“看着啊。”
完璧如看叔侄俩幼稚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她一副看热闹的态度,双手撑着下巴,不觉得景煜屹真能做出什么来。
他刚刚独自在旁边办公,压根没掀眼看这边一下。
钩针虽不是一件门槛多高的事情,但也不意味着轻而易举看一眼就能学会。
她曾经也兴致勃勃要教秦斯铭,本来就不算简单,再加上秦斯铭不耐烦,这事儿很快无疾而终。
完璧如专注着看景煜屹的动作,心里没抱多大期待。
然而,就在她刚下这个结论的下一秒,却突然发现事情似乎不是她所设想的那样——
景煜屹拎出一根纯黑色的线,依次绕过小拇指和食指,接着用大拇指和中指轻捏住线,熟稔地完成了挂线的步骤。
他的手指像伞骨一般,修长匀称,骨节分明。皮肤又是冷白色,和纯黑棉线交缠在一起的时候,色彩对比极其强烈。陡然生出一种禁欲的美。
这样一个狂傲不羁的男人,安静地在这钩针编织,实在是有一些违和。
偏偏他绕线的动作有条不紊,干什么都有股浑然天成的贵气。
最后,景望贤张着嘴巴半晌没回过神,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就这么呆呆楞楞地盯着他看,“小叔,你怎么什么都会!”
景煜屹未置可否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想学就好好学。”
景望贤闻言,板着张小脸,一本正经地开始研究完璧如给他画的图解,“你说得对!”
完璧如同样是满眼惊讶看着他,心底的疑问还没问出口,“嗡嗡”的震动声响起。
景煜屹拿出袋中的手机,眸光清淡地扫了眼屏幕,当着完璧如的面按下了接听。
完璧如就坐在他旁边,还能隐隐约约听到那头的声音。
有些熟悉,是梅佳卉。
此刻正是傍晚六点,天黑得早,窗外早已是一片墨色。
景煜屹漫不经心应着他母亲的问话,“带着望贤在外头。”
“在哪儿?完璧如这儿啊,”他说话间隙侧眸看过来一眼,语调中似乎多了点微不可察的笑意,“你不是让我和人学习学习嘛。”
电话另一边的梅佳卉记得这小姑娘,语气很是惊奇,“呦,你还能答应这事儿!”
这是完璧如第一次从景煜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他用那一贯懒淡的京腔念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竟然还别有一番趣味。后面两个字稍微快些,被吞了音,乍一听还有点像她的微信名。
完biu。
不过这位爷的语气,肯定谈不上可爱。
她回神的时候,景煜屹已经结束了通话。
“诶——”她这才发现,他们俩手机型号是一模一样的,就连外壳都相差无几。
完璧如拿出自己的,和景煜屹刚放下的手机凑在一起比较,“你看,咱们手机好像。”
这样摆在一起,甚至都分不清具体是谁的。
她平常做各种手工,难免接触到一些颜料或彩胶。完璧如担心把自己的手机给弄脏,配了个最简单的纯黑色手机壳。
而景煜屹的也是如此。
好神奇。
比她手掌大出一圈的手机,到了他手中,看起来就像个丁点大的长方块。
再加上景煜屹方才挂线钩针的一系列操作,完璧如现在看他的手,都莫名带着一种美学角度上的欣赏。
她好奇地打量了会景煜屹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
目光中透露着惊奇的光,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一声低低的笑从耳畔传来,完璧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傻气,再也没好意思抬眸看他。
复又想到什么,“对啦,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准确地说,托你带给梅姨。”她不好意思地补充,接着便起身,去另一个房间翻箱倒柜。
景煜屹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
看她这幅冒冒失失的样,他叮嘱正埋头苦干的景望贤一句,随即迈着长腿跟上丸子头女生。一边还慢悠悠提醒开口,“别在自个儿店里摔了。”
“知道——”完璧如拖着音,不满地嘟囔着,开始在储物柜中翻找。
上次在医院见过梅佳卉,完璧如就想着要做个东西送给这位和善长辈。
她精力有限,的确没办法夸下海口再做一套京剧系列的玩偶,但能依照梅佳卉的个人气质,送出独一无二的礼物。
完璧如拿出自己装在精致包装盒中的发簪。
她先前托匠人在发簪本体上镀了银,材质均是上等。之后又结合绒花和钩针的技术,做成了簪头上的花朵和枝叶。
她检查一遍之后,重新收进了包装盒中。
从手边的小箱子里头找出根丝带,准备系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震动音再次响起。
完璧如手机还放在刚才的房间没拿过来,这通电话很显然不是她的。她刚想提醒景煜屹接听,余光正瞥见男人从裤袋里把手机拿出来。
充满磁性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喂?”
完璧如就没再管,专心致志手上的动作。
不过几秒。
她整理好礼物之后抬起头,却猝不及防对上景煜屹望过来的视线。
他好整以暇地扬眉而笑,正一瞬不眨地注视着她。
接着,原本在他耳畔的手机被递了过来,“你的。”
完璧如杏眼圆睁,愣怔地接过,看到来电人是秦斯铭的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
先是不敢置信地再次询问,“手、手机拿错了?”
看到景煜屹不动声色点头,这才手忙脚乱地把手机贴在耳边。
她更没想到秦斯铭会打电话过来。
前几天的不愉快又出现在脑海中,她语气不虞地朝那头开口。
“我在店里。”
“刚刚是……客人,手机一个型号,拿错了。”
“就是客人啊,你不相信干嘛还问?”
“不用你这个大忙人接,我自己回。”
……
明眼人都能听出来,这是段不怎么愉快的对话。
完璧如看出了景煜屹幸灾乐祸的微表情,却没给他奚落的机会。
“那就麻烦你带这个给梅姨了。”她把礼物袋塞过去,闷闷不乐地开口。
景煜屹也不故意提刚刚那茬,俯身逗她,“我没有?”
完璧如果然被他转移注意力,神色稍微生动了些,“这是发簪!你又用不上!”
她没好气地瞪他,自己都没察觉情绪变得轻快了些。
视线瞥到手工台上的景观模型,才想起之前打电话的时候把它忘在这了。
以免晔山模型再次受到风雨的加害,她连忙找了个纸盒罩着。
又把手工室的窗户都锁上。
景煜屹看到她这一连串动作,冷不丁开口,“也是送别人的?”
完璧如一顿,接着理所当然点了点头,“给男朋友的,生日礼物。”
她没心思观察景煜屹的神色,只听见一声低低的嗤笑落在狭小房间内。
安静片刻。
散漫的男声再次传来,“晔山?”
完璧如这回终于扬起脑袋,语气也带上了些惊喜,“你看出来啦?”
“我熟。”他笃定开口,接着在完璧如震惊的目光中,懒洋洋地继续解释,“景宅在晔山别居一期。”
“你们住二期,隔了半山高。”
完璧如这才了然点点头,“这样,难怪没遇见过。”
没遇到过。
最后一个字落下来的时候,熟悉的嗤笑声又再次响起。
完璧如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却不好质疑开口。
景煜屹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她摇摇头,在心里暗自腹诽着,把景观模型彻底保存好,这才起身。
“小屁孩在隔壁要无聊了。”景煜屹淡声开口,是要走的语气。
完璧如点了点头,“行,我们店也要关门啦。”
本以为就这样和他们道别,景煜屹却突然在她面前停下。
“送你回去。”
大抵是听见她刚刚和秦斯铭的对话,得知自己要一个人回家。
他撂下这么一句话。
很寻常的陈述句,不带任何询问的色彩。
完璧如脱口而出便是拒绝的话,“不用啦,我有车。”
林荟含的话她还在心里记着。
面前这位爷,在她看来的确很好相处,但到底也是外边鼎鼎大名的人物,更何况还是秦斯铭对家。
平常和他聊两句还行,联系过于紧密的话,确实也不太好。
景煜屹依然坚持,“回的都是一个地儿。”
的确,都是回晔山别居。
完璧如见他这副不容置喙的样子,很不争气地动摇了。
晔山离泓景大厦不算近,也不算远。
搭顺风车,可比自己开车舒坦得多。
她思考的这半晌,景望贤已经哒哒哒地从隔壁房间跑了过来。
“姐姐,这是我刚刚自己做的!小熊猫的两只脚!”他得意洋洋地扬着手里的半成品,显然是偷听了刚才的对话,开始朝完璧如撒娇,“和我们一起回去嘛!”
“我一个人在小叔车上,会好无聊的!”他黏黏糊糊地拖着音,稚嫩俊脸上满是希冀。
完璧如招架不住,最后还是小声叹口气,哭笑不得地应下,“好,那我陪着你嘛。”
抬头看了景煜屹一眼,男人正从容不迫地立在旁边等她的回复。
她无奈地弯弯眸子,“谢谢你呀。”
-
再次坐上这辆墨绿色的流线型跑车,完璧如还是会暗自感叹它漂亮的外型。
这段时间,她偶然听林荟含提起过这事儿。
圈里的世家公子大多都有这爱好,买超跑就跟集邮一样。
景煜屹也不例外。
听说他车库里随便拿出一辆,都能抵得过京二环一套四合院。
最爱的偏偏只有亲自设计的这台。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还真是意外地专一。
完璧如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逗笑,她压了压不受控制地嘴角,陪景望贤在后座聊天。
小孩天马行空,话题总是数不清得多。
完璧如数不清多少次被他逗得合不拢嘴。
总之,反应过来的时候,名贵跑车已经在秦宅恢宏敞阔的大门前稳稳停下。
完璧如清凌凌的眸子一亮,心情颇好地朝身旁的小男孩挥手。
“拜拜啦,姐姐下次给你玩哦。”
耳边响起景望贤依依不舍的道别,她又走到驾驶座的门边。
景煜屹手肘搭在车窗上,慵懒地投来一个目光。
白日里的那场雨已经停了,晔山别居毕竟处在景区里,到处都泛着一股雨后林间的清新空气,沁人心脾。
月色疏淡,灯光昏暗,完璧如站在车边,看不太清男人的神色。只好稍稍俯下身,同他挥手。
“再见,谢谢你捎我回来。”
景煜屹懒懒散散应了声,好像于他而言只是随手之举。
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又在下一秒看见男人的喉结微动,在幽暗的光照下显得格外清晰。
四下阒寂,男人正扬着散漫音色,意有所指般地淡声开口。
“今晚可别再哭了。”
“听见了么,小核桃。”
完璧如闻言一愣。
突然想起,上次和秦斯铭吵完架,眼睛肿得像核桃的那天。
他也是这么称呼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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