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电石火花间结束了,犯人伏了法,无辜的夫人们接受了丈夫没了的事实,重新鼓起勇气独自面对前路坦荡,余已无聊的时候就看着流光玫瑰毫无波澜的成长,他总梦想着玫瑰一天就能高得耸入云端,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他们大概和娘娘一般模样,很可能会更美一点,玫瑰的花粉被远去的蝴蝶遗忘,飘散在空气中,最终不甘心地混入泥土中。
余已恍惚地想:结束了。
京城的人口失踪案就这么落下了帷幕,那只狐狸盯着一张魔王的脸,实力却不够看。这个世界的妖怪并没有多可怕,只要你有心,总能战胜它。
当时那张无障碍瞬移卡余已没来得及用,他沉溺在神明捏造的环境里,忘记了这其中的逻辑错误,那些东西很有科技价值,但他们应当不能泡水,他们没有所谓的电孔,不能吸收雷电的力量,他们一动不动,固定在海面,好像下一秒就会倒塌散落成浮沙。不被珍珠蚌认可的浮沙,注定只能是最普通的尘埃,它和这些高科技物品在环境条件里存在的价值一样,毫无用处。
内务大臣让侍卫召唤余已到大殿去,余已在门口,看见一向稳重的内务大臣沈呤面上焦急万分,手里拿着奏折,忽而站起身左右踱步,忽而用力捶打大腿,忍痛低头,余已走进去和他打招呼的时候还在想:大概这次的事情有点大,竟难倒了沈大人。
“柳州爆发瘟疫,大批流民堵在京城门口,他们饥寒交迫,病怏怏的状态。我们不敢开城门,也不敢靠近城门。”面对余已好奇的眼神,沈呤把来意简单说明了一下,谈及流亡的百姓,这位爱民如子的大人眼神暗淡,于心不忍却又无可奈何:“如果瘟疫感染了京城里的任何事物,就会波及百姓,京城,就会和柳州一样堕落成一个病害肆意横行的地狱!我这次来,是想请陛下指示,同意我们向外投掷食物。”
余已无奈地想:又来了。
瘟疫,传播率非常高,仅仅几天时间,柳州就被病毒吞噬地一干二净,据流民所说,已经是尸横遍野,恶臭熏天,浓雾笼罩着这座曾被列为旅游圣地的城市,流亡的百姓大多都是个体,病毒残害了他们的家园,还要让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怨恨声一时高涨,喊破了九重天。
神明没有管这件事情,这只是一个必然会埋在历史的尘土下的朝代,它不会永生,既然如此,就没有施予恩惠的理由,况且,生息神女捂脸,他们都是新神,没有天生的血脉,除非以命殉道,否则只会触怒历史潮流,瘟疫只会更加严重,足以毁灭世界,这世间唯一能就他们的人被他们的帝王害死了,这注定,是死局。
应长惊和沈呤的对话,余已没有听,他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不舍地看着皇宫的建筑,这个朝代就这么完了吗?
“沈大人,这个朝代不会完。”余已看向里屋,少年帝王应长惊皱着眉头,眼神有过迷离,但很快被坚定替代:“这个朝代尚处于襁褓之中,母亲的双手怀抱他,他不再感到害怕。明天的朝堂上,我们一起讨论这件事,千人齐心,不会有战不胜的困难,只会有背叛的苦难。”沈呤拜别了帝王。
余已走进屋子里,一言难尽地看着少年帝王,自从狐狸带他进了那个环境后,他现在看见的应长惊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威严不足,可爱有余。想到他刚才立下的口头安慰,心里有点别扭,似乎说了类似这样的话,战胜瘟疫的希望就弱了几分:“陛下大可不必如此信誓旦旦,这次的疫情不同于历史上的几次重大疾病,它和那几次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不普通也不达贵的城镇,一样杀人于无形,很短的时间里就攻下了一座柳州城,它又很独特,中了这种疾病的人伤口里淌出的血液是暗淡的金色,有点像传说中的美人席,蜕变成金色的眼睛和脸格格不入,它没有感情,只是看着世界像履行一个无关紧要的任务,但有意的隔开皮肤流下的却是正常的血液,感染疫病的百姓很清醒,只有眼睛清醒,他们的身体踏过每一个被他们杀死的躯体,漫无目的地向前走。这太奇怪了,不像是自然疾病,像是人为的一种控制。陛下,您打算怎么做?”
应长惊眉头紧锁:“你是说解决疫情,抱歉,我并没有什么好的方法。但你说的这种情况百年前有过一例,是当时的皇后娘娘掉进水里后出现的,当时的明知帝寻找了最有名的道士,做了法,奇迹般的又好了,所以,我们可以试试求法。”
余已不置可否,事到如今,信信神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虽然他知道,神明不会在意。
“就这么办吧,死马当活马医呗。”余已摊开手,颇为无奈地眺望柳州的方向,这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连不断,磨折人心。“还有,您在房间里放流光玫瑰,这不好。”
应长惊一个眼神,侍女就将玫瑰搬到院子里,不再年轻的少年留恋地望着玫瑰:“抱歉,这玫瑰有毒,但是我不会扔掉它,京郊的玫瑰园,里面上万朵流光玫瑰都是她种的。每一朵玫瑰的流光四溢都会让我想起她眼里极力掩藏的锋芒。很抱歉,但我不能戒掉它。”
余已看着帝王,无奈地苦笑:“挪远点大概是您最大的让步了,既然如此,好好爱玫瑰吧,不要听那些杂言碎语,明天的朝堂再见。”
“再见。”应长惊看着少年温柔的气息退却,身影消失在梧桐里。“我亲爱的玫瑰鉴赏员。”
朝堂之上,余已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听官员们的争吵,大概情况就是有人说:“以毒攻毒,祭出一个人的金血混在水里让被感染的人喝下,二次中毒,相互抵消,岂不美哉。”爱民的官员就反对他,拉开了这场争吵的序幕,余已在人群的夹缝里看见,少年帝王烦躁地看着底下闹腾的官员,面上没有表情,冷漠孤独地看着他。
余已的心突然疙瘩一下,他突然想安抚被怒气摆弄的帝王,没有理由,突发奇想。
“陛下,臣认为可以让道士看看,这次的情况特殊,说不定是妖界想要吞并人界搞得把戏。”余已寻声看过去,是一个中年官员,看起来稳重正直地很。
他这话一出,结束了长达半个小时的双方争执,官员们仔细想了想认为他的想法不无可能,纷纷点头同意这个想法,闹哄哄的朝堂瞬间变成请道士的讨论会,一趟早朝下来,一切都商量妥当,道士那边也派了人去京郊他隐居的山林里去请他出山,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余已是在一个下午见到道士的。
道士面色严肃,手里拿着浮尘,地下或者可以帮助他通天语的法阵,他在法阵里倒上鲜血,偏偏起舞,雾气越积越深,里面的人影盘坐在地,支支吾吾的在说被雾气屏蔽了的话语,大概是联系到了上天,寻求解决瘟疫的办法,余已在外面看着他时而疯癫时而清醒十五分钟。最后,雾气散开,道士的脸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的神情看上去不是很好,嘴巴张开又闭合,说不出一句话,余已给他倒了杯水,他接过,一饮而下,用道袍袖子擦干净嘴角残余的水渍,开了口:“我问了神明,神明说想解决这场瘟疫,就必须要神血滴入登天台的流水河,只有那个人的血液流尽,瘟疫才会被解决。可,可是这个凡间哪里有神血在,这是一场世界末日,我们会死,都会死!”道士的情绪激动,他放声痛苦。
“安抚下百姓。”应长惊留下这句话带着发愣中的余已离开了现场。他们去看了城门外的百姓,在城墙上。
百姓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一个小女孩脸上粘着血污在啃一个窝窝头,窝窝头放了很多天,硬的像石头一样,小女孩不自量力地一遍遍不肯放弃的咬着它,直到看见一抹血渍,舌头碰到松动的牙齿才把它放回去,小声地抽泣,其余的百姓一个个同病相怜地看着她,泪水不约而同地滴在地上,被太阳风干,他们靠着城门坐着,长久失水让他们感到昏昏欲睡,一个人闭上了眼睛,很久很久,再也没能醒来,他周围熟悉的人放声痛哭,百姓大都于心不忍,从自己的破衣服上扯下布料,一起给他做了个百家被给他盖上,找了个地方埋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余已面前毫无波澜的流逝,在瘟疫的面前,生命是那么脆弱。
“如果我们找不到神血,京城也会是白骨铺地的情况。”应长惊没有余已那么感性,但也十分动容,他有些绝望:“拥有神血的人可以靠修炼成神,我们怎么可以毁了一个未来神明的前途和生命来救另外的人们,我们没有理由这么做。”
许久,他轻声说:“这个朝代完了。”
余已很想安慰他,但找不到安慰点,于是他静静地陪着他,看城门口苦苦挣扎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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