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胃仪器已经准备就绪, 两位患者却拒不配合。
太宰治正在呜呜地哭着,看上去非常伤心。
“为什么没有洗涤剂——!”
他声音嘶哑地叫着,显然是伤心到了极点。
为什么有人能靠调味, 用普通的食材做出洗涤剂口味,但是丝毫不含任何有毒物质的料理啊!
吃下去这么半天, 太宰治居然没感觉到任何不适, 实在是很离谱。
夏夏冷静地看着他, 等他哭到中途开始换气的时候才插话。
“对啊, 所以说是‘洗涤剂口味炖豆腐’,而不是‘洗涤剂炖豆腐’。”
太宰治没想到居然有人用这种险恶用心的文字游戏欺骗了他的感情。
他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森鸥外手里拿着医疗用具,看太宰治干嚎了半天,好像确实没有出现什么症状。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的料理天赋点到了如此歪的地步,居然真的能做出口味如此奇特的食物。
同样被有毒料理毒害到的还有一个人,可是……她看上去也没有出现什么症状。
难道太宰治这次没在料理的时候加入什么神奇的魔药材料吗?
森鸥外迷茫地放下了手中的仪器,和在场唯一的正常人中原中也对视一眼,看到了同款怀疑人生的神情。
然后他悟了。
难怪这两个人能玩到一起去, 森鸥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能让太宰治感兴趣的估计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虚惊一场,看来港口黑手党的洗胃仪器今天晚上不用满负荷运转到冒烟了。
森鸥外压下舌根处隐约还没有消散的神奇味道,心累地摆摆手,送走了三株奇形怪状的韭菜。
哦不对,中也君还是正常的, 尤其是在另外两个人的衬托下, 中原中也实在是太正常了。
熟悉了一下新工作之后,兰堂带着中原中也去了一趟欧洲, 去解决宝石走私线上的一点小麻烦。
在他回来的前夕, 首领去世了。
——因并发症引发了痉挛, 所以需要切开气管做呼吸道处理。
这是森鸥外给出的理由,其实——
全是胡扯。
他直接用手术刀划开了首领的喉咙,见证者有一个半。
一个,是指太宰。
半个,是指夏夏。
作为专攻受伤,但是对疾病束手无策的治疗系,森鸥外在划开首领脖子的同时叫来了她。
但事实上,她进门的时候,首领,或者说先代首领早已经死透了。
死透了的人当然不能再进行治疗。
完整目睹了森鸥外行凶现场的是具有异能无效化能力的太宰治,夏夏一进门就察觉到了房间里低沉的气压,还有太宰治毫无高光,越发阴沉的眸子。
额前的发丝和缠绕的绷带遮挡住了太宰治的大半边脸,使得他看上去格外死气沉沉,好像离坟墓更近了一些。
森鸥外脸上还有着迸溅的血,他转过身,看向刚好赶到的夏夏,语气低沉地说。
“首领已经不幸去世了,在他去世之前,根据遗言,他将传位于我。”
夏夏没想到他居然选择了这么简单粗暴的做法,同时还把太宰治、她和兰堂同时绑到了一条大船上。
太宰治作为全程的见证人,与森鸥外成为了命运共同体,而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接到通知匆匆赶来,也只能选择帮他圆谎。
因为她的能力对疾病无效,会是首领死于并发症的有力证言。
森鸥外已经与兰堂达成了暂时的同盟关系,与尾崎红叶不同,她对港口黑手党和先代首领有仇恨,而兰堂这个人其实很佛系,只要不触及到他的底线,他什么都无所谓,大概是因为失去了一部分过往记忆的原因,因此看起来相当飘忽不定。
他在乎的东西很少,在所有人当中,他最在乎自己的养女,虽然之前他亲手将这个女孩推进了黑手党的世界,但他是爱她的。
为了能苟住,不在一开始就被先代派搞死,森鸥外选择把兰堂父女牢牢地绑在自己的船上。
所以他选择在兰堂回来的前几个小时内完成篡位,这样,一下飞机,准干部兰堂就必须与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因为她也算是半个目击证人,如果出了差错,他的养女会被黑手党的野兽们撕碎。
如果她真的没有一丝战斗力,那么只要她生出异心,森鸥外怕是会就此监-禁她,就像首领做的那样,同样可以拿捏兰堂。
几年前,夏夏就跟这位医生的人形异能力对劈过,森鸥外手里的手术刀虽然是个威胁,但也没有到死局的地步。
不过现在她还不准备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也没差了。
夏夏冷静地垂下眸子,很快做出决断。
“兰堂给我请了一个月的假期。”
她说。
“下个周一,我就要复课了。”
森鸥外悄悄挑眉:“哦?兰堂君居然没跟我提过这件事。”
他看着面容冷静,对面前这一幕一点都不感到意外的女孩,眼睛微眯。
是了,就像他说的,正常人怎么可能会引起太宰治的兴趣。
之前他们都被这个女孩孱弱的外表和一点都不走心的表演给骗了,她其实并不是不懂,很多事情在她心里都跟明镜一样。
不管是她自己察觉的,还是兰堂提前叮嘱过,面临这样的场面还能保持镇定,足以说明她的心理素质其实很坚强。
听到森鸥外的故意诘问,夏夏歪了歪头:“没有提过吗?那我现在告诉你也不晚,距离下周一还有……三天。”
“再有不到一个小时,兰堂就要下飞机了,三天的时间,足够稳定干部、证实遗言,再到正式上位,您觉得呢?”
她顿了顿:“……首领。”
就让她看看,森鸥外与先代究竟有什么不同吧。
听到她的决定,森鸥外的嘴角越发上扬,配上迸溅的血迹,看上去诡异又可怖。
“听上去真令人安心。”
他终于去拿毛巾来擦脸上的血迹,他对着镜子将这疯狂黏腻的东西清理干净,回身时发现夏夏已经走到了先代的床边,有些好奇地看着喉咙上的割伤。
森鸥外状似不经意地询问:“千夏小姐很喜欢学校?”
“喜欢。”
夏夏语气平淡地回答:“学校里可不会有人随时准备划开其他人的喉咙,而且还有可爱的猫咪求投喂。”
“只是这样的理由吗?”
因为这样的问题,夏夏还真又想起一个理由:“真要说起来的话,如果我再不回去,班主任浅野老师也会着急,我怕我再不回去上课,他会追过来。”
因为这样的回答,森鸥外突然笑了起来。
夏夏心说你不用笑,‘浅野老师’真等急了,可能会拄着丁字拐杖过来打你的头,到时候你就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了。
她的眼神可疑地漂移了一下,刚好对上了太宰治的视线。
冷酷的、平淡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溺死在黑暗中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让她觉得有一点熟悉。
森鸥外笑了一会儿,同意了这个要求。
“三天之后,如果我们都还活着,千夏小姐当然可以回去上课。”
他用一种无辜的语气说:“我可不想背上囚禁未成年的名声。”
夏夏直接在心里呵呵。
你说这话居然一点都不心虚,小心与谢野晶子过来给你脖子上来一刀。
总而言之,他们达成了简单的共识,森鸥外自己动手伪装了现场,然后叫来了尚在总部的干部们和其他中层人员。
首领突然暴毙一事看上去十分蹊跷,将首领之位传给森鸥外就更蹊跷了。
见证人是太宰治,又是一个疑点。
先代派因此引发骚动,而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干部尾崎红叶坚定不移地站在了森鸥外的一边,大佐保持中立,先代派的党首是那位曾经的心腹干部。
从干部人数上来看,似乎形成了一种微妙的三足鼎立的平衡。
趁着首领刚刚逝世的微妙时机,心腹干部准备带领先代派大闹一场,会议室因此吵吵嚷嚷,更有人已经按捺不住脾气,悄悄做好了发动异能的准备。
中高层听取了见证人太宰治和千夏·兰波的证言,但要真的计较起来的话,他们都没有正式加入港口黑手党,而且一个是14岁的少年,一个是16岁的少女,如果先代派打定主意不相信他们的说辞,也不是没有道理。
太宰治全程十分冷漠,他远远地站着,看着眼前的闹剧,眸中死气沉沉。
亲眼见证了先代死亡现场的他似乎也从那一幕当中沾染了几分堪称腐朽的死亡的味道。
真无趣啊,这些大人们,到底在争什么呢?那些东西真的有意义吗?
就连生存都找不到意义的他看不懂眼前这一幕。
而在夏夏的眼中,这一幕是这样的。
他是一只快要溺死的黑猫,冷淡地注视着世间,随着沉沉死气逐渐染上那双鸢眸,呼救的声音也越发地弱了。
她隔着衣物握住太宰治的手腕,用力将他拉了过来,两个人撞在一起,跌跌撞撞地磕在了另一边的墙上。
与此同时,一枚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出的子弹毫无遮挡地打在了墙壁上。
如果太宰治依旧站在那里不动的话,那面墙壁势必会染上他的脑浆和鲜血。
森鸥外怒了。
闹归闹,吵归吵,但是既然有人试图向太宰治放冷枪,就说明有人准备当场推翻他疑点重重的上位,热战即将拉响。
就在气氛逐渐焦灼的时刻,会议室的大门被人拉开了。
——兰堂回来了。
准确地说,是准干部兰堂和他的直隶下属中原中也两个人都赶到了。
“大家都在啊,真是热闹。”
畏寒的男人用平淡的语气开口,而他身侧脾气更火爆的橘发少年的身上更是隐隐有红光闪烁。
“听说有人准备打架?”刚刚加入不久,曾经大名鼎鼎的‘羊之王’依旧是一副桀骜少年的样子,他微微眯眼,跟在准干部身后将在场的人全都扫视了一遍。
黑发的男人带着极具威慑的少年从骤然安静下来的人群中通过,冷淡又高傲。
在场的人瞬间哑然,不管是先代派还是中立派,亦或是森派,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太宰治没有抬头,也没有退开,他将下巴轻轻地搁在少女的肩上,很轻,轻到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他的手没有抬起,而是若有若无地勾着夏夏的袖口,仍在游移不定,不知道应该死死勾住她,还是应该就这样退开,安心等待美妙的死亡降临。
从外面走进来的兰堂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森鸥外的身上,只是隐晦地打量了两眼角落中那不引人注目的拥抱。
太宰治身上略显宽大的黑色大衣像极了恶魔的翅膀,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悄悄缠住了美貌的人类少女。
中原中也的视线也扫了过来,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兰堂走到了森鸥外的面前,在一片寂静中,右手贴近左胸口,行了一个礼,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首领。”
他身边的橘发少年也学着行了一个像模像样的礼。
虽说对这事十拿九稳,此时森鸥外还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兰堂不仅是准干部,更是实力很强的异能者,如果不是先代昏庸,他恐怕早就能凭借功绩和实力跻身准干部一职,不至于拖到现在,中原中也更是曾让港口黑手党忌惮无比的‘羊之王’,有他们两个人的支持,森鸥外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局势发生了转变,三角的构型当中,其中一角越发壮大,蚕食着另外两角的份额。
大局已定。
对于先代派来说,要是在这里打起来,空间异能和重力操纵就能让他们吃上一壶,说不定还会被趁机清除,只能暂时低头,回头再去争取其他尚未站队的中立派的支持。
权衡再三,大多数人选择暂时低头。
而这一切都暂时和夏夏无关,此时她的怀里正藏着一只可爱又可怜的黑猫,其他事情的优先级远没有安抚太宰治更为重要。
黑猫的态度若即若离,像是早就知道要离开,因此不愿同其他人产生过多联系,与此同时眼里还有着最后一丝没有磨灭的渴望。
渴望着被爱,渴望着包容。
既然太宰治不愿意伸手,那么就让她来吧。
她主动抬起手臂,一手环在少年的背后,一手轻轻地抚摸他靠过来的毛茸茸的脑袋。
从打着旋的发顶一直到脆弱的脖颈,就像兰堂常做的那样,温柔地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力道,一遍又一遍地顺毛。
太宰治的眼睛缓缓地睁大了。
半晌,他终于回过神似的,垂下眸子,轻之又轻地将手搭在了夏夏的腰侧,回应了这个拥抱。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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