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都散去后,已经是凌晨了,铁青打着哈欠进屋睡觉了,嘟囔着现代人怎么能如此能造,天都快亮了还不睡觉。
“明天难得没有行程可以睡一天的觉,你要陪我去外面溜达溜达吗?”徐灼月提起一瓶还未开封的青柠味果酒,笑意盈盈地打量着盛柾雨。
凌晨一点的江边,路上虽一直有车在行驶,江边也几乎是没有人影了,浸着月光的江水缓缓流淌,随着微风舞动,徐灼月一点也不感觉困倦,江边的凉爽和安静反倒让她很舒服。
“你是不知道,我在你那个太子府的时候,每天要洗这么多衣服,这么多!”徐灼月两只手在空中比划出了一个无形的大盆,满脸惨不忍睹:“有一次啊,还因为吃饭的时候不小心碰碎了一个碗,就被那个嬷嬷罚大晚上的不能睡觉,一个人绕着东宫跑十圈!跑完天就亮了,还得接着干活,你说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你还真老老实实跑了?”
“不然呢?我还能违抗?”
盛柾雨抱着双臂,一脸认真:“嬷嬷晚上也是要睡觉的,她睡着之后,你就偷偷找一个没人的角落躺着眯到天亮再跑回来,何必这么老实。”
看着徐灼月诧异的大眼睛,盛柾雨弯起唇角,略有些嘚瑟:“我小的时候,也不经意间惹怒过父皇,被他罚跪在乾清宫门口抄二十四孝,抄得手酸腿麻,差点就要晕倒,到最后还剩两百篇的时候,我实在没耐性,把纸笔往身边的太监怀里一扔,跑回去睡觉了,太监怕皇上知道真相后勃然大怒,又不舍我再被罚,就趁夜赶紧替我抄完了。”
“看不出啊,史书上写道聪慧沉稳出类拔萃,且在盛朝立下丰功伟绩的太子,居然还有这样顽皮叛逆的一面?”徐灼月开了瓶盖,大喝了一口果酒,香香的,真的极好喝,她又道:“可是你是太子,不一样的,你有这个底气叛逆,就算是被皇上发现了,他再生气,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最多骂一顿,再罚一顿,可那个太监就没这么好命了。”
徐灼月神色无奈:“所以一个小宫女,是不敢违抗指令的,因为一旦被发现,可能我连现在站在这里和你掰开了揉碎了亲自告诉你我们这种‘底层’人心声的机会都没有。”
是啊,一切都不一样了,换做是以前,谁会相信一个宫女能站在太子的身边,和他一起侃侃而谈呢?
盛柾雨:“你这样一说,倒也有道理,幼时自傲于这些小聪明,现在看来,当时那个太监,是挺倒霉的。”
徐灼月轻轻趴在江边的栏杆上,侧头望向盛柾雨,他岁数不大,脸型和五官都很有少年英气,之前看他穿着太子的华服,虽然看着也丰神俊朗,威仪大气,可徐灼月总觉得这样的衣服不是最适合他的。
果不其然,脱掉那些宽厚华贵的衣袍,换上她亲自买给他的棕灰色长体恤和黑色长裤,浓黑稠密的碎发将他棱角分明又白皙柔和的脸庞衬得更加清爽亮眼了。
放在盛柾雨身上的目光还没有移开,徐灼月慢悠悠地开口:“你还是现在这样更好看,在盛朝的时候,你总是那样高高在上,看不清楚你的模样,每次多看一眼,就有身边的宫女怕我丢了小命,心急如焚地提醒我让我把头低下去。”
盛柾雨望着江对岸的城市高楼,悄悄提唇:“那是自然,盛朝的盛柾雨毕竟贵为太子,那时你这样的普通人能多看的?”
“不过,现在的盛柾雨,随便你看。”
其实盛柾雨没有开口的是,如果不是在这个陌生新奇的世界,他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看清楚她的模样。
“那边有免费的自行车!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好怀念噢,好久没有像小时候那样晚上在江边骑自行车了。”徐灼月支棱起身子,像只看见水果嫩草的小兔子,撒开腿就往树下停着的那辆自行车那儿跑去了。
徐灼月跑过盛柾雨身边时,被风扬起的长发拍到盛柾雨的脖颈处,挠得他一痒,他望着她的背影,目光有些涣散,右手情不自禁地抚过脖颈留有她发丝清香的那一处。
嘁,看来也是个贪玩调皮的女子,若是在皇宫的话,也不知道偌大的御花园够不够她玩。
徐灼月用手机扫码给自行车解了锁,刚把一只脚踩到踏板上去想试试脚感,她听到一阵汽车缓慢减速开过的声音,距离她很近,似乎就是为了她而停下。
开门的声音伴随着鞋底落地的声响,彻底吸引了徐灼月的注意力,她转过身,瞬间愣住了。
“灼月,真的是你,我只是看背影觉得很像你。”
一个穿着矜贵西装,淡颜清秀的年轻男人站在车前,看着徐灼月的眼睛里,仿佛烙印着火光。
这张脸,好像已经有两年没见了,其实什么都没变,她还是能一眼认出他,并且清晰地回忆起过去经历和选择的种种,可此刻面对这般突如其来的重逢,徐灼月居然陌生到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倾:“我的派对已经结束了,直到结束,也没有等到你,想起以前,真的很感慨,所以想着到这个地方来走走,这里,是我们以前常来的地方,没想到灼月和我如此心有灵犀,也选择了这个地方,是……也会怀念吗?”
徐灼月冲他抿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下意识地看向了盛柾雨的方向,接受到徐灼月略有些仓皇的目光后,盛柾雨便走得更大步了些,赶到了她的身边。
赵倾看了眼盛柾雨,有些意外和警惕:“灼月,这位是……”
“新交的男朋友。”徐灼月几乎是抢着回答,她手心有些出汗,抑制住眼底的心虚,她下意识地垂下头,默不作声地把还一头雾水的盛柾雨拉到自己身边,与他紧挨着。
“灼月,我走的这两年,你恋爱了?”赵倾的眼眸瞬间暗了下来,这种突然压低阴冷下来的气压,连游离在状况外的盛柾雨都感受到了。
徐灼月:“是,正是这样。”
压抑的沉默持续了近乎十秒,赵倾松开攥紧的双手,又恢复了温柔的微笑。
“这两年,过的还好吗?我在国外一直很认真的读书,拍戏,还拿了嘎纳电影节的奖,如我当初承诺你那样,一直在往上走,我们,巅峰处再见,虽然我这两年人在国外,也一直关注着我们灼月,是真的越来越火,越来越闪耀。”
徐灼月耐心听他讲完,才缓声道:“恭喜你,成为名副其实的国际影帝,至于我,那是我自己的事,那个承诺……赵倾,单方面的承诺,是没有意义的。”
“灼月,我想说……”
“咳咳,哎呀!”还没等赵倾的声音落地,安静等候多时的盛柾雨突然捂着脖子叫唤起来:“虫子!有虫子飞我嘴里了,好难受啊。”
“你没事吧?”徐灼月躲开赵倾悬在半空想要抓住她的手,踮起脚尖扒拉盛柾雨的嘴巴去了。
赵倾站在原地,就这样静默地看着他俩,明明唇角一直挂着如春风般温柔的笑意,眼底却一片空虚黯淡。
盛柾雨从痛苦的咳嗽中抽出几秒空隙,扭头不耐烦地望着赵倾,语气甚至还有些吊儿郎当:“你怎么还愣在这儿不走?”
赵倾望向他,眸光由明至暗,又由暗到明,跟春季的天气一样捉摸不定。
两个男人目光接触到的那一瞬间,盛柾雨勾起一抹坏笑,突然抬起右手,勾住徐灼月柔软纤细的腰肢,往自己怀中一揽。
“风花雪月,男欢女爱,你一个外人一直杵在这里,不合适吧?”
徐灼月汗颜闭眼,眼前这场景,着实没眼看,她推开虚抱着自己的盛柾雨,无奈笑笑:“我……男朋友……他脾气臭臭的,说话没礼貌,你不要在意,他对谁都这么欠。”
赵倾右手重新攥起拳头,只不过藏在身后,他的唇角似乎一直都未垂下来过,永远都含着淡淡的,温柔的微笑:“怎么会,既然是你身边的人,因为你,我全都会包容,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家,我先走了。”
徐灼月如释重负,挥了挥手:“那好,再见。”
……
赵倾关上车门,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他单手握着方向盘,侧目遥望着徐灼月和她身边的男人,她的笑容还是那么美丽动人,如珍珠一样的珍贵。
为了得到她这样的笑容,他曾经做过这么多努力,可如今,她却对着另一个男人,尽情绽放着她的音容笑貌。
赵倾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垂下的嘴角在黑暗里暗自发狠。
“哥,回去吗?”
赵倾如同撕裂般艰难地收回放在徐灼月身上的视线,道:“查一查徐灼月的男朋友,我要他的全部身份信息,以及,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赵倾将“男朋友”三字咬的极狠。
……
等赵倾的车开走后,徐灼月又恢复了以往的轻快跳脱:“没想到,你居然能理解男朋友一词是什么意思,还能配合我搭戏,演的也不错,长得也够了,我看你也可以入圈当演员拍戏了,还可以赚钱补贴家用替我分担。”
盛柾雨后退一步,难以置信道:“本王生命的最后一个年头,你居然还要压榨本王打工挣钱?”
徐灼月轻轻瞪了眼他,道:“也难为你能把自己的生命说得这样轻描淡写了。”
徐灼月曾想过一定要把盛柾雨当成纯粹的历史人物,和他保持绝对的心理物理上的距离,可事到如今,她才觉得自己过于天真。
见徐灼月低着眼眸沉默不语,盛柾雨知道她又是在为自己的注定命运悲伤春秋,如兄弟般揽过徐灼月的肩膀,大气说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大家不都是抱着这样的信念生活着的吗?我也只不过是,比他们更早的知道了明日。”
“你能这样想,我再替你伤感下去,倒显得我有一堆无意义的感性了。”
盛柾雨无声笑笑,在心里想着,怎么会是无意义的感性呢,她能为他感到难过,无他而言,是多么珍贵难得的一种感受。
从小到大,母后盼着他步步为营,能帮她获得父皇的宠爱,父皇盼着他成为未来纵横驰骋的君主,帮他稳固盛朝山河,延误盛氏君王血脉。
如今,盛朝的命运盼着他献出自己的生命庇护自己,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自然而然。
能有一个和他无任何利害牵扯的徐灼月陪在身边,伤心他会死去,担心他也会害怕。
这种感觉,很好。他从小荣华富贵权势荣誉,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可这种被人纯粹关心着的感觉,却从未得到。
……
最终他们还是没有放弃在江边骑自行车吹风的愿望。
“上车,坐后边,怕的话就抱紧我。”徐灼月霸总式地撩了撩刘海。
盛柾雨将信将疑地坐上了后座,只是扯住了徐灼月的衣摆,拒绝像个娇弱女子般抱紧别人是他最后的执着。
徐灼月脚一蹬,自行车就轻快地滚动起来,江边的街道此时空旷安静,连自行车的车轮滚动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骑完一圈又回到原点,徐灼月才刹车停下。
盛柾雨坐在后座,恋恋不舍,他拍拍徐灼月的肩,兴奋说着:“这车看上去简单普通,平平无奇,没想到坐着如此畅快,比骑马有意思,我也要骑!”
徐灼月:“你会骑吗?这可和骑马不一样。”
“不要小看本王,你敢教,我就敢学会。”
事实证明,盛柾雨的聪慧多能的确不只是存在于历史书上,徐灼月只是简单指教了几句,他就把自行车开走了,直接省去了需要人扶后座这个过程。
兜了半圈之后,盛柾雨把自行车刹在了徐灼月脚边,眉头一扬:“我载你。”
这次轮到徐灼月将信将疑地坐上了盛柾雨的车后座,后座多了几十公里重量后,徐灼月本以为盛柾雨肯定不会像单独骑时那样能掌握平衡,却没想到,他还骑得挺稳的。
这次他们没有再兜圈子,而是一直往前骑行。
来到一个十字路口拐弯时,一束刺眼的灯光划破安静的黑夜,粗暴地打在盛柾雨和徐灼月的脸上。
“快转弯!”徐灼月意识到一辆笨重的大卡车正向他们驶来,着急地提醒盛柾雨。
盛柾雨反应极快,直接转了个大弯巧妙地避开了突然闯入的大卡车,只是这弯转的太大,自行车直接倒在了路边,把他们二人也甩了出去。
等周遭再次归于平静,徐灼月才缓缓地从盛柾雨身上想爬起来,却又感受到自己后腰覆着的那双温热有力的手,她惊愣了片刻,垂眸看向盛柾雨。
发现身下的盛柾雨微睁着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睛,正与她对视着。
他不说话,却一直看着她,他在想什么?
徐灼月大脑和心跳一起飞速运转跳动着,突然灵光一闪,赶紧抬起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这个家伙不会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偷亲她然后回盛朝吧?
可是两只手捂嘴去了,也就没有了可以支撑她身体的力量,徐灼月惊愣地睁大双眼,身体直挺挺地扑在盛柾雨身上,贴得挺紧实,一张嘴就能吃到他耳边的碎发。
身下的盛柾雨先是一愣,紧接着发出来一串清朗的笑声,他伸出手,将覆住徐灼月嘴唇的双手扯开,叹了口气,道:“看来本王太子府的确把你吓得不轻啊,都这时候了还想着防我呢?”
“我这叫……谨慎!”
“嗯,对,你很谨慎。”盛柾雨附和着她,浅浅笑道:“不过你放心,本王已经改变主意,并不着急回去送死,更想待在这里,游山玩水,享受人生。”
“那就行。”徐灼月挣扎着从他身上爬起来,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大口呼吸了几下,刚才的公路惊魂,又被盛柾雨箍在怀里,徐灼月都快要缺氧了。
“你脸怎么红了?”盛柾雨也随之坐起,指了指她的脸。
“我……”徐灼月此时很想揍人,这位来自古代的太子殿下是不是缺少两性教育啊,把她箍在怀里这么久,就算是只母猫,也得脸红啊。
可盛柾雨的思路显然和徐灼月的不在一个频道,他思忖了会,恍然大悟道:“你不会还在想刚才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吧?”
“重色轻友,本王都陪你玩这么久了,你居然还没忘掉他。”
徐灼月无语凝噎:“你爱咋想咋想。”
盛柾雨:“那你能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刚才看你那眼神,都快拉丝了,搁我们那儿这样看一位姑娘,明天父母就得把聘礼抬姑娘家里去。”
“你说的没错。”徐灼月抬头望天,今天的夜空月明星稀,她轻声呢喃:“我就是担心他明天就把聘礼抬到我家来,才饥不择食地说你是我男朋友的。”
“他叫赵倾,是我七年前就认识的一个人,也是差点就成为我初恋的一个男生,不过也幸好,只是差点。”
“我过去的故事,其实还满不堪的,七年前的我,和现在的我,就像是活了截然不同的两辈子,像活在两个时空的同一个人。”
七年前,她只有15岁。
而徐灼月的15岁,周遭的空气充斥着贫穷,自卑,扭曲和挣扎的泥泞气味,它们张牙舞爪地包围着她,层层堆积,无论怎么用力划开,都仿佛永远看不到挣脱出泥泞的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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