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叶芷绾没想太多,只是有种梦境破碎的感觉。
夕阳,宫墙,地砖全部变得刺眼无比,她走了很多遍,都没有这次那般陌生。好像与萧晏一同上朝的第一日变得完全不一样。
它们变得冰冷,变得残酷,变得森严,只赤裸裸的告诉她自己身在何方。
不是在江湖,也不是在普通民户。
而是在皇宫。
一言一行都随时会惹来杀身之祸,万般不由人的皇宫。
她心悦的人是皇子,并非可以轻易决定自己婚姻大事的人。
尽管她对萧晏的承诺是那么的坚信,可在皇威面前,什么海誓山盟都不值一提......
她放空着眼眸回到解语堂,阿依幕与阳歌已经早早在屋中等她。
叶芷绾换上一个笑容招呼着两人,可二人却是满眼心疼的看着她。
阿依幕望了望桌上的一件男子外袍,不忍开口道:“芷绾姐姐,近日宫中又起谣言了。”
叶芷绾装出好奇的样子坐到桌边继续缝制衣裳,“这次又说什么了?”
“她们说......七皇子与众官员闲谈时说与你只是逢场作戏。”
“是吗?”叶芷绾手上的针顿了顿,“不会的,男子好面都爱这么说。”
这是她与萧晏早就商定好的计策,不然这种事怎会流传到深宫。
她本不会在乎一点半点的,只是听过北韩帝刚才似是敲点自己的言语,现在倒多了些莫名的酸涩。
阿依幕丧着脸坐下,“七皇子与我们几个也是这么说的。”
叶芷绾笑了笑,“没事,我对他自有判断。”
一旁隐忍许久的阳歌忽地扯过衣裳,“郡主,这是不是给他做的?”
叶芷绾连忙拿回,“别闹阳歌,还差一些就完工了。”
阳歌酸涩着声音道:“你从未做过这种东西,可是七皇子在遗忘你,有时我说过来看你,想叫他一起,他都不耐烦的回绝我。”
“你是我妹妹,来看我自是应该的,他是皇子现下又公务繁多,自然是不方便。”叶芷绾堵住两人还要说话的嘴,“都别说了,我有分寸,你们来找我玩咱们说些开心的。”
叶芷绾继续心不在焉的穿着线,指腹上都是针眼扎过的伤口。
明明都是预谋好的,为何听到时还是会难过呢......
不知过了多久她安静的走完最后一步针脚,兴奋的举起来给二人看。
“看看,我第一次做成衣裳,怎么样?”
两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叶芷绾将衣裳包好算着还有一阵时间,便开始打探阿依幕。
“阿依幕,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有个倾心之人,你有给他送过什么东西吗?”
阿依幕眼睛眨了眨,“送过。”
“送的是什么啊,我想了好多天才想到亲手做衣服。”
“送过......”阿依幕眼神开始飘忽,“送过什么都不重要,他都不会要的。”
“抱歉阿依幕。”叶芷绾握住她的手,“我现在只是心绪有点乱,想和你聊聊。”
阿依幕深深望了叶芷绾一眼,“芷绾姐姐,爱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很痛苦,如果你还没有陷得太深就早些放弃吧。”
叶芷绾掂量了一下话语道:“可是感情这种东西谁又能控制得住呢,就算是被辜负,得不到回应,前方是一个火坑也想着往里跳。”
阿依幕神情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愧疚,喃喃道:“是,明知道后果还要往里跳......”
“那你能告诉我他是谁吗?”叶芷绾又接道:“我的意思是你来替我分忧,我也想替你分忧。”
阿依幕低下头转动两圈眼眸,“他......是我在采药时认识的一个农家少年。”
叶芷绾点点头,换上轻松的语气:“阿依幕这样温婉可人,他凭什么不喜欢你。”
阿依幕怔愣一下又笑道:“这种事情也不能逼人家,只求自己无愧于心就好了。”
“是啊,无愧于心......”
叶芷绾故意重复一遍,又拍拍她的手背,“以后有什么烦心事就跟我说,不要总是憋在心里,省得自己痛苦纠结。”
“嗯,好。”阿依幕乖巧的点点头。
叶芷绾在她低头应答的那一瞬间凝住了脸上的笑容,很快又灿然一笑。
“正好我去给萧晏送衣裳,跟你们一起回去吧。”
-
三人说笑着去了重华宫,路上她还想再探究些什么,可阿依幕已经兴致不高。
叶芷绾也只怕多说会惹她生疑便岔开了话题转而问阳歌最近的情况。
说起阳歌阿依幕才来了笑颜,一番攀谈才知萧煜在两个离宫的那一月日日都会去重华宫。
起初大家还以为是萧煜日子过得无聊才来得这么勤快,渐渐才发现萧煜根本就是冲着阳歌一人来的,每天围着她转还将她逗得笑脸盈盈。
叶芷绾听着总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看来有必要找个时间与萧煜谈谈了......
很快来到重华宫门口,打眼望去还是有几个官员在内与萧晏谈论公事。
这是近几日两人第一次私下会面,早就知道萧晏想法的官员不由得向外张望,还提醒萧晏外面进来人了。以她的官职以及住在皇宫的特权来说,在宫里横行都没人拦。
可里面的主人一眼都未看过,直到说完正事才不紧不慢的出了宫门。
叶芷绾在门口站着等了一个时辰,阿依幕与阳歌都忍不住的怨声载道。
她的面上静若止水,心中却早已翻腾。
她很想知道萧晏是怎么回绝北韩帝的,而北韩帝有没有动怒,有没有指责他,他会不会因此受到冷落责罚。
可现在她不能开口。
萧晏被官员簇拥着出来,看到她时面无表情,就如同一潭寒水泛不起任何一点波澜。
叶芷绾迈动已经灌了铁的步伐两眼汪汪的挡住他。
“七皇子,这是微臣给您做的衣裳。”
萧晏只扫了一眼就转开了身子,“我不需要,赵女官拿回去吧。”
叶芷绾继续跟上,“七皇子收下吧,微臣做了很久。”
“我说了我不需要。”
“您好赖打开看一眼。”
萧晏转过身低吼一声:“你听不懂人话吗?”
叶芷绾怔了一下,一边拆着包裹一边继续笑道:“您就看......”
她还没来得及打开,手中之物就猛地被萧晏夺过。
一件雅白外袍自她手中被甩出去一个极大的弧度,在昏暗的宫灯中被映上些许微光。显得虚无又缥缈。
叶芷绾的目光随之落在冰冷的地砖之上,一袭新衣就这么软塌塌的被弃在灰尘当中……
那件衣袍被甩出去很远,远到叶芷绾回头去看面前的人都觉得是一件很漫长的过程。
萧晏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扬着下巴盛气逼人,凤眼冷若冰霜,其中甚至包含了一丝厌恶。
这是叶芷绾从未见过的,她突然觉得萧晏将千人千面诠释得很好。
此刻她很想从这张凌厉俊美的脸上找出一些破绽,却怎么也找不到。
她做了一个很愚蠢的决定,她没有转头就走,而是停下来与之对视。
好像看得久了就能看出一些令她心安的东西。
但萧晏太厉害,他不会出错,无情与冷酷充斥着他的全身。
全部都是假的,叶芷绾知道。
那为什么在亲眼见到衣袍被他扔出去的那一刻心里还是颤了一下。
那是她多个日夜的成果,倾注了说不尽的想念。
现在都散在地上化为了尘埃。
叶芷绾不知为何自己就好像陷进了这出假戏,仿佛一眼看到两人最终的结局。
北韩帝故意在自己离殿时说出那句话就是在警醒两人。宫中的流言他能听到,而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她相信萧晏,一直都是那么相信,可是谁能保证这样的情形永远不会发生,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背道而驰。
周遭宫人与官员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传进她的耳朵,阿依幕与阳歌敢怒不敢言的怨愤徘徊在两人身侧。
那种不安全感将她包围,叶芷绾承认她的心有些动摇了。
明明是作戏,为什么萧晏的反应是那么逼真。
万种情绪堵在心头最终化作一滴无言的泪从左眼流出。
她捡起衣裳不回头的走了。
后面有阳歌和阿依幕追过来的脚步声,但她不知该怎么面对两人,大哭一场尽情诉说自己心中的委屈吗?
可这是假的。
那为什么是假的自己还会这么难受。
她想不明白。
叶芷绾用跑的逃离了现场。
......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凭借着方向回到的解语堂,只是还未来得及消化好情绪,就见里面树枝上吊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夜色微暗,她不瞎的话能认出那是什么东西。
可她不想认,也不敢动。
橘黄色的毛发和那条永远不会再荡起来的尾巴刺激着她的眼球。
——小虎死了。
叶芷绾停在原地迈不动脚步,胸膛中压抑的怒气在翻涌,她掏出匕首斩断小虎脖子上的细绳,捧着它已经发硬的尸体,眼眶里的泪珠蒙住视线。
这是她第一次在解语堂动怒,小虎的尸体被她搁在石桌上,身边跪了一圈人,全都在发抖,只道没注意有人来过。
手里的匕首就一直紧紧握着,很想做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去找谁。
小虎向来很乖,在重华宫不会乱跑,在解语堂亦是不会,满院葱郁绿荫它玩的不亦乐乎,不知是得罪了哪路权贵。
或者是她自己插手太多招来的麻烦,用这种方式警告。
过了许久,她散去众人呆坐在石桌前,心里总有什么东西在流逝。
失去家人以后的所有东西她都格外珍惜,想多留些东西在身边,可她连只猫都没有保护好。
也许是前十八年过得太顺遂,所以老天才将她这一点象征安稳的东西收走。
叶芷绾面无表情挥动匕首在地上刨坑,余光却瞥见一位身材高大,外貌粗犷豪雄之人。
他着一身简易的黑衣金甲戎装,手里提着两大坛酒壶,似是在等人通传。
两人目光对上,竟是他先流露出不忍之色,“这是......”
叶芷绾对来人并不意外,看来是自己托采药将士送的计谋起了作用,她忙行礼道:“见过方将军。”
此人正是玄策军统领方正山,从叶苍口中可以常常听到他的名字。
传说中他一人可抵百人,力大无穷,骁勇善战,在战场上就是下山的猛虎,二十年前更跟随北韩帝一同打下一场胜仗,在军中威望甚高,自由出入皇宫,朝野上得罪大臣也没人能将他如何。
可以说是除了宇文家之外在北韩最专横的人。
叶芷绾如今细瞧觉得他生撕了一个人都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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