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晏抱着酒坛坐在交椅上愣神,看到来人眸光一亮却又变得极度复杂,只费解道:“芷绾,我不太明白,我真的不太明白父皇到底什么意思。”
叶芷绾不由笑笑,找来巾帕给他擦了把脸,“皇上这是跟你说什么了。”
萧晏像个小孩似的抬头皱眉,“我感觉父皇想让我娶又不想让我娶,你说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芷绾坐去一旁想了会回道:“我也觉得皇上想让你娶又不想让你娶。”
......
话说出口叶芷绾自笑一声,补上自己的分析:“鹘月是十分富庶,但十万黄金确实不是小数,他们这样白白送来也许另有原由。”
萧晏轻轻皱眉,“也许是不想让那公主受委屈?”
“不然。”叶芷绾摇摇头,“北韩刚刚经历大战,虽追缴了景王所贪赃款,但十万黄金对北韩来说还是难以抗拒,他们此举明摆着是不想给皇上回绝的机会。”
“那就是以钱财相诱,让我不得不为了大局娶她。”萧晏接道。
“对。”叶芷绾眉头蹙了蹙,“但我认为这个不得不或许也适用于鹘月身上。”
萧晏似是明了一些恍惚间抓到重点,“你是说那公主来到北韩会比留在鹘月好?”
“没错,看似是他们促成联姻,实则是为公主寻一安生之地。”
萧晏稍稍黯下眸子,寻一安生之地,这是合妃生前说过最多的话。
她对自己因何来到北韩向来缄口不提,只说身在此地比在家乡安稳。
合妃对故土作此评价,所以这么多年他对鹘月从未有过好感。
只是当下一国公主也会受此困扰吗。
“鹘月国王上任十年发展贸易,主张和平,国富兵强,他会受什么威胁?”
叶芷绾在脑中搜集了一下有关鹘月王室的所有信息。
“听闻鹘月国王是庶民出身,是迎娶了老国王之女才得以坐上国王之位,照这么说的话他的政权应当不稳。”
事情绕回原点,萧晏又开始不解,“那这样他送来母妃与公主不更说得通?”
本国政权不稳,那便拉拢他国,不惜以万金为诱,这样才更有理。
叶芷绾捋了捋思路,“不对,结合你母妃所言,她更像是来此避难,只是恰巧碰上了新国王上任时期,所以我们都认为合妃娘娘是一颗棋子。”
萧晏却不这样认为,“万一是母妃不来就会受到逼迫,她对故土心生失望才会那样说。”
“......也是。”
叶芷绾眨眨眼压下这个想法,说出自己通过北韩帝点头答应鹘月联姻之事思量出的另一想法,“那鹘月的意图先不说,我认为皇上不是为了钱财妥协之人。”
“可父皇就是妥协了。”萧晏收紧眉头顶了两下,“所以我才说看不懂父皇在想什么。”
“你父皇......”叶芷绾顿了顿,“阿晏,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们一开始都想错了,皇上其实是信任你。”
萧晏抬头看过去,眸子闪烁两下。
信任——他有些不敢想。
叶芷绾为他点清原由,“当年合妃娘娘事出,皇上只传出她谋害先皇后之事,却不公布鹘月野心,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萧晏怔住,心跳有些加快。
叶芷绾接着道:“是皇上在保护你。”
她握住桌上微微颤栗的手,“倘若那时以私通鹘月谋划储君之位为由宣告合妃娘娘之死,你此生都会无缘太子之位。”
萧晏带着她的手一起打颤,眼中还是不敢相信,“你是说......”
“对。”叶芷绾肯定道:“自你皇兄不在以后皇上从始至终都在把你当做储君培养。”
“哪怕他被奸人蒙骗却从来没有不信任过你。”
“他不信合妃娘娘,但他信自己看着长大的儿子,你从小到大在想什么他比谁都要了解。”
“这么多年他纵任宇文家嚣张跋扈,冷落你,可你仔细想一想,你主动请缨之事皇上哪一件没有答应过你。暗查通敌贵族,照顾病民,哪件不会让你荣誉加身。”
“或者说这么多年你暗中调查宇文家罪证,与武安侯结为一心不算是皇子私立党羽吗?”
“皇上又真的半分未曾察觉到?”
萧晏心脏开始收缩,反应过来不敢相信道:“父皇他......一直在为我铺路。”
叶芷绾点头,目光凿凿,“当今朝野剩下的哪个不是当初与宇文家作对的臣子,而这些朝臣又哪个不是与你一心。”
她又问:“你可知皇上半月前铲除宇文家又为何行事如此果断决绝?”
为何呢,萧晏的脑子有些乱,答不上来。
叶芷绾自答:“因为我们失踪的那些时日里,皇上真的在担心你。是宇文家杀你两次,他才断然为你彻底除之。”
听了这些,萧晏仿佛处在一念醉酒一念清醒之态,两种情绪在他脑中冲撞交叠,半晌之后才豁然开朗。
他认为的已经失去的,却一直都在。
是身在帝王家不可求的父爱。
他缓缓道:“那迎娶鹘月公主……”
叶芷绾思考片刻回道:“皇上起初的拒绝之意应当是提防鹘月并非猜忌你,而公主的万金嫁妆让他放下了警惕。”
“说回起初的话题,鹘月远嫁公主这一举动细看还是有些上赶着来的意思。”
“兴是皇上发现了这一点,又真的信任你不会勾结外权才点头同意。”
萧晏猛然提了一口气,心跳加速到呼不出来,自己曾一度认为无法重圆的缝隙竟从未裂开过。
他看透炎凉看透诡谲,时至今日他都认为这个太子之位是北韩帝弥补对合妃的亏欠。
而叶芷绾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父皇在筹谋,在暗中推动。
“阿晏?”
叶芷绾叫了他许多声,他还处在恍如隔世的状态里。她只好向外要来一碗醒酒汤,慢慢顺着他的胸膛喂下去。
看着萧晏那种失而复得,突感受宠若惊的模样,叶芷绾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又回到座位上端详。
萧晏是在她热烈的目光注视下回过神来的,心间有了底气宽慰许多,但联姻之事依旧无解,他揉了揉眉骨。
“说来说去还是要娶,不如明日我先将你娶了吧,管他什么公主都打道回府去。”
叶芷绾乐道:“那我不得让三国追杀。”
萧晏疑惑的看过去,“为何是三国,北韩又不会将你如何。”
“你现在迎娶我就会与其他两国交恶,百姓必会说我是祸国殃民的妖妃。”
叶芷绾又压低声音接道:“再说了,待我回去身份暴露的那一天他们又该如何,朝野又将如何议论,只怕连你都要受连累。”
萧晏垂下头,有些混沌的眸光泛上几丝理智,出口之言令人生寒。
“若没有这两位公主,你说的都不会是问题。”
叶芷绾怔愣一下,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油然而生。
就像是她说过的,随时都在认识新的他。
她倒上一盏热茶推过去,“别想别的了,还是先说说已经在路上的鹘月公主吧。”
果真提到这萧晏又开始发昏,“找山匪劫杀了吧。”
叶芷绾翻个白眼,“人家好赖带了万金嫁妆呢,你就这样对人家。”
“那就嫁妆留下,人杀了。”
“别没个正形了,我想到一个类似的法子。”叶芷绾道:“鹘月与北韩相隔千里,公主金枝玉体行进路程应该不会太快,咱们可以就此派出一队官兵前去接应,还可体现我们对公主的重视。”
“之后在此期间探一探那公主的态度,看她是否真心想嫁,有无遭受胁迫,如若与我们所猜想的一样,我们可以与她一起想办法。”
叶芷绾说罢又加上了自己的看法,“我猜那公主也不见得想嫁,毕竟世间能有几个女子愿意远离故土嫁去他乡呢。”
萧晏的注意点却偏了,“你愿意吗?”
叶芷绾淡淡斜他一眼,自己在这费脑子使坏半天还说明不了什么吗,冒着扰乱朝局的罪名也要将他即将到来的一妻一妾送回去。
她“嘁”一声,“不愿意。”
而话音刚落地,她就被萧晏蓦地一下拽到腿上,两条手臂像个人形枷锁一样给她箍住。
眼角带有红晕的风眸流连于她绝俗的面庞上,烈酒气息随着话语喷洒在她颈窝处。
“不愿?”
叶芷绾因他的明知故问有些微恼,故而回道:“对,不愿。”
萧晏就着眼前软滑修长的玉颈咬了一口,“你再说一遍。”
突来的酥痒让叶芷绾腾地站起跑去一边,连连回道:“不愿,就是不愿!”
许是酒劲上来,萧晏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不知为何,偏想听她含情脉脉娇滴滴的说句愿意。
他两步上前把人抱住抵在流萤檀木屏风后,“说你愿意嫁我。”
叶芷绾又气又羞,就不如他的意,别过头将小嘴闭得紧紧的,一副愤慨的样子。
萧晏低眸看着,忽而大声道:“来人!”
叶芷绾惊得睁圆了双眼,自己是以谈论公务为由入东宫,可现在两人这样子让人看到可与谈论公务一点边都不沾啊。
尤其是太子婚事前夕,这成何体统!
可东宫下人的行事效率很快,她还在挣扎,屏风后面就已经推门而入了两个侍从。萧晏抓着她的手腕不急不躁的吩咐道:“清点一队侍卫明日一早随我前去边关迎接鹘月公主。”
“是!”侍从很快应道。
然而接下来屏风后却再未传人退下的指令,外面的两个人不敢擅自离去就这么等着下文。
萧晏压低声音伏去叶芷绾耳边,“说你愿意嫁我。”
叶芷绾哪敢出声,只能用点头替代。
可醉酒之人怎会满意,他细微蛊诱的声音再度道:“说出来。”
叶芷绾咽了咽口水,发出连她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我愿意。”
萧晏摇头,目光潋滟,“说夫君,我愿意。”
叶芷绾怒目瞪过去,示意他不要得寸进尺、
萧晏看着这一幕只觉有意思极了,他用腿碰了碰屏风,“你若是不说,我现在就将这个踢开。”
叶芷绾自是不信他会那样冲动,便挑了挑眉无畏道:“随便你。”
“是吗。”
萧晏含笑注视着她,抬脚一踹,整个屏风霎时晃动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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