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萧晏的字字句句,庆宁脸上掩盖不住惊惶无措,片刻之后咬了咬牙向随从喊道:“走!”
三人快步离去后,屋内的人推开门,萧晏回眸,葱郁的树枝上生出嫩芽,微风拂过带着惬意的花香。
叶芷绾倚靠在门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眉眼熠熠有神,高鼻挺立,在日光的反射下似如锋利美玉,刚柔并济。
无论见多少次,在何时相视,那张硬挺贵气,过目不忘的容颜还是令萧晏惊艳。
解语堂下人识趣的回避,两人就那么静静的望着彼此,萧晏敛下眉上前。
“还有心思笑。”
那南靖公主都不惜上门挑衅了,哪里有什么公主的傲气,更别提让她甘愿假死出宫。
叶芷绾不以为然,面上始终含笑,故意卖关子轻声道:“我有法子解。”
萧晏瞥她一眼,“怎么解?”
“圣上口谕到!”
叶芷绾张下嘴,却被前来通传的小太监打断,徐江不知去了哪里,来人是徐江的小徒弟,以后兴是会接替太监总管的位置。
他恭敬道:“赵女官,皇上请您过去一趟,有密事商谈。”
叶芷绾如今听到天子名讳堪称谈虎色变,对祖父父亲都没有这般惧怕过,刚才的从容消失不见当即紧张起来,匆匆跟上小太监的步伐就直奔紫宸殿。
萧晏也跟在了身后,北韩帝没有传太子,小太监也不敢相拒,就这么紧着两人一同去了。
紫宸殿内室中除怒气笼罩的北韩帝还有方正山跪在御前,下人一个都不在殿中,叶芷绾萌生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下跪行礼后听天子言。
“南靖的一名战俘在营地里中毒而亡了。”
北韩帝观望叶芷绾一眼又接道:“是那个羽林军副统领。”
叶芷绾蓦地抬头,敌将身死军营,是何人如此大胆去堵嘴,除了南靖的人不可能再有其他。
北韩帝肃起眉头,“方正山,你讲述一下事情经过。”
方正山颔首正声道:“前日我像往常一样去地牢里看他有没有松口,可他一直躺在里面一动不动,我便命人进去查看一番,才发现已经口吐白沫中毒而亡了。”
“事出之后我就立马命人将火夫以及运送吃食的士兵严刑拷问了一遍,可他们皆未认罪。”
北韩帝点点头看向叶芷绾,“赵女官,这件事一直都是你在跟进,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叶芷绾虽为重要人证赵启身死焦忧,但还是不敢失了分寸,缕清思路回道:“臣认为下毒之人不见得是伙夫与士兵,胆敢在军营投毒他们的身份都太过明显。”
她顿了顿又道:“想要做成此事极有可能是军中略有职权之人,因为他们可以自由出入各营,随意叫住一个小士兵。”
方正山闻她此言在脑中过了几个人,又听叶芷绾接着道:“皇上可还记得南靖的百鬼门?”
北韩帝骤然紧住眉峰,面色霎时黑了下去,示意她继续说。
叶芷绾压低声线回道:“南靖送亲使臣一入大韩,军营便出事,臣感觉没有那么简单。据那刀劳鬼/交代他们百鬼门中像他一样蛰伏的人还有七八,两国分散开来我们这里至少一半。”
“他们可藏匿于任何地方。”
此话点醒众人,只是有些不敢相信军营那么严密的地方会渗入细作,尤其还是拥有职权之人。
但细想就能理通,军营中人毒杀一个敌国大将除心向南靖外再无他由。
叶芷绾向方正山道:“方将军,在南靖边城时先行提出献降的人可以一查,尤其是身世简单的。不过查出后不要急着斩杀,试试看能不能为我们所用。”
方正山眼里晕上一层火气,身边几个说得上话的将领哪个不是与他一同经历过生死的,现下却极有可能藏有虎患!他怒到忘却行礼告退,拔腿就走。
只是刚行没两步就因一声通传站定了脚步。
候在外面的小太监恭敬喊道:“南靖使臣求见!”
方正山正因为军营极有可能衍生细作之事怒火中烧,如此节骨眼上那几个南靖送亲使臣八成脱不了关系。
他大步来到殿外吩咐随从回军营暗地处理此事,而后瞪着一双牛眼就开始盯那两个南靖使臣。
两个南靖使臣不由向后退了退,他那膀大腰圆的身躯再配上吹鼻子瞪眼的神情,活想把他们生剜,实在令人生惧,不知做了什么让这敌国将领如此不悦。
好在北韩帝很快准了进殿请求,两人赶紧逃离他双目放刀的环境。
只是令两人没想到的是,他扶着腰间佩刀就信步跟在了他们身后,二人背后没长眼,但也能感受到他那副带有浓浓恶意的仇视神情。
就好像他腰间那把长刀随时都会出鞘将两人就地解决了一般。
让方正山这么一吓,把两个使臣来时的那股子嚣张气焰浇了大半,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见到龙案前被太子挡着的一道女子身影才顺口气给自家公主讲理。
“皇上,今日庆宁公主前去拜访赵女官,却被她出手打伤,您可否主持一个公道?”
此时叶芷绾的大半身躯都被萧晏刻意挡住,所表神色却都能让北韩帝尽收眼底,失掉赵启一个有力的证人已让她心急如焚,更别提后面就立着两个随时会揭穿她身份的人。
饶是再临危不惧,也不可能一点马脚不露。
她把头压低尽量抚平心态回道:“启禀皇上,臣与庆宁公主未曾相见,也并未打伤庆宁公主,解语堂的下人都可作证。”
接连两事,皆关乎南靖,北韩帝在极力压制心中不悦,朝臣打伤和亲公主若是做实,北韩不可能不给南靖一个交代。
如今太子妃之位空悬,南靖定会抓住此事不依不饶,更进一步。
倘若北韩尚未答应和亲,倒也不必受此难为,可他征战半生偏偏就应了这一次。
而南靖主动求和送亲,刚到北韩就出了毒杀俘虏一事,两国信任堪比纸薄。
赵启活着就有透露羽林军机密的风险,对南靖来说,他不能留。
但对北韩来说,军营无论有无细作,此举都挑战了他们的威严。
天子怒气笼罩众人,叶芷绾有种此次联姻必会破裂,且南靖使臣都回不去家乡的感觉。
只见北韩帝将手撑在眉骨之上闷声道:“双方各执一词,既是如此,就将证人全部下到昭狱审问一番再下定论吧。”
此话一出,下面两人都有片刻的呆滞,北韩帝此举怎么与愚莽的贪吏县衙一般。
南靖使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求证一遍:“全部证人?”
他们的婢女来到此地可还没有两日,就要因此下昭狱?
果真是苦寒之地,连天子都是粗鄙之人。
北韩帝似是有些不耐烦,“这样方便省时,下结论最快。”
“可......”
“难不成要朕将两位当事人都关起来审讯一番?”
北韩帝冷冷地打断两人,“就这样吧,事情结果出来要真是赵女官失礼,朕会严以处置,不会偏袒任何人,并且还庆宁公主一个公道。”
底下两人暗自交换一个眼神。
句句不提偏袒,字字都是偏袒。
幸好早有预备之策,不然公主来此地不知要受多大的委屈。
二人自知争辩不出什么,只得含怨告退。
人走后,殿中恢复成起初的模样,北韩帝看看怒目圆睁的方正山,又看看脸上捎带愤慨之意的叶芷绾,停顿一会忽而气笑。
“行了,都别站着了,赶紧去军营看看吧。”
叶芷绾眉心动了动,她能感觉出来,北韩帝信她,不是因为南靖毒杀赵启,也不是为了维护北韩利益,而是真的信她。
她心底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同另两人跪别转身离去。
三人并肩,叶芷绾站在中间,身边两人皆高出她一个头,齐步跨过殿门,和煦暖阳毫不吝啬的倾洒过来。
一种巨大的,温暖的安全感将她包围,仿佛一些失去的东西在此地找了回来。
然而这种感觉在与迎面两人打了个碰面时,顷刻间化为危机感。
目光相撞,如坠寒潭。
那两个南靖使臣掉头回来了。
叶芷绾不确定他们认不认识自己,但他们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瞧。
尽管萧晏和方正山都感觉出来那两人直白又危险的目光,纷纷跨步挡在了她身前,但那句遥远的名号还是传入了她的耳朵。
“祎安郡主?”
叶芷绾有一瞬的耳鸣,脚底有些虚晃,这一天终是来了。
方正山皱起了眉头,萧晏几乎在他们脱嘴而出时就拉上她快步离去了。
可祎安郡主的名号没有停,走出去很远叶芷绾还能听到南靖罪犯的字眼。
他们没能离开,被禁军请回了紫宸殿。
其实只有一会功夫,叶芷绾却觉得经历了万年,她不敢与天子对视,低头跪在案下,只能看到萧晏不断松开又捏紧的拳头。
那两个南靖使臣本想回来说庆宁公主现下伤势严重,太子理应去看望一下,他们对自己公主的相貌还是颇有信心,倘若两人私下暗生情愫倒也省了他们去争正妃之位。
但与叶芷绾一见,什么都忘到了脑后。
将军府罪臣之后竟藏匿于北韩皇室,揭露了她的身份,这坊间传闻的正妃之位哪还有她什么事。
倘若再将此人带回南靖,不知该有多大的奖赏。
一来二去,完成永嘉帝争取太子正妃的命令,又可带回要犯,加官进爵岂不指日可待。
思及此处,两人言语更加肯定,“皇上,在下绝对没有认错,这位御前赵女官就是南靖在逃要犯,也是叛国罪臣叶苍的孙女!”
“她在南靖蓄意杀人,隐姓埋名来到北韩不知藏有什么目的。”
“还请皇上明鉴,让我们将罪犯带回接受惩治!”
叶芷绾脑袋闷得要炸开,除了对身份暴露的惧怕,更多来自于南靖朝臣对将军府的恶言评判。
哪次长卫军传来捷报,百官不是敬重拥戴,夹道相迎,以镇国大将军为南靖之傲。
可如今,他们以巴结姿态面向百年相战的北韩,将祖父数十年的付出踩在地下践踏蹂躏。
那些言语中的弃恶就像扎在她心上的尖刀,将她一颗心划的千疮百孔,
叶芷绾的心脏开始抽搐般的疼痛,九泉之下的祖父他们见到如今场景该有多酸楚。
她不受控制的发抖,有种气血倒流之感。
现下北韩帝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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