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种太子的话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看来还是有两把刷子,不过他很快抚平心态——定是那个刀劳鬼吐露出来的。
他在心中暗骂无用的废物,被擒还不咬紧牙关受死,百鬼门的教诲他真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萧晏盯着小太监倔强的神情,看出面前人是个难搞的,他拿出从九生那里拿来的种种证据,直接道:“长卫军首领叶苍被南靖皇族陷害通敌叛国,全家上下就地斩杀,七万长卫军战死时——京城羽林军就在山中看着。”
小太监眯了下眼。
叶家叛国在北韩流传的并不很广,毕竟没人去在意敌将是如何身死。
而联络人那边除了任务鞭策也是不说其他,所以数月前七万长卫军全死那场战役后,他将这笔账记在北韩头上,立誓顶替徐江暗杀天子,令北韩大乱,而后迎接南靖军队踏平此地。
可杂种太子的话就像是抽去了他信念框架中一根极其细微的木头,影响不大,但多抽几根整个信念就会轰然倒塌。
萧晏的话语不停:“百鬼门是监察院陆征设立的,他知道边关军队遗孤的信念感更强,所以就有了你们。”
“可惜,他面对滔天大案并不尽职细查,而是选择一同陷害你们最引以为傲的长卫军,所以叶苍连同七万大军都是被自己人谋害坑杀的。”
“北韩军中所有人都可以作证,羽林军不偏不倚在长卫军全部战死后才立马出现。”
“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多说。”
那个细作的瞳孔已经随着他的话语张至最大,似要努力分辨萧晏手中证据的真假。
萧晏给他分开叶苍的真迹以及伪证,“左手为叶苍真迹,右手为伪证,常人分辨不出,但我不介意传位书法大家来此鉴查,毕竟假的真不了。”
细作没曾想面前这个人三言两语就让自己所坚守的一切有种从根坏起的感觉——心中崩塌的不是为父亲军队勇赴敌国的信念,而是一种深深的,绝望的从事情伊始就被人欺骗利用的恼怒。
他不知百鬼门的主人是谁,只知百鬼门聚集了很多愿为国赴死的孩童。父辈们战死沙场,他们子承父业,用另一种方式报效大靖。
从始至终他忠于的不是百鬼门,而是跟随父辈以及长卫军一起效忠的大靖。
可大靖,他们的国,负了长卫军,他们则是一颗从小被灌输仇恨的棋子。
终于,木棍被他咬碎,口腔里血迹遍布,一声怒吼过后血液涌入他的眼睛。
“放开我!我要去杀了他们!”
萧晏静静等他发泄完怒气,漠然道:“关于南靖的计划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细作直着眼睛回道:“他们会在你成婚大典那日攻打阳州,让你们应接不暇,我的任务就是趁乱伺机刺杀北韩皇帝。”
萧晏冷冷的看着他,凝思片刻后转身离开,给他选了一个最痛快的死法。
此人已经接触到御前,徐江有事便由他贴身伺候,若是没有发现刺杀成功必是早晚的事情。
心间后怕之余,他想起传回消息的那个人。
她该是用何方法才套出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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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奕失踪,叶芷绾没能去成羽林军军营,除他之外没人能确保她进入南靖领地的安全。
邵子宁将她安置在村子里与他们熟络的一户农家中,而他则忙得日日两头跑,太子失踪第二日一封绑架勒索信被飞刀钉在了院外,张口就是一万两黄金。
端王暴怒却不能带兵前来北韩搜查,派出多少暗卫也只是无功而返。
遂邵子宁成了众人发怒的对象,一行侍卫全部被问责,他因目睹刺客得以将功补过回到北韩寻找太子。
不过若是太子出事或大战前夕并未被找回,他第一个人头落地。
眼见明日就是婚期,再加上刚刚窥得南靖那边的消息,他生了一种与叶芷绾去亡命天涯的冲动。
随行侍卫都出自东宫起初还算忠心,并未吐露出藏匿叶芷绾的事情,只道是太子在战点附近秘密探查北韩山村地形。
可端王并非轻易蒙骗之人,事出蹊跷必有缘由,只三言两语就吓出了他们的实话——太子失踪,绝对和祎安郡主脱不了干系。
太子探查阳州地形偶遇逃往至此地的祎安郡主,便将人带在了身边藏着。
当然,两人偶遇一事是李奕蒙骗其他侍卫的虚言。
后面的事便是真实发生过的,二人一同逛庙会,太子豪掷千金差点将整条街都买下来。
此地刚经历更国换代,朝廷大力开采矿山,附近山匪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发财之路,定是北韩刁民起了歹念。
邵子宁在营帐外听到这个消息随手扯了匹马就慌忙逃回了北韩,来到农户家外,心跳的比他驾马回来的马蹄声还要快。
太子藏匿祎安郡主不会受到责罚,他们一群下人知情不报可是重罪。
他急忙拉上正和孩童玩闹的叶芷绾就跑,“郡主,快逃,端王知道你的事情了。”
邵子宁像一股风一样把叶芷绾驾到马上,自己犹豫半晌也骑了上去。
叶芷绾手上还拿着逗小孩玩的娃娃,强风迎头吹过来,有种瞬移的感觉。
只转眼间他们就跑出了十几里,来到下一个村子。
马儿慢慢停下,邵子宁翻身下马,一屁股颓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我们能逃去哪里,两边都是死。”
那晚事情发生过后,前去追踪的人只追出去没多远那群人就隐匿进了闹市,太子安危占于上乘,一行人不由分说就开始挨门挨户的搜查。
可没多久就招来了县衙,他们只能说是自家少爷被人绑架。
县衙将事情揽过去,问过他们村子的住址就将人赶了回去。身处敌国,他们不能强来只得作罢。
回来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对叶芷绾生了怨念,太子本是隐藏身份在暗地里探查北韩各州军防,届时再与端王里应外合攻打北韩。
现在可好,半路杀出个红颜祸水祎安郡主,太子是什么都不做了。一月以来不是陪人家逛庙会就是给人家买衣裳玩意,就差将我腰缠万贯,富甲一方写在脸上了。
也不知是让刁民还是什么悍匪盯上,狮子大开口直接索取万两黄金。
南靖上月战败现将大半国库用在此次密战之上,万两黄金对皇室来说不算什么,可此情此景下便是要白扔掉几万将士好几天的口粮。
如此窝囊气,越想越憋屈,众人不禁开始暗戳戳地指桑骂槐。
清醒后的邵子宁站出来斥骂了众人一通,因为只有他知道太子见到祎安郡主的第一个想法。
那便是让她对北韩失望再从她身上套取北韩机密,此举自是比乔装成商队更好打探。
思及此处,邵子宁心间揪了一下,对着同样下马坐到他身边的叶芷绾说道:“郡主,你可能又要逃亡了。”
叶芷绾似是比他还要愧疚,“怪我,没有我太子殿下也不会露富。”
邵子宁使劲摇头,“怪我,走到哪里都是买买买,还撺掇太子一起买。”
“还是怪我,太子殿下都是为了哄我开心。”
“不,是我的错,我作为他的贴身侍卫没能及时察觉到危险。”
两人开启了一场揽责的对话,最终叶芷绾败下阵来。
“对!就怪你,太子失踪,你活罪死罪都免不了。”
......
闻言邵子宁眼波流转两下,声音竟有些哽咽,“可是我找不到太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太子不会武功,被人掳走这么多天,他锦衣玉食长大,面对一群悍匪刁民他的处境该有多艰难。”
叶芷绾一顿后又拍拍他的后背,“他们既然目标明确便不会伤害他。”
邵子宁连搓两下脸,开始面对现实,“端王那边已经备好了黄金,就是绑匪没有写明时间地点,确实也只能干等。”
没出一句他又开始愁眉苦脸,“大战在即,出了这档子事,可怎么办啊。”
叶芷绾想了想道:“端王是怎么处理此事的?”
“封锁消息解救太子,国事不可耽误,一切照旧。”邵子宁蔫蔫着回道:“但王爷私下一直在动怒,又得知了你的事情,我都不敢想象他现在是什么反应。”
“所以你刚才是从虎口逃生了?”
“没有,我只听见一声虎啸就跑了。”
“......”叶芷绾弹了下他的脑门,“鲁莽。”
邵子宁十分委屈的看向她,心想这还不是为了你。
叶芷绾将人从地上提起来,“赶紧回去守着绑匪的信啊!”
“那你呢?”
“我在树上等你消息。”
叶芷绾借力上树,找了个粗壮的树干靠着,向下懒洋洋道:“若是绑匪有了信你就将传消息的事情交给别人来做,说自己先行去绑匪窝附近探查。”
邵子宁想起院中假扮商队的几个大内侍卫,浑身打了个冷颤,郁闷道:“他们身手都比我好,传消息这事肯定落到我头上。”
说话间一个干果扔到他头上,只听叶芷绾嫌弃道:“你自小跟在太子身边,感情浓厚,得到地址后一马当先而去,谁还能定你的罪?”
邵子宁点点头,又抬眸,“那你呢?”
叶芷绾没看他,“我会隐藏踪迹跟着你,也给自己找一个立功的机会。”
邵子宁向上望了一眼,还是抓紧缰绳转身回了村子。
不知怎的,来到熟悉的院落他心中生了一种莫名的压抑之感。
大内侍卫们就算是乔装打扮过也盖不住身上的杀气,而现在有一种凌于众人之上的气场出现在了这个普通的院落中。
邵子宁咽了下口水,挪动着脚步有些不敢向里走。
却不想下一刻一把长刀就插在了他脚后,同时还伴随着一道冷冽深沉的命令。
“捡起来。”
听见这道声音邵子宁觉得自己应该命不久矣了,只盼后面的祎安郡主能给自己寻个依山傍水的好坟头。
他硬着头皮将长刀从地上拔起来,走进院中双手捧起宝刀,跪地姿态卑微。
“参见陆大人。”
陆霆端坐于石凳上,身着一身普通的简易外衫,细瞧却能发现内里皆是软甲战衣,深眉黑目中带着令人胆寒的洞察力。
邵子宁的双臂有些发抖,刀很重,陆霆想取他命的压力更重。
但见陆霆脚下一转,一颗石子飞到他脸上,与颧骨相撞发出一声闷响。这一下让邵子宁全脸顿时火辣辣的。
陆霆发话:“祎安郡主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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