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钟圻皱起眉头回忆道:“算不上得罪,就是幼年出言不逊还不知悔改。”
“十年前左右,宇文馨七八岁,我爹那时还是盛极一时的‘修道圣人’,许多王公贵族见不到我爹便携礼去景王府登门造访,托景王见我爹一面。”
“后来我爹就索性在景王府办了一次传授修仙之道的大会,景王府热闹非凡,宇文馨嫌府中聒噪,当众拆我爹的台,说他在她家中招摇撞骗,讲了许多难听话顺带着那些王公贵族一起。”
“我爹并未与她计较,只当是童言无忌。兴是景王发觉不妥逼着宇文馨事后给我爹致歉,宇文馨最会撒娇红着眼说了两句好听话,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谁知那日我爹有东西落在了景王府,转头回去拿时听到宇文馨与下人抱怨白日之事,言语羞辱他比当着众人面前还难听。”
说到这里宇文钟圻轻笑一声,“那件事我爹后来只与我讲过,告诫我少与宇文馨接触,不然迟早会被她连累。没成想一语成鉴,宇文馨将自己的一身荣华富贵都作没了。”
叶芷绾搅/弄着一缕青丝,回想郦王向宇文馨用刑前的最后一句话。
“你的好听话,本王早在多年前就领教过。”
表面来看,郦王是在提及当年之事,但郦王一眼看透宇文馨的本质,并一早告诫宇文钟圻,说明他根本没有计较。
结合宇文馨受刑前的话语来看,郦王应是不想从她那样一个虚伪的人嘴里听到自己渴望的东西。
“王爷真的很想看你成婚生子。”
宇文钟圻忽而沉默,不置可否,半晌将目光转向叶芷绾,“所以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叶芷绾也看着他,轻启唇峰,“帮?”而不是两情相悦?
宇文钟圻瞳孔微缩,慢慢又放开,直至几分茫然落寞占据他的眼眶。
......又开始了,每每认真探讨这个话题这人就一副纠结挣扎的面孔。
叶芷绾摇摇头思虑着借妇道之名下床去为他整理一下铠甲,刚要起身,那厮回过了神智。
“阳州暴民造反之后太子重伤昏迷,你为什么从未过问过他的情况?”
叶芷绾张嘴,他又问道:“我今日归来,向你透露了他无事的消息,而你反应却是平平,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叶芷绾语气并不好,借着一股劲去了他搭铠甲的椅子旁,“我主动相问你会认为我余情未了,我不问你又要反过来质问我为什么。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
宇文钟圻哑然。
确实如此,她问或不问自己都不满意。
叶芷绾背对着他整理盔甲,趁机嗅了一下其上沾染的味道。
近距离确认之后只觉大脑一个冲天激灵,背身的动作掩盖住她因惊天发现而发抖的手与失掉血色的面庞,
“怎么了,我衣服上有花?”
“没怎么,就是觉得你有时候有些奇怪。”
宇文钟圻沉吟片刻,“你我二人若是真的成婚,我总要知道你心中的人是谁。”
叶芷绾转身,“那你喜欢我吗?”
宇文钟圻反问她,“你觉得呢?”
叶芷绾当下无心思与他玩言语游戏,回床躺下道:“我感觉不出来。”
“那你呢?”
“我想我刚才做的事情已经回答了你。”
下面的人背过了身,“睡吧。”
叶芷绾提着一口气,拿起几本八卦五行书开始翻看。
烛火通明,宇文钟圻渐渐发出鼾声,黑白阴阳鱼,八面方位,天、地、雷、风、水、火、山、泽......
啪嗒一声,书本扣在脸上,叶芷绾陷入梦乡。
一时辰后,地上的宇文钟圻起身,摸着整齐叠放好的盔甲凝视半晌,又慢慢走至塌边将书本拿开。
书起手落,一记手刀猛然劈向她的后颈。
哗——
也几乎是同一时刻,一片白雾陡然萦绕眼前!
“呼......”
瞬息间胜负已分,宇文钟圻瞪大了瞳孔,看着刚才如同诈尸般的叶芷绾重新倒下去,连着大喘几口气。
“行啊你,装睡。”
他半软在地歇息一刻钟,起身将散落床上的软筋散全部堆在叶芷绾枕边,讥笑道:“反应再快又如何,能有我的手劲大?”
嘲讽完,他活动活动筋骨,反锁门窗离去。
......
天空乌云密布,闷雷滚滚,血腥味蔓延在青山空地上,残肢体破,滴滴血水渗入泥土之中,泛出一片黑红色。
长矛和利剑折损残破,半掩在泥土和尸骨之间,在昏暗的天穹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杀!”
千军万马势如破竹,踏过敌军尸体继续举刀向南进击。
熟睡的十几万羽林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留下三万守军应敌,其余大队护送亲征太子撤退。
战火纷飞,尘土四起,李奕满目血红仓皇撤离,却又不甘心的回头,于硝烟中一眼望到那个令他深恶痛绝的男人。
只见黑马昂首挺立,铁甲与皮毛都散发着亮眼的光泽。
其上之人半身前倾,马蹄长剑之下血光四溅,面具之下一双俊美的眸子里迸发出杀气与杀伐果断的狠厉,暗银色披风迎风扬起一个凛冽威风的弧度。
马蹄声疾,杀喊声不断,另一匹快马急急忙忙的跟上他,大喊道:“太子,咱们有五万人马掉头折返回去了!”
“什么?”
萧晏蓦然回头,急速勒紧缰绳,然他还未看清后方景象,便有一支明晃晃的冷箭冲他而来,瞳孔缩成一条线,箭头由小至大。
下一瞬,萧晏整个身子倏尔后倒,那支箭直中心间。
一口鲜血霎时喷出,方正山惊喊:“太子!”
马上的身躯倒下,萧晏落在血土里,手指摇摇晃晃的指向北方,费力道出遗言,“快追上......快回京......”
南靖大军眼望此景,不由纷纷掉头回来,从被动变为主动。
硝烟弥漫,刀光剑影,内忧外患,前后夹击,地上的人无力改变无力阻止,马蹄毫不留情的踏过他的身体,双眼一点一点闭上......
“萧晏!”
叶芷绾猛地坐起,急促的心跳带着全身都在发颤,一层单衣被冷汗浸透。
她捂着胸膛顺平呼吸,目光所至周边,是两本睡前看的书籍以及空空如也的地铺,还有一滩不及他手刀的软筋散!
她那时手握一包软筋散,用厚重的书本掩住口鼻装睡,本想先发制人前去皇宫报信。却没想宇文钟圻与她一样未曾入眠,也好在比她先起一步,不然自己先行必会败露。
摸不清他的路数,便想等他靠近一把扬起软筋散,却没想他力度之大,速度之快根本让人反应不过来。
咯吱咯吱——呜呜呜——
利物抓挠木门的声音突然凭空惊起,同时还伴随着......猫叫?
喵呜——喵呜——
猫叫声越来越急促,似要向她传递什么危险焦急的信息,她推门去看,发现门窗紧闭,遂抄起一把椅子就向木窗砸去。
急切的心情给足了巨大的蛮力,木窗豁然破掉,看清外面景象不禁一时瞠目。
平安?
留在东宫的平安竟找到了这里?,岂不是说明......
抬头望天,正是深夜,万籁俱寂,唯有乌云低垂仿佛压至头顶,整个王府除了蛙鸣没有任何一点声音,黑漆漆的夜静得可怕。
噩梦惊醒,暴雨来临前的燥热都将她心中不安的火苗衬的愈发旺盛。
穿上外衣,拿好匕首,她抱着平安摸黑向马厩快步走去。
-
同一时间,一个身着淡粉衣衫的少女被人五花大绑至一个偏僻的山林间,嘴里塞着从她身上扯下的一块锦布,泪眼涟涟,面向三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吓得浑身发抖。
其中一人向为首之人气道:“那娘们不是说今日给剩下的银两,等了半天她人呢?”
领头人从额间到脸颊有一道狰狞暗黑的刀疤,面露凶光,咬咬牙道:“等她到天亮之前。”
起初说话那人得此回复面上不禁流露出失望之色,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正在瑟瑟发抖的少女,咧嘴舔了下唇,眼中意图十分明显。
领头人见此一掌劈过去,“咱们现在缺的是逃命的银两,那娘们给了钱以后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别给我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是——老大。”
那人揉了揉后脑,坐到少女对面,只看了一会又开始动歪心思,麻绳挤出的白嫩肌肤在一群糙老爷们面前显得是那么的特殊勾人。
他们是一伙流窜于南北两国的大盗,常年刀尖舔血,就算偷了价值连城的物件也极少有时间享受。
此次在北韩京都失手,不仅全部身家在逃亡路上丢失,还被全城通缉,提心吊胆逃了月余,没有一点放松的时机。
前些日子躲进一家脂粉铺子,是一蒙面女子替他们支走了官兵。
事后要走却没想那女子给了他们五十两银子,要求绑架街上一个正在游玩的女子至深山,绑了人后再交付一百两银子。走投无路的他们便一口应下了这桩差事。
正所谓饱暖思淫/欲,吃了顿饱饭也有了逃命家当,难免开始琢磨些旁的。
他起身来到老大身边搓了搓手道:“老大,你看兄弟们都累了这么久,也没放松一下,我看出钱那女子身段也不错,不如等她过来......”
说罢他挑起眼尾暗示一下。
刀疤脸有一瞬的犹豫,做贼多年他们身上自是不缺银两,可纵是出手再阔绰也只能用在一些风月之地,像他们所绑的这种女子那是挨都挨不到的。
两人出行皆有随从,一看就是哪家娇生惯养的名门贵女。路都走到这个份上了,逃出北韩前能享受一番也是极好。
刀疤脸提唇一笑,“等那娘们来,哥几个好好享受享受。”
-
北韩皇宫。
夜色阴沉,肃穆庄严的宫殿掩映于乌云之下,只听旭华宫外砰地一声殿门打开,一队禁军行至殿内跪下。
“四皇子,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萧祁转了转脖颈,对镜理好祥纹衣襟,一双桃花眼中从胜利在握的昂然得意逐渐变成积怨已久的阴鸷。
少倾之后他拿上两个瓷瓶大步走出正殿。
却在此时,一个腹部隆起的女子冲出抓住他的衣袖,看着全部听命于他的禁军满脸惊惶道:“四皇子,你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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