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王府还是她离去时的模样,下人一无所踪,她翻窗进入宇文馨的房间,直接扯起床上人的头发狠狠往墙上一撞。
“阳歌在哪?”
宇文馨嘴里堵着纱布,从昏迷中被撞醒,恢复些许意识,眯眼看清来人,却是气若游丝的一笑。
叶芷绾摊开她的手掌贴在墙上,匕首对准小指,“我问你阳歌在哪!”
“嗬......”还是笑。
叶芷绾勃然变色,锋利的匕首利落一切。
啪嗒一声,小指掉落,宇文馨垂危的气息被剧痛刺醒,眼眸放大,泪水被激得瞬时流出。
“嗬......嗬......”
她嘴里只能发出嘶哑痛苦的低喊声,又因喉骨震动,才包扎好的伤口全部在此时裂开,腥甜占据口腔,疼痛传遍全身。
叶芷绾将匕首移到下一根手指上,厉声道:“用你的血写出来阳歌的位置,不然我再切一根。”
宇文馨血泪混流,看着光秃秃的骨节连着筋脉跳动,心中顿觉耻极痛极。
她想声嘶力竭的大喊,想将身后那个该死的女人踩在地上碾碎她的头颅,尊严与仇恨齐头并进冲到脑顶,她凭着那股劲狠狠回头扇去。
叶芷绾猝不及防,额头挨了一掌,气焰骤然飞升,起身一脚将她蹬至床下,死死踩住她的胸膛。
“宇文馨,我从未招惹过你,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扰我安宁,做人如你,当真无赖。”
宇文馨说不出话,嘴边渗出血迹,始终用着一种十分怨毒的眼神看向她。
叶芷绾挥刀便要再切一根手指,不想突然一声雷鸣乍起,屋门被大力推开,外面站着一个男子,全身凛冽的银甲在雨夜中泛着冰冷的光芒。
铠甲上的雨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他抬脚走进房间向叶芷绾逼近,眼神阴鸷的可怕。
“你去做什么了?”
叶芷绾欲要开口,腹部便猛然受到一记重踹,她被踢到架具边上,带动上面的瓷瓶碎落一地。
一月前还在感叹他踹人一脚的威力有多足,今日她终于自己体会到——五脏六腑都痛得在抽动。
“我好心收留你,你给我下毒?”
宇文钟圻缓步向前,嘴角提起一个冷笑,“从始至终都是在骗我,对吗?”
叶芷绾撑着架具站起,手扶小腹微蹙眉头,额角洇出一层汗,“我没有......没有下毒。”
宇文钟圻收紧拳头,眼神涌动,额头上有一道青筋隐隐暴起,被背叛隐瞒挑起怒火,挥手冲着那人便打。
不想那一掌却停在了半空,或者说打了个空。
叶芷绾扑进他的怀里,头埋在他的胸膛紧紧拥住他,“对不起,对不起......你要怎样对我都行,可我妹妹被宇文馨绑走了,我没有亲人了,我不能看着她出事。求你帮帮我......”
宇文钟圻低下头,紧咬着牙脸上戾气横生,手掌靠近她的头颅。
他自己都无法解释,那原本要揪开她的手为何在触碰到头顶时就没了动静。
“我怀疑你这样,是不是知道我不会——”
竭力克制怒气的言语停住,叶芷绾迷茫抬头,湿发贴在两鬓,眸光涟涟,浑身抑制不住的轻微发抖。
宇文钟圻瞳孔一缩,推开她向外喝道:“来人!”
两个侍卫应声而入,宇文钟圻侧脸问:“跟小姐上街时,她可有什么异动?”
“小姐......收买了几个逃犯帮她做事,她与那些人对话时让我们退到了一边,具体事宜没听清。”
“为何不向我禀报?”
两个侍卫齐齐跪下,为难道:“那时您在阳州,有关小姐的事属下不敢写信通知,今日......今日才知被绑那人是五皇子的人。”
宇文钟圻瞪了地上的宇文馨一眼,揪起她的衣领,“还敢绑皇宫里的人,是不是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沦落至此的?人在哪!”
宇文馨自打他进了军营浑身带着一股煞气后就变得十分惧他,可刚才所见面前两人行为直接将她对兄长的尊崇消化成泡影。
自己倾心多年的七皇子爱她护她,为了她把自己送到塞北流放。
如今对自己宠爱有加的兄长也被她迷了心智。
一个区区难民凭什么与她相争!
宇文馨铆足全身力气,看准宇文钟圻的剑柄,猛然抽出向叶芷绾刺去。
寒光乍显。
叶芷绾眸光一缩,侧身躲开,抬腿一脚抬起踢向宇文馨的手腕,长剑悬空之时她一把夺过。还未做出反击,就见宇文馨已近癫疯状态,眼睛充血唯有向前扑倒她这一个念头。
那道身影行动太快,宇文钟圻伸手去拽还是没有拦住长剑穿过她的身体。
被一下贯穿的宇文馨神情狰狞,呜咽着吐血倒地。
叶芷绾忙上前扶住,逼问道:“阳歌在哪!”
宇文馨已完全不是初见时的骄纵模样,从昨夜火炭烧喉到现在被利刃贯穿,再有宇文家嫡女的矜贵骄傲也被折磨至尽。
她使劲抓着叶芷绾的手腕,用那只残手沾上血液在地上写下一字。
——死。
或许她想挽留自己的骄傲,或许她想写死都不会告诉你,但她连死字都未写全就断了鼻息。
宇文馨死后那只手还牢牢抓着叶芷绾,叶芷绾大喊一声将人甩开,“去找人!翻遍京都也给我找!”
跪在地上的两个侍卫看了宇文钟圻一眼,后者默认点头。
“她没胆量闹出人命。”
“那她有胆量做出什么,你告诉我!”叶芷绾冲到宇文钟圻面前,“我妹妹受过伤,脑子受过伤,她若是受了刺激这辈子都好不了!”
宇文钟圻微垂眼眸,面无表情低声道:“京都里现在都是我的人,能找到。”
叶芷绾反手用剑柄抵在他的胸膛将人逼至墙边,眼中升起火苗,“你不收留她,不惯着她,就不会出这些事!”
宇文钟圻低头道了一声对不起。
僵持片刻,叶芷绾持剑的手慢慢垂下去,压抑已久的担忧与自责终化成一滴眼泪流出。
“我没用,她跟着我逃亡,我却保不住她,两次让她因我受险,我对不起阳书......”
宇文钟圻两手悬于半空,最终还是将斗篷盖到她头上把人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先等等消息,宇文馨现在这种情况敢绑人便不会选太难找的地方。”
叶芷绾脸上挂着泪痕与雨痕,出神着问:“你回来做什么?”
“看你。”
“看我什么?”
“打雷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害怕。”
叶芷绾稍一怔愣,转头望向他,漠然道:“打雷不害怕,你那一脚我挺害怕的。”
宇文钟圻避开目光,“我认为谁都接受不了欺骗。”
因这句话,叶芷绾从高姿态变换成低姿态,“是我对不起你。”
宇文钟圻自嘲的笑笑,“所以从你被南靖太子带走那一刻起,我就在你们的计划里?”
“嗯......”
“你产生过惭愧的念头吗?”
叶芷绾喝了一大口热茶,答非所问:“你们谋反,罪不容诛。”
宇文钟圻似狼一般盯向她,言语连连不休,又快又急:“对我呢?在代州骗取我的同情心只是为了给你进入郦王府铺路。而我收留你们叶家两人,给你编造我爹最喜欢的身份,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你的安危。”
“我在前线交战会想你在王府过得好不好,会想你万一耐不住性子上街游玩被皇上发现怎么办。每日睡前我都在想怎么从俘虏营里带出证人,怎么把你安全的送回南靖平反叶家冤情!”
叶芷绾把茶盏扣在桌上,“别说了。”
宇文钟圻紧跟着她的动作一拳砸在桌上,“而你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
叶芷绾低下头,“对不起,皇上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他选择收留我在南靖使臣面前保护我,我不可以违背他。”
“仅仅只是这样吗?”
叶芷绾没说话。
宇文钟圻接着逼问,“那在你骗我的期间,我就没有收留你保护你吗?”
叶芷绾用力捏着茶盏,除了对不起什么都说不出来。
原则,正义,对错就那么黑白分明吗?
没有这一切,宇文钟圻对她当真不差,从京都追到代州只为确认她的安全,冒着违抗圣命的风险也要履行对她的承诺。
可她脚踩土地是萧晏的江山,也只有萧晏对她的好世间再无二。
“宇文,收手吧。”叶芷绾哽咽,“太子不会杀你。”
宇文钟圻讽笑,“凡是姓萧的都不会让我活着。”
“那你就去平了叛军,去做拯救江山的功臣,便不会有人将你怎样。”
“功臣?——宇文家先祖有功,可你看他的后代如何?”
叶芷绾摇头,“萧晏不是那样的人,他会力排众议保下你。”
宇文钟圻向后靠了靠,窗外雨声沥沥,他的神色有些飘忽,不知在想什么,许久后才道:“我给你写的家书被人调换过,真正的内容是我挟持太子起兵造反,看你会怎么做......现在想想我还真是挺傻的,你一直都选择站在他那边,甚至刚刚刚还在赌我的心思。”
“没错,你很聪明,也赌对了。”他一点头,“我不会杀你,”
叶芷绾手指摩挲两下,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你,到底......”
宇文钟圻一笑接上,“我也不知道对你到底是什么感情,有时觉得自己就像个怪物。”
他指了指叶芷绾肩上的披风,“还记得除夕之战过后我去给你送了个氅衣吗,其实那日我本想去找我哥,后来不知怎的,看到你站在火堆里,就拿上氅衣去找了你。”
“他们两个打起来,我首选帮我哥,可我看到他误伤你,心里又很不舒服。”
叶芷绾神情微变。
“你和太子中箭落水,我心里总绷着一根弦,跟着搜寻士兵找了你们许久。”
“上元宴会过后你在军营鼓励我,逆光站着,那时候我觉得你真好。”
“两国公主前来和亲,我本想抽个时间安慰安慰你,可你们两个把鹘月公主撵了回去,根本用不着我的关心。”
“直到一月前你从军营失魂落魄的跑出去,我才发现对你上了心,方将军不下军令我也会把你平安带回来。”
宇文钟圻歪头看着她,淡道:“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男女之情,因为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是男人,还是跟我有血缘的男人。”
叶芷绾起初静静聆听,在听闻最后一句话时当场呆住。
仿佛惊雷穿过屋檐直接劈在了她身上,闭嘴用舌尖将自己的牙齿全部数了一遍才勉强维持了一张面色不惊的脸。
宇文钟圻接着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一个男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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