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血影不断,白刃碰撞,红刃而回。
那群王府侍卫不少已经残缺断臂,可只要还能走,还有持刀的力气,他们都会义无反顾的守着这个院角。
站不起来的便用牙用手去拦,甚至有的奄奄一息还在用一种恶毒憎恨的眼神盯着士兵。
只要他们不死便可替郦王战到最后一刻。
刀刃碰撞地砖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萧晏耳目不染,只铆着劲去刨暗道入口上面的沙石。
唰!
突然,数排锋利的银针由高至低略过他的头顶,在天际的第一缕曙光的照映下显得尤为亮眼。
本被包围的徐江不知何时扫清了身旁障碍,僵硬的站起找准目标,勾起一个阴狠不屑的笑容。
“这个位置刚刚好。”
他视线所望的人是北韩帝,此时天子正赶至院子最中,一时防备不及,瞬间定在原地。
徐江歪头看向掌门,“师父,我的禁术不是白学的,世间万般暗器我都可用内力阻挡,您的针又能困我几时?”
他留在此地交战是一人难敌万夫,但他想逃绝非常人可以阻拦。
转眼间,他跃至旁的屋顶上,踏檐而去。
成千上百的飞箭落不到他身上,手脚利落的人也只能被他甩在身后。
而成功脱逃的人只留下一个功成名就的背影。
……
徐江甩开追兵,转身欲下房顶,不想迎面一道凛凛身影骤然而至。
刀光剑气袭人,两人会面没有多余的废话。
两道银光同时闪起,徐江率先挥刀,绕路追他而来的掌门竖剑一档,两两发力。
掌门咬紧牙关,后脚不自觉后退一寸,从牙缝中挤出:“皇上私下与为师会面是诚心在关心你。”
徐江继而向前,“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帮着他?”
“你跟为师那几年见为师因为什么利益向权势妥协过?”
“那便是他虚情假意蛊惑了你。”
掌门眼中寒芒望向徐江的眸子,“皇上从不让你知晓这些是怕你因被逐出师门忧思,他是真的有心栽培你!而为师——”
言语戛然而止,掌门终是没说出自己对雪地小儿的惦念之情。
风雪中的可怜少年也曾耗掉他多年的怜爱,逐出师门不过是想让他迎难而退,放弃修炼禁术的想法。
听闻他被皇帝救走,忍不住找上门看望,可断绝师徒关系已从自己嘴中道出,只能委托北韩帝不要将两人会面告知徐江。篳趣閣
北韩帝因他对徒弟的关怀之情动容,亦是赏识徐江,才时常前往暗月门走动。
可时至今日才知,两人那些曾经流出的怜悯皆是他人一手安排,徐江本人更是从未为此感到惭愧。
掌门猛然发力向前,接上那句未说完的话,“而为师当年还不如救回那条狗!”
言语落下,徐江脸色微变,手上失力连退几步。
稍作停顿,看出掌门意图后眼中杀意涌现,内力运至刀尖反手一刺。
“那师父就去陪那条狗吧!”
掌门侧身躲过又忽而矮身一划至他腰腹,不想徐江矫健至极,腾空跃起对着掌门的头颅便要下砍。
刀光映出掌门凌冽的面庞,他全身一倾欲要再击,徐江却是迅速斩掉几个追兵向刚才聚齐的院落而去。
为何要回去?
掌门来不及思考那么多,持剑就追。余光看向院落,一道白绫缠在北韩帝身上。
不好!
北韩帝赶到暗月门时正遭那女子追杀,是他用针缓住那人,不想这么快就让她追到了此处。
掌门暂且不管徐江逃至哪里,飞身下去欲要先行解了北韩帝的困境。
嘣——轰隆!!!
大地突然惊起一声轰然乍响,宛如天崩地裂一般。
振聋发聩的巨大响声让正在低头赶路的叶芷绾一个驻足,她猛然回头。
碎石四溅,万物崩塌,一时间,崩裂的沙土碎石变成铺天盖地的沙尘暴。
始料未及的火药冲击似让掌门重重撞在一堵无形的墙壁上,猛然将其拍倒在地。
随后,血腥味,硝烟味,焦糊味山呼海啸的淹没了他。
裂石残肢卷成高温漩涡袭卷整个院子,众将士如同爆炸的碎片一般向四周飞射出去。
主殿和偏殿在顷刻间倒塌,整个院落的地面炸出一个圆形大坑,滚滚黄土黑烟掩盖一切冲天而上。
除了那棵连地几丈的古榕树在摇摇欲坠外一切归于寂静。
......
叶芷绾面无血色的呆站在原地,剧烈的巨响在她脑中一遍遍回响,最终收拢成蚊鸣一般细而长的鸣叫。
睁大的眼睛尚且带着茫然,而后视线晦暗不明,身旁的火把在不断跳跃,望不到头的幽闭暗道重影叠叠,晦暗不明。
——是火药。
郦王在宇文钟圻的院子下面卖了火药,满院的沉香都是为了掩盖巨量火药的味道。
“阿晏......萧晏!”
她骤然扭身拔足狂奔,如同离弦之箭般吊着一口气跑向暗道入口,她几乎看不见身边景色,听不到已跳至喉咙的心跳声,脑中只有一人身影。
“萧晏——萧晏!”
她拼尽全力发出声音,可来时哪还有什么暗道入口,一行人沿着暗道走了几十丈,她才向回跑了不足二十丈便是坍塌的巨石黄土堵住她的去路。
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剩下那几十丈的道路亦是如此。
头顶流沙下灌,叶芷绾慌张的不知如何是好,方寸尽乱,眼张失落,半身瘫软在地,全凭身体本能伸手去用力扒那些坚硬的碎石。
就那么几十丈距离,隔着的却是生死未知,萧晏如何,那满院将士又是如何......
她不敢想象,泪水模糊她的双眼,她笨拙又执着的去扒动堆积在一起的坚硬石块。
火药炸起时,萧晏在哪里,是否不顾一切向她而来?火药的源头又是埋在何地,范围有多广?
这些她统统不知道,上面的人和景象她够不到也看不到,只能陷在走投无路的恐慌绝望中。
“萧晏!”
叶芷绾跪在地上崩溃着大喊。
几道脚步声渐渐入耳,一步一步踩在她的心间,将她拉至深渊,面对冰冷峥嵘的残酷现实。
“别白费力气了,再不走你也会如他们一般尸骨无存。”
郦王好整以暇的提了提衣襟,对自己的胜利畅无不言:“刚才只是小范围的剿杀,再有一刻钟,整座郦王府都会原地崩塌,叫醒全京都的百姓围观这场盛宴。”
“钟圻的院子里聚齐的都是位高权重之人,先将他们炸了,不出多久,周围必会再聚齐不少萧家人前来施救,可惜那群人刚踏进郦王府就会灰飞烟灭。”
“所以你说,要不是钟圻对你偏爱有加,无论如何也要拉着你进入暗道,你现在是不是已经被炸得都找不到头了,小晚?”
叶芷绾僵硬的转头,双目含恨。
郦王无辜的眨了眨眸子,似是在等她的辱骂之言,然后再讥诮的取笑她有多无能。
叶芷绾却是一言未发,毅然站起身快步向暗道尽头走去。
“倒是会惜命。”
郦王讽笑一声跟在后面,目光一瞥忽疑问道:“她怀里是不是抱了一只猫?”
“是。”一个守卫回道。
郦王眼色收紧,这猫是何时混进来的?
……
叶芷绾步履匆匆,怀里的平安压着耳朵发出恐惧痛苦的呜咽。
她顺着平安的背毛,经过被人驾着的宇文钟寺身边,借火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衫——除血迹外,还有一个发黑的猫爪印。
在她失了方寸崩溃着撬石堆时,那只深夜叫醒她的猫从暗处角落里艰难的向她爬过来,半个身子带着血迹,前爪却在用力的攀上她的怀抱。
平安,你做了什么呢?
……
滴答滴答——
叶芷绾不知是眼泪还是鼻血砸到了平安柔软的身躯上,两臂颤抖不停,前方没有尽头的路像鬼怪的深渊巨口吞噬掉她的一切感官。
暗道的尽头是哪座深山?要走到何时才能看见光明……回到郦王府回到萧晏的身边。
郦王口中的第二次崩塌到底会不会如期而至。
萧晏如今未知生死再来一次火药轰炸她连半分遗物都寻不到。
她只能不顾一切拼命的走,走快些,再走快些。走到出口,翻山越岭,不管多远也要回到萧晏身边。
只是刚提气跑了几步,全身就愈发瘫软。
她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出了问题......
“你怎么了?”
此时的宇文钟圻因腹部中刀面色虚白无比,不比她好到哪里去,两人搀着他前行,目及叶芷绾不断下流的殷红鼻血,心中愈发慌乱。
叶芷绾反手蹭掉血迹,将脚步慢下来,连喘几下顺平气息,话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安慰自己。
“没事,老/毛病。”
“出去找郎中瞧瞧。”
“嗯——”
“就是不知我还能不能撑到终点。”
叶芷绾微微偏头,宇文钟圻对上她的目光,一种无形默契在两人视线中交汇。
在自己意识恍惚的那段时间,他起身扑向徐江后趁乱做了什么?
眼中只有郦王的王府守卫拿刀刺向自家少爷,除了他意欲伤害郦王外再无别种可能——但郦王并未追究。
一些混乱的记忆拼凑起来。
当时猛然下落到暗道里周遭一片漆黑,郦王点上火把后第一件事是去一间暗室里找纱布伤药,急忙吩咐守卫给宇文钟圻包扎好才带领两人上路。
期间宇文钟圻只说了两句话。
“刀剑混杂,守卫看错了。”
“带上她一起走,不然我立马自尽。”
郦王除命人为他疗伤外未理会他的言语。
宇文钟圻从地暴起可见毒发一事子虚乌有,再深想些趁乱弑父也不无可能,但两人现在却安然无恙的向前走着,已经足见郦王的态度。
那宇文钟圻还要坚持自己弑父的想法吗?
“你起来,我来搀着少爷。”
被点到名字的守卫警惕望向叶芷绾。
“我武器都没了,拿什么伤他?”
守卫不说话也不放手,少顷后郦王的声音传来,“她想扶便让她扶。”
叶芷绾如愿接过宇文钟圻的手臂,刚摸到他的手心,听后方郦王又警示道:“本王对你仁至义尽,你哄骗本王多次,本王却将你留到至今,再耍心思你便留在这暗道给萧家人陪葬。”
一并下来的守卫有七八个,宇文钟圻负伤再加上她此刻的状态两人当属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她吸了吸鼻子,暂且没有接郦王的话,悄悄给宇文钟圻手心写字。
——你要杀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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