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若甫只好将满腔热情按捺住,央求道:“我家在江阴,请她去唱戏也不方便,不如还劳烦老爷您再请她一次,以解我心头之苦。”
县太爷哈哈笑道:“你父亲那样威严清廉的人,为官一方造福百姓,怎么生了你这样馋虫一样的儿子?我答应你再请一次,这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往后可不能一直让我请,我算不上什么青天大老爷,在外面的美誉还是有的。别让人家嚼舌根,说我成日里听戏,不知民间疾苦。”
贡若甫连连点头:“今天没有准备,明天我一定来孝敬您!”
玉峰班收到县太爷府上送来的帖子,都纳闷起来。金兰道:“中秋节才去,怎么又请咱们?他府上不是有个戏班子吗?”
陈圆圆说:“谁叫咱唱得好呢!”
凌霄道:“我们小姐可是苏州响当当的人物呢!”
金兰道:“凌霄,你也跟着圆圆一道学了这么多年,虽说比不得圆圆,出去也算一个角儿了。往后叫圆圆另叫人服侍,你就专心唱戏吧!”
凌霄忙推辞道:“那怎么使得,我自小就是服侍小姐过来的,即使学唱戏也是为了方便随时跟她搭戏,说来说去,我不过是尽下人的本分罢了!”
圆圆道:“兰姐的话也是我想说的,凌霄,你是个有天分的,一味服侍我就太可惜了,不是还有茉莉跟着我吗?”
茉莉上前来:“是啊,我服侍小姐,你安心唱吧!”
金兰笑道:“你都登台好些年了,我们早不拿你当侍女了,很多人也专门找来,要看你的戏呢!”
凌霄低着头,圆圆拉着她的袖子:“好啦,说定了,以后你就唱戏,别管我的事了。”
凌霄道:“感谢小姐和班主抬爱,那我从今往后要更加刻苦用功,把小姐当我的榜样!小姐你放心,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对待你,我的重心还是你。”
到了去县太爷府上的日子,圆圆叮嘱说:“凌霄,这次重头戏给你,我来配戏。”
凌霄惊得张大嘴:“不不,这可不行!”
圆圆道:“我不是为了捧你,我只是想换换身份角色,让自己什么戏都能唱,不至于套在一样的模子里。”
凌霄知道,圆圆是想给她机会,也就默认了。她心里又忐忑,又充满感激。
当日,凌霄和圆圆在戏台一唱一和,何清言以八旬高龄扮老生,已近花甲的金兰竟扮起武旦,玉峰班其他人也个个身怀绝技,满台争奇斗艳,台下的喝彩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县太爷指着凌霄道:“这个小旦以前还没注意过,今天出彩得很呐!”
贡若甫只是呆呆看着陈圆圆:“我看不见别人。”
眼前的陈圆圆仿佛已经化身戏中人,一词一句柔情似水,一双俊眼转盼多情,娇娇怯怯的女儿态,和那鼓起勇气投向戏中心上人的炽热目光,让贡若甫融化在台下。
县太爷道:“也不怪你迷了心窍,我平日并不爱捧这些人的场,戏子嘛,不就那么回事嘛!但这个陈圆圆唱戏当真是百转千回,自成一派,称得上是‘圆圆曲’了!”
贡若甫叹气道:“这样的佳人,只能远远看一看,真是人生憾事!”
县太爷道:“人家不过二八年华,你都过了不惑之年,看看解解馋得了。”
贡若甫道:“自古以来谁不爱妙龄少女?”
说话间,台上已经接近尾声,贡若甫看着陈圆圆下场去,心跟着神游过去。后面的戏,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戏罢,县太爷又邀请玉峰班众人到官船夜宴,席间,贡若甫不敢接近陈圆圆,就一直找凌霄搭话。陈圆圆心情大好,看着河岸两边的无边夜色,顿觉神清气爽。
几杯酒下肚,贡若甫心旌摇曳起来,更觉灯下的陈圆圆美到让人呼吸困难。他起身摇摇晃晃到陈圆圆身侧,喷着酒气说:“咱们俩喝一杯!”
陈圆圆伸手挡了一下:“我很少饮酒,你自己喝吧!”
贡若甫伸出一只胳膊搭在陈圆圆肩上:“人人说你风采绝世,果然不假!”
陈圆圆往金兰那一侧歪过去,将贡若甫的胳膊推下去:“请你放尊重些!”
县太爷见状忙笑道:“说你酒量不行你还不服,这下又要失态了!快快,来人给贡公子洗洗脸,醒一下酒!”
贡若甫却还是摇摇晃晃,从怀中摸出一个精巧的玉佩:“这个送你!”
陈圆圆嫌恶地扭过头去,凌霄斜眼看了一下,低下头。贡若甫醉醺醺道:“你不要?给凌霄姑娘!凌霄姑娘,这是给你的,你唱得好!”
凌霄用余光看了一眼陈圆圆和金兰,她们都没往自己这里看,何清言老先生经不起劳累,并没有上船。她略一忖度,伸手去接了。贡若甫笑着伸出一个手指,在凌霄的下巴勾了勾:“懂事的丫头!你将来有好日子过!”
金兰见此情形,拉着陈圆圆起身道:“我这花甲老妇,唱了一天撑不住了,我跟圆圆要告辞了,感谢老爷盛情款待!”说罢也不等对方应答,和圆圆一起,三步并作两步打开舱门就要走。
县太爷跟了出来,遣人护送。
晚风带着寒意,陈圆圆打了一个冷颤,朝里面喊:“凌霄,出发啦!”
只见凌霄匆忙赶出来,鬓发有些许散乱,手还在整理衣衫。圆圆想,是风太大的缘故吧!
圆圆搀着金兰,茉莉搀着圆圆,凌霄跟在后面频频回顾。
登岸后,圆圆对县太爷道:“大人,您是知书达理的贵人,您的那位客人却有点胡来,您可不能纵着他!”
县太爷点头道:“他本性不坏,喝酒误事,我会说他的。”
圆圆道:“没有所谓因酒误事,那只是放纵的借口。”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贡若甫也不好意思再去见陈圆圆,更不好意思再劳烦县太爷,就这样闷闷的忍了一阵子。
可他见不到陈圆圆的日子,仿佛失去主心骨,成天六神无主。他没法不去接近她!
求人不如求己。贡若甫打听一番,找到了浣花里玉峰班的所在,他带着上好的酒菜和戏服,进门就为上次醉酒失礼的事道歉。
金兰和圆圆一扭头就到里间去不再出来,贡若甫讪讪地和班子里的人吃了饭,把戏服和一支玉簪给了凌霄:“上次看你唱戏,我这些日子都在回味呢!好好练,你也会像陈圆圆那样名动天下的!”
凌霄欣喜地涨红了脸:“真的吗?我真唱得很好吗?”
贡若甫道:“自然是真的。”他想,陈圆圆一时半会儿够不着,够上她身边的人,也就成功了一半。
贡若甫走后,金兰对凌霄说:“我们起身走的时候,你就应该走啊,收他的东西做什么?”
凌霄道:“我是打算走的,可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啊!”
金兰道:“什么笑脸人,看他笑就犯恶心!”
圆圆也说:“凌霄,咱们家里什么没有?稀罕他的?你如今唱戏也得了许多好东西,也开了眼界了,这种臭男人的脏东西别要了,退回去吧,免得找麻烦。”
凌霄道:“他说我唱得好,这也算是你们说的‘知音’吧,这样的礼物是珍贵的,不是吗?”
金兰道:“你收了他的东西,他就更有理由时时来了,哎!”
夜里,圆圆睡了,茉莉悄声到凌霄房里,拉着她的手:“要我说啊,你把礼物退了吧,那个贡公子真不是什么正经人,你看不出来吗?”
凌霄说:“他喝醉了,你看他没喝酒的时候,也是温文尔雅的。”
茉莉道:“喝酒了才暴露了他的本性!再说了,就算你不介意,你这样不怕小姐伤心吗?”
凌霄道:“我是下人,我是奴婢,所以我凡事应该听她的,看她的脸色,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现在,她又说让我只管唱戏,好不容易人家欣赏我,说我唱得好,鼓励我,她又来这一出。你敢说她心里不是打翻了醋坛子吗?”
茉莉一下子抬高了声音:“你说的什么话!狗咬吕洞宾!”怕惊醒陈圆圆,她又压低声音道:“小姐为人如何你还不知道吗?她对你情同姐妹,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
凌霄道:“她对我好,是我当她的奴婢的时候,她要用着顺手,要我感恩她,拉拢我去尽忠呢!现在人家拿我和她一样看待,她心里怎么过得去?更何况比之她,人家还格外高看了我,她难免不自在,我能明白,我不怪她。”
茉莉半晌无言,叹气道:“凌霄,我不认识你了。”
凌霄道:“茉莉,好妹妹,你是迷了心看不清人性!你想,她是我们的主子,她是不是要想法子压制我们,让我们为她所用?妹妹,你不想想自己的出路吗?当初我说跟小姐一起学唱戏,也是考虑不可能一辈子给人当丫鬟使,你傻乎乎的就是不学,怕没时间照料她。眼看着我快熬出头了,你剩下什么呢?不是拿你当亲人,我不会说这些体己话。”
茉莉道:“我没想过你说的那些,我只想和小姐在一处,她好我便好。往后你要往高处走也好,往低处流也罢,不要做对不起小姐的事,我就这一个要求,好不好?”
凌霄点头:“看你说的,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当然把小姐和你当成最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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