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铆足了劲往前窜,大船在后面紧追不舍。
眼看着距离渐渐拉开,茉莉和圆圆松了一口气。
忽然间驶到一个湍急处,大浪拍打过来,小船差点打翻。贡若甫的大船趁势顺流而下,往小船猛撞过去,小船一个趔趄,在水中打了大半个转。
说时迟那时快,贡若甫船上的小厮们纷纷跃到水里,从小船掠走陈圆圆和凌霄,茉莉本来拼死打斗,见陈圆圆被劫走,只得跟上去。
贡若甫对说书人呵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劝你赶紧走,不要惹事!再搅和进来,江阴没有你们全家的立足之地!”语罢,两个青壮汉子将说书人推倒在船上,拔腿就跑。
说书人缠斗不过,瘦削的身躯在暗夜里无力地张望。
茉莉登上跳板前,猛地跑回来,急匆匆对说书人道:“去苏州玉峰班求救!求求你了!”一回头,贡若甫的船要开了,她高喊着:“小姐!小姐!”追赶上去。
到了一个岔口处,船一转弯,前路变得无比陌生,圆圆心里明白,这是去往江阴的方向。
船舱里,是凌霄在责打海棠和风铃:
“茉莉推我下水的时候,你们两个干什么去了?睡着了?”
“看看茉莉是怎么护着主子的?好好学着点!”
“两个废物!留着你们吃干饭吗?再没有眼力劲,我就把你们丢在半路!”
……
圆圆拉着茉莉的手,看着前方的漆黑一点点散开,天亮了。
凌霄和贡若甫一行人都已熟睡,茉莉不住地安慰圆圆:“别怕,有我在,我让那个说书人去苏州求救了。”
圆圆道:“人家凭什么平白无故的帮我们呢!还是想想到了江阴以后怎么逃吧!”
因为怕圆圆逃走,船一直没有靠岸,众人饿得肚子咕咕叫,贡若甫只吩咐婆子送来一点冷食,圆圆和茉莉都难以下咽。
凌霄抱怨着:“这是人吃的吗?我都快饿死在船上了!”
贡若甫道:“再忍一忍吧,谁不是饿着肚子?我们几个还有点吃的,这些下人们才是饥肠辘辘呢!”
茉莉道:“小姐,不管怎么样先吃一点,才有力气想办法。”
一群人又困又饿又晕船,吐的吐,哭的哭,发愣的发愣,有的东倒西歪,有的勉力支撑。好不容易熬到半下午才靠岸,究竟比不得苏州和金陵,这里的码头寻常无奇,听不见丝竹声,亦没有丽人在水畔揽客。
四五个汉子拿了绳索不由分说将圆圆和凌霄的双手捆绑起来,每个人由两个婆子拉着下了船。
圆圆斥道:“这是拿我们当牲口吗?放开!”
茉莉道:“你们光明正大将我们捆着,不怕人家看见了报官吗?”
婆子笑道:“官家就是贡家,贡家就是官家,有胆就告去!”
主仆二人被强塞进轿子,茉莉待要喊救命,已被堵住了嘴,很快圆圆的嘴也被塞住了。两人试着互相解绳索,凌霄带着风铃和海棠挤了进来,轿子里没有动弹的余地。
颠簸中,凌霄说:“哎呀,我的胳膊挤疼了!”海棠将茉莉一推:“让点!太占地方了!”
风铃将圆圆嘴里的布条扯掉:“老爷说不能委屈你,给你松会儿。”
圆圆在茉莉对面说:“茉莉过来挨着我吧!”茉莉一过来,风铃就在她手臂狠狠掐道:“死胖子!挤着我了!”
圆圆想护着茉莉,无奈手挣扎不开,急道:“有本事掐我,你打她算怎么回事!”
风铃笑道:“贡公子吩咐了,不能打你。不过他没说不能打茉莉,我们正好为凌霄姑娘报仇!茉莉,你差点淹死我们小姐,你可知罪?”
茉莉忍着痛想骂,风铃道:“嘴里塞着布还想骂人?猖狂过头了!”说着就往茉莉的脸上扇去,圆圆斥道:“住手!我若真到了贡若甫手上,你们几个都没有好果子吃!把我松开!”
风铃还在看凌霄眼色,凌霄道:“松开会儿吧,到了地方再捆。”
圆圆的手一放开,立马将茉莉抱住,将她靠在自己怀里,心痛得说不出话。
走了约摸一个时辰,街市越来越热闹,楼宇越来越精巧。再往前,渐渐清幽,行至一处富丽的寓所前,凌霄唯恐生变,又令人紧紧缚住圆圆和茉莉的双手,将她们押进宅中,贡若甫又急急命人关门锁户,严守前后门。
天渐渐黑了,贡若甫令人备了饭食,给陈圆圆和茉莉松绑。茉莉的嘴一松开,就劈头盖脸骂道:“不要脸!你丢你爹的脸!你爹刚正不阿,当年和阉党斗争不惜丢官,他还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生了你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满脑子都是女人,得不到就抢!你们贡家到你手里就算完了,等着瞧!”
贡若甫笑道:“你个小丫头知道得还挺多!来,先伺候你们小姐吃饭,吃了饭才有力气骂。”
陈圆圆背过身去,茉莉却道:“吃吧,不吃才是傻子呢,饿坏了自己拿什么和他们斗?不管怎么样,先吃饱,身子要紧。”
圆圆听了,由着茉莉吃了饭,贡若甫见状笑道:“你看,这样不是挺好吗?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想闹就闹几天,想通了我带你去府里见我父母,现在暂且在这别院委屈几日。”
圆圆道:“我不会屈从你,放我走,不要闹出人命才后悔!”
贡若甫作揖道:“美人儿!我的心肝儿,快别说这种话了,你现在是我的人,我疼你都来不及,何苦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剜我的心呢?你先好好养着,你心情好点了,我时不时来瞧瞧你,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有耐心等你回心转意,你会明白我的。”
陈圆圆骂道:“你别做梦!恶心!”
贡若甫哈着腰笑道:“美人儿,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可我对你和对别人真不一样,你看我对凌霄和对你,那能一样吗?我虽然流连花丛,并不曾动真心,只有对你一人念念不忘,不然我何必费这么大劲把你弄来这里?”
圆圆骂道:“淫贼!不要打着爱情的幌子行淫邪之事!”
贡若甫道:“若是人人都守着清规戒律,岂不都绝了后?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我虽不算才子,和你一起也算是公子佳人,天赐良缘,将来说不定成为一段佳话呢!”
圆圆啐道:“呸!哪一段良缘是抢来的?滚!”茉莉上前推道:“走开!再不走我不客气了!”
晚上,圆圆对茉莉说:“我们看看能不能半夜逃走。”
茉莉道:“你看窗子外面,全都是人守着呢!门口也有人,一时半会儿逃不走。”
圆圆道:“既然这样,明天我们绝食吧!”
茉莉道:“不行,绝食把自己饿死了也是死在这里,我们要死也不能死在他家!”
圆圆道:“这样唬住贡若甫,趁他对我还没有厌弃,万一他于心不忍,放过我们呢?”
两人商议后,第二天都不吃不喝。贡若甫听说后赶来苦劝,圆圆和茉莉都不言不语,就是不肯吃一粒米、喝一口水。
凌霄知道后赶过来,叫贡若甫回避:“她们不喜欢你,你别添堵,我有办法。”
贡若甫一走,凌霄令人取了粥来,对婆子道:“给我灌!”
于是七七八八的人一拥而上,按住圆圆和茉莉,掰开她们的嘴就灌,灌得脖子里领子上身上全都是粥,黏黏腻腻。
灌完后,凌霄笑道:“很好,虽然只灌进去几口,不也算好办法吗?以后她们不吃就按这个法子来!”
茉莉骂道:“凌霄,你这个贱婢!”
圆圆也骂道:“凌霄,你个下流种子,你的良心叫狗叼走了!”
凌霄嫌恶地命令道:“把她们的嘴再塞一个时辰!再骂就再塞,塞到不骂为止!”
如此反复了四五日,凌霄对贡若甫道:“她们两个老实多了,想是已经想通了。”
贡若甫大喜过望,当晚到了陈圆圆房中,问了仆妇们白天的情况,笑道:“你愿意吃饭了,也能安睡了,我心里真高兴!你现在已经接受我了吗?”
圆圆道:“赶紧走!不要说痴话!”
贡若甫将圆圆紧紧抱住:“世上怕再也没有我这样的痴情人了!圆圆,你就跟了我吧!我忍了这么多天,这还对不住你吗?”
圆圆双手朝贡若甫的脸上乱抓,茉莉拿起凳子就往贡若甫身上砸,贡若甫痛得“哎哟”不断,惨叫连连,一瘸一拐跑了。
不一会儿,凌霄匆匆赶来,拉着陈圆圆道:“你看到了这里,我还能尊称你一声小姐,我图什么呢?还不是为了你好?事已至此,你就从了他吧,往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不比你苦哈哈讨生活强?”
陈圆圆甩手道:“你自己没脸没皮,就以为人人像你,可以卖身求荣!”
凌霄道:“我是讲着昔日的姐妹情,才来讨这个晦气,不然谁稀罕管你怎么样!你如今是逃不出如来佛的手心了,还不如早点认命早点当姨娘。”
茉莉朝着凌霄的脸上啐了一口沫子:“你是窑姐儿,你可以随便脱下你的裤子,我们没有这个天分呢!”
凌霄脸色陡变,将桌上的灯盏摔在地上,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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