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到了晚上7点半左右，老张的一对双胞胎儿子终于顺利落了地。
姜明一直在产室里忙着接生，双胞胎自然要比单胎更费些时间。易凛就在产室外等着。姜明原本让他先回家的。
但易凛一方面想跟姜明一起，另一方面，对老张也是放心不下。姜明是怕他饿着，可他压根就没胃口吃东西，不如就在医院里等一等。
当产室的门打开，姜明脱去了绿色的外罩和帽子，重新露出洁净的白大褂，软软的碎发也趴了下来，覆在额前。
易凛站起身，迈开修长的腿，几步就走到了他的姜医生旁边。
仔细看了一下姜明的脸，眼睛里有血丝，口罩留下的勒痕还留在脸颊上，一直延伸到耳后。
易凛觉得有一点心疼，“辛苦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姜明不是给人接生的大夫，而是被推进去生孩子的那一个。
紧接着，老张和两个新生的婴儿前后被推出了产室。产夫已经疲惫得昏睡过去，两个小孩儿倒是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的哇哇哭着。
易凛凑过去看了一眼，两个孩子的脸都皱巴巴的，活像一对小猴子。
“新生儿生下来基本都是这样。脸上不皱的，那是极少数的例子。”姜明好像看出了易凛在想什么。
这人虽然没说出口，但脸上神情分明就是——小崽子怎么这么难看？
姜明忍不住笑了一下：“过几天脸上的皮肤就展开了。”
易凛点了点头，但心里仍是将信将疑。尽管养父母家里的一双弟妹，从小他就参与照顾，但那时候他自己也是个小孩子，哪里会留意婴儿的脸蛋皱不皱。
后来他就没再接触过小孩儿。
易凛只是在心里有点默默的担忧，等八个月过后，他和姜明的宝宝，不会也这么难看吧？
这时，护士小程带着一个身形高挑，穿着简单的运动服，头发有点自来卷，模样很好看的年轻男子进到了走廊。
这年轻人的身高，看起来至少有1米9，只是肩窄、腰细，背部也很薄，观感上只会叫人感觉他『高』，而不是『高大』。
这男孩儿一进来，就急匆匆的要找四十九号床的产夫。
而这『四十九号』床的产夫，正是刚刚完成生产的老张。姜明和易凛互视一眼，应该是都猜到了这个人是谁。
这年轻的男孩儿姓苏，就是让老张心甘情愿当了一阵子家庭主夫的，老张年轻的小爱人。
本来易凛还多少有点不能理解，不过看到这小苏本人之后，也就不感觉奇怪了。
敢情老张和他一样，都是“见色起意”的外貌协会。
小苏一到了病床前，狠狠就抱住了自己年长的爱人，像撒娇似的蹭着老张的肩头，说话时的声音里，带了一点嗡嗡的尾音：
“呜呜呜我们那个组分数出的好慢啊！我都快急死了！呜呜呜，张叔，生宝宝是不是好疼？”
老张已经从脱力的昏睡中恢复了一点，至少是有力气回应爱人的亲近了。他伸手拍了拍小苏的背，像哄小孩儿一样，又揉了一下爱人的脑袋。
似乎都不需要说些什么，两个人相互拥抱，就能看得出深厚的情感。
“呃，他为什么管你叫‘叔’呀？”易凛架不住疑惑，脱口问道。
老张好像是有点不好意思，耳朵尖尖都泛起了红：“害，他他就爱瞎叫”
易凛在旁边看着，心里生出一点羡慕。倒不是羡慕别人家的感情，而是忍不住想象，大学时期的姜医生会是什么样的。
会不会也和这个年轻人一样，情绪有了波动，就圈住爱人的脖颈，哼哼唧唧的撒娇？
易凛略微肖想了一下，心里是十足的羡慕。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22岁的姜明，也只会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别说撒娇，连多笑一笑，都不容易。
“我好了，走吧。”姜明站在病房门外，小声地唤了易凛。
今天总算可以下班了，他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刚才在洗手池那边洗了个脸，发丝的尖端还沾着水汽，让姜明的眼睛更加显得湿漉漉。
易凛看了这双眼睛，只感觉心里软软的。
早上易凛是开车来的医院，这时候，他们要先去下面的停车场把车开出来。易凛用钥匙开了车的锁，却是姜明坐进了驾驶位。
还有一个月就要入夏了，连医院花坛里的草木都长得油光水滑、郁郁葱葱，晚风吹进来，也很舒服。
姜明刚才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份常温的果汁，递给了副驾驶座上的人。
易凛把盖子打开，伸手却送到了姜明嘴边，想让姜医生喝第一口。姜明缩了缩脖子，摇头：“太酸了。”
姜明其实很不能吃酸的，吃火锅的时候，料碗里都不放醋，平时水果也只挑甜的吃。
如果苹果和橘子一类的水果捡到了酸的，他就会非常郁闷。
姜明身上这种让人意想不到的小习惯，易凛也很喜欢，在同居之前，他本来还以为酸甜苦辣咸，在姜医生这里都是宠辱不惊的一样的味道。
“哎，我应该听你的话的。产房里的动静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易凛蹙起了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这里现在还十分平坦，甚至还布着分明的六块腹肌。但一想到八个月之后，自己也要经历那么一遭，易凛的牙根就隐隐发麻。
姜明看人这由衷害怕的样子，居然有一点想笑。
可能是易老板一贯以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能叫他胆怯，也是件新鲜事。姜明轻声说：
“如果真的不想生，就打掉它吧。现在还来得及。”
易凛又摸了下肚子，里面的那个小东西，还一点存在感也摸不到。他深吸了一口气，摇头：“才不要。”
他们路过卖烤红薯的摊车，易凛被这股甜味儿吸引，真是难得，他现在很少能遇到主动想吃的东西。
姜明靠边停了车，易凛下去买。
也吃不完很多，就买了一个个头大的，坐在副驾驶上慢慢剥皮，然后递到姜明嘴边，你一口我一口。
见绿灯亮起，姜明踩动油门，一边问易凛：“你跟张先生联络，真的只是为了去看看他的孩子们？”
不是姜明怀疑易凛和老张的情义，关切肯定是真，但是相处这些日子，尽管易凛刻意收敛，姜明仍然看得出他本质中的深谋远虑。
否则，他又怎么能从一个一穷二白的小透明，混到如今『易哥』的位置呢。
“姜医生，你丑一点再笨一点，我就不用那么稀罕你了。”易凛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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