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乌云黑沉沉往下压,树枝条被狂风吹扫和着泥土打卷,霎时一道白光利剑般穿破阴空,仿佛要劈入玻璃窗。
还没有午睡的小朋友瞧见了,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接连吵醒了所有人。狂暴的风发出怒吼,雷声闷沉威严似在酝酿一场大雨。一时间向日葵班哭泣声连片。
丁瑶连忙把窗帘布拉上,和另外两个年轻女老师手忙脚乱安慰。
云乐洲没有哭,因为爸爸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被区区雷声吓倒。他翻个身爬起来咕咚下地,想去保护卿卿和阿雪两个妹妹。
周卿芸没有哭,因为妈妈说过打雷是天上两朵云在打架,如果这时候大声哭打扰到它们的话,雷电公公会生气得跑进嘴巴里!她捂住嘴蹬被子爬向阿雪的床铺,准备分享这个秘密。
宋星阑没有哭,他看见皓白的闪电就像瞬时绽放的银花,嗡嗡雷鸣踩住鼓点与大地连接,风雨呼啦啦凉快极了。几乎是第一时间他下床贴窗观望,景观震撼让他想拉阿雪再来一次探险。
邬尤雪也没有哭,她本来有点害怕的,闪雷巨大的轰鸣震得小心脏加速跳动,本能要喊出“哥哥”。可身前卿卿分出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身后阑阑伸出双手按住了自己的耳朵,突如其来的爆鸣声引起的不安就这样在两人的拥抱中化解了。
云乐洲的小床离得最远,奔过来和三人抱成一团,“卿卿阿雪还有星阑放心,我会保护你们的!”
“我不害怕,你保护她们就好了。”星阑的身形比云乐洲小一圈,却比两个小姑娘高长一点。察觉到阿雪没有哭,背后环住她耳朵的手却没有放下。
“我也不怕!”卿芸捂住了嘴巴,声音像闷在铁罐子里,“哥哥你保护阿雪吧!”
尤雪被一前一后的夹击蹭得暖烘烘的,所有玻璃门窗关闭后室内的空气凝滞,小巧玲珑的鼻尖沁出水色。背靠星阑,被卿芸捂住嘴巴的嗓音也闷闷的,可怜巴巴瞅向侧边抱住三人的云乐洲,“我好热呀——乐乐可以帮我扎头发吗?”
对男子汉大丈夫云乐洲来说,这比打倒雷电公公还难。
在一片哭天喊地声中,小尤雪面向床头乖巧端坐,长发蓬松如云,零散的发梢打着旋扑散在黄橙橙的床单上。
宋星阑,云乐洲,周卿芸三小人左中右跪坐在身后,一人轻握一束乌发,周卿芸异常兴奋地拿小梳子全程指导,“哥哥你温柔一点!星阑你快点梳呀!妈妈说过要从头梳到发尾不能断的!”
周卿芸期待这一刻很久了,她一直想给阿雪梳头,阿雪的头发比所有芭比娃娃摸起来还要舒服还要长,自己一定要给她扎一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发型!
“我知道了知道了。”云乐洲无奈嘟囔,所以说女孩子长发很麻烦啊。卿卿自己不也是怕麻烦留短发吗……毕竟自己承诺会保护阿雪,怕力道大了被扯痛,圆滚的脖颈更向下弯曲,“阿雪,你疼吗?”
尤雪小幅度摇头,立刻被一只手软软固定住脑袋,左后方传来的声音清脆认真,“别动。”
小姑娘呆呆的没有动作,乖乖任由身后人梳理打扮。倾泻而下的乌发如茂密深幽的丛林,摸上去却比任何花瓣叶苗柔软丝滑。男孩黑眸闪烁烛光,迸发的生命力正如每一次凝视自然风光。
阿雪是和其他人不同的。
宋星阑不止一次有这样的想法。
不只是乌密的长发,还有天然淡定不为万物所动的气质,就像田野里一株自由生长的小苗,晴天沐日光,雨天饮霖水,不去想是谁赐予恩惠,没有负担接受所有。
越是这样,宋星阑越关注她为外界感染的小表情,高兴时眼眸睁大,无聊时嘟起小嘴,眉眼代替嘴巴说话……越在意,越想看见更多的表情,这种心情,就跟自己探索日月阳春差不多吧。
三股高低不一的马尾合拢扎起,配上小姑娘热到没精打采下垂的长眼睫,软葡萄眼眸漪漪泛水光,小脸白里透红似水蜜桃,形成一种诡异的萌感。
“阿雪太可爱了!”周卿芸对自己的手艺十分得意,双手捧脸自我陶醉。她的笑声很快被埋没在向日葵班其他小朋友的哭喊中。
有人叫“妈妈”有人喊“爸爸”,丁瑶好容易抱在怀中安抚了一个,裙角被另外两只拉扯哭叫,弯腰用手帕替孩子擦泪,背后又有孩子黏黏糊糊往上扑。
“我们去帮助丁老师吧!”四小团中云乐洲率先记起他们的任务,双手撑床站起,床上的三只跟着床垫颤了颤。“如果我们帮忙照顾弟弟妹妹,丁老师一定会喜欢上我们的!”
喜欢上“我们”,不是单独的“星阑”,在云乐洲心中,他早就把四人当做一个团体了。
“好主意!”周卿芸拍手赞同,一把抱住尤雪的手臂,分配工作,“我和阿雪照顾妹妹们,哥哥和星阑就去照顾弟弟们吧!”
双胞胎兄妹俩雷厉风行,一手拉一个开辟战线。
哥哥云乐洲豪迈阔步,比同龄人更加庞大的身躯油然而生安全感,声如洪钟掷地,一时比闷雷还响亮,“弟弟们别怕!我爸爸说过,男子汉大丈夫要勇敢抗争!雷公爷爷是打不过我们的!”
妹妹周卿芸温柔细腻,小手帕擦净女孩的泪痕,黄莺鸟清灵的嗓音慢慢安慰,“其实天上会打雷,是因为有两朵云在打架……”
“呜呜呜呜呜呜呜我要妈妈!”屈膝抱在怀中的小男孩鼻涕眼泪纵横,哭花了脸。左右手臂分别被拉扯,腾不出第三只手抽纸巾,丁瑶顿感一阵心累。
忽然右臂的牵扯减轻,云乐洲双手搭在抽泣不已的男孩肩上,嗓音响亮有劲,“别怕弟弟,有我们在,不会让雷公爷爷打你的!”
男孩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眼泪像开了水龙头刷刷流,“呜呜呜呜呜呜呜不要你们,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丁瑶正想说什么,确见小侄子宋星阑侧向自己,笔直的站姿如小白杨,连抽几张纸巾,直接糊住小男孩的大半张脸,动作不算温柔,黑亮的眼睛没有看向这边,慢条斯理轻声说道,“……在幼儿园里,丁老师就是妈妈。”
心脏骤停。
多亏了云乐洲和周卿芸一声弟弟一口妹妹的帮助,向日葵班小朋友的哭声比其他班小多了。前来支援的尧老师忍俊不禁。其实哪有这么多弟弟妹妹,多数小孩比他们还大呢。
离门最远的小床上,鼓起了发抖的一小团。因为混乱的哭声和被窝动作细微,很难被人发现。
震怒的雷细密钻入床被,衣服缝隙,百蚁挠心,黑暗的壁垒无法提供更多安全感,心跳迟缓沉重如同逐渐窒息的呼吸。
倏然被角掀起明光,柔荑小手依着发额轻柔摸索,粘稠汗液遇风清透丝凉。下一个电闪雷鸣,纤纤素手搭筑起坚实堡垒,咆哮怒风牢牢挡在耳外。小孩子的奶香往床铺砸出小坑,嘶哑蚁叫从躯体抽离。迷茫惶恐间,落入宁静绵软的怀抱。小姑娘不熟练地哄人,“……林林别怕,姐姐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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