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瘦弱单薄的小身板比尤雪还要矮上一些,手指柴骨嶙峋紧握她米白短袖的下摆,哆哆嗦嗦不敢抬头。
尤雪自安慰了一句后没再开口。捂住耳朵是跟阑阑学的,哄人的话是模仿乐乐的。怀里的小弟弟比其他人都要胆小,连哭起来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尤雪!”多了尧老师和宋星阑几个帮手后,丁瑶勉强能应付过来,刚起身便接到邬尤雪家长打来的电话。转眼一扫,锁定乌发浓密的一小团,大步向前,“你哥哥来电话了。”
两只手犹豫了一会,没有离开小弟弟的耳朵,尤雪扭头直接朝手机屏幕叫“哥哥”。
为了方便尤雪对话,丁瑶认命半勾腰,抬手捋过她鬓旁的碎发,才发现小姑娘后脑勺乱蓬扎了三个小辫,看起来滑稽可怜,方才的忙碌被笑意冲淡,红唇轻扯。
“阿雪,刚才打了雷,声音很大,你害怕吗?”电话那端的男音温和中带着急切。似乎是扑捉到了这边的哭喊,满是蹙迫心疼,“哥哥接你回家。”
“不怕的!”尤雪水眸澄澈,波光里稀碎荡漾微光,略昂下巴一脸小骄傲,“弟弟妹妹们害怕,阿雪要照顾小弟弟小妹妹,哥哥放学再来嘛。”
因为有人害怕,所以她不怕了。因为有人在哭,所以她不会哭。
“阿雪真厉害。”了解到尤雪没有哭着要哥哥后邬珩长吁一口气,放心的同时也有些酸,“哥哥也想照顾阿雪。”
尤雪还没有回话,一旁拿手机的丁瑶摇头失笑,这样耍小孩脾气的人真的是生意场上薄情冷酷的邬家大少爷吗?不禁想到比自己大上十岁的姐姐丁婉,年幼在家天天抱怨父母亲生下来的不是妹妹,是一只小跟屁虫。嫁入宋家后却仍操心自己的学业和婚事,把自己当成女儿照顾……即使发生了那样的事。
狭长的丹凤眼微敛,脑海堪堪浮现惨白的手术台灯光,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暗血濡湿皮肤,她感觉浑身都凉透了,有人说,“万分抱歉,宋夫人。令妹怀孕八月意外流产,今后大概率无法生育了。”
“哥哥乖乖工作,丁老师会保护阿雪的。”脆生生的童音把丁瑶扯回现实,入职后每年重复诉说的话又一次被天真无邪记起,“丁老师说过,在幼儿园里,她就是我们的妈妈。”
兄妹俩说完话后,丁瑶五味杂陈离开。
九月份的雷雨来去自如偃旗息鼓,午睡时间过后天空放晴空气湿润。孩子们嘤嘤抽泣围坐一团,丁瑶和两个老师分别照看。
举了这么久手臂,尤雪胳膊酸酸的。被雷公打搅的困意回拢,她想回自己床睡觉了。
“别……别走。”男孩声若蚊蝇,手指却加大力气攥紧尤雪的衬衣摆。
“阿雪阿雪,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将云朵打架的故事讲完七次后周卿芸成就感极佳,小跑过来和尤雪分享喜悦。
尤雪同样很不解,“这个弟弟好像很害怕。”
“别担心,我来帮助他!。”周卿芸准备第八次讲故事了。望向小床边上镶嵌的名牌,秀眉一拧,“什么什么林,林林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呀?”她和尤雪一样不认识前两个字。
小男孩不适应生人靠近,怯生生往尤雪后方挪一小步,“……郁苍林。”
周卿芸眼前一亮。小男孩抬脸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睫毛又黑又卷,和尤雪一样像洋娃娃精致好看。
“林林弟弟别怕,听我给你讲故事!”周卿芸作势把他塞回被窝,男孩像一块牛轧糖黏在尤雪背后。
“卿卿,说好弟弟们交给我和星阑保护的!”云乐洲圆眼瞪大,小跑过来。
“你们不是忙不过来吗。”
“丁老师请尧老师过来帮忙了。”
宋星阑扶住一旁打哈欠不在状态的小姑娘,语气比安慰其他小朋友更关切,“阿雪困了吗?”
小脑袋小鸡啄米点头,眼睫颤颤欲乎闭合。四人的目光都聚过来,郁苍林黏得更紧了。
想把尤雪牵回被窝的宋星阑:……
“有了。”周卿芸想到了一个好点子,直接掀开被子一角把郁苍林和尤雪塞了进去,又作势把云乐洲两人推向床尾,“哥哥你们也上去。”
向日葵班的午睡床前后都有很高的海绵挡板,床单枕头都是浅黄色印有一朵朵小太阳花。尤雪和林林身形娇小,两个小圆脑袋陷入柔软的枕坑。对面的云乐洲和宋星阑就比较惨了,单人床再怎么宽敞也容不下四个孩子,两人没有枕头,也不愿和弟弟妹妹抢被子,背靠挡板坐姿拘谨。
一看宋星阑有掀被子下床的趋势,正在兴头的周卿芸难得敢开口拒绝,嗓音娇娇嫣嫣,恢复了往常小公主的做派,“别呀,我们来玩过家家吧。”
“我是妈妈,你是爸爸,”小指头葱白一根指向云乐洲,接着是宋星阑,“你是哥哥。阿雪是妹妹,林林是弟弟。现在是睡觉时间,妈妈该哄宝宝们睡觉觉了。”
周卿芸“妈妈”双手牵过被子盖住尤雪郁苍林脖子以下,两人乌发蓬松交织,大眼睛沁润困意的水雾,看上去就像亲姐弟。
“晚安安。”周卿芸简直要被萌化,水汪汪的桃花眼四周带着粉晕,坐在尤雪靠边的床沿小手轻拍床被,闭眼吟唱,“宝宝睡觉……”
女孩的歌声婉转悠扬,比山谷的百灵鸟还悦耳动听。云乐洲见怪不怪,低声朝同样不喜欢过家家的好兄弟宋星阑嘟囔,“卿卿在家就这样……女孩子就喜欢唱歌……”
闭目休息的宋星阑想说不是的,他没有听过阿雪唱歌呢,阿雪也从没说要当妈妈,让他当爸爸。
还未开口发言就被周卿芸不满的目光扫射,“爸爸请安静!再说话就别想一起睡觉觉了!”
云乐洲连忙做了一个拉链封口的动作。只待夜莺浅唱转了几个弯,眼皮打架不胜困意,迷蒙中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继续无意识对宋星阑说,“她这些话都是跟妈妈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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