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孽,怎么治?
还有那像是奇怪的响声,是什么情况?
戚无深整个人都处在怔愣状态。
他根本不知道师尊怎么了,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查看。
卧房的床榻上,轻纱幔帐从床顶缓缓垂落,薄薄一层,氤氲不明,好似起了雾一般。
透过那层“薄雾”,他隐约看见一人半坐在软蓬蓬的被褥中,柔顺的黑发散落,一袭白衫松松垮垮,入眼的是大片大片雪白。
宗悟半靠在床头,下颌带动脖颈,扯出一条优美的曲线。
“师尊,您怎么了?可要徒儿帮忙……”戚无深的喉头有些紧,说起话来都不利索。
他看惯了师尊穿戴整齐的模样,忽而瞥见眼前的景象,心中如同一潭被搅乱的水,久久不能平息。
偏巧白白又封死了门窗,他想退也退不出去。
宗悟并没有回话,好在那奇怪的声音也并未继续。
又等了许久,戚无深才缓缓抬头,朝床帐方向望去,微风吹拂轻纱幔帐,露出一道足以看清里面的缝隙。
师尊黑到极致、却略微失神的眼眸,映在戚无深眼中。
也不知怎的,福至心灵,一个念头在戚无深脑海中闪过。
——气脉错节,呼吸不稳,这、这不是走火入魔的症状吗?
至于那声响动,定是因走火入魔,灵识困于识海,才不慎发出的。
……毕竟师尊一向是清冷自持的,……什么的……绝对不会。
虽还没弄明白师尊为何走火入魔的,但当务之急是立刻施救。
戚无深掀开轻纱幔帐,半坐在床边,努力保持“尊师重道”应该有的距离。
宗悟却看都没看他,漆黑的眸子中似乎有把火在燃烧。
这木然的反应无疑再次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想。
戚无深记得他刚飞升时,尚且年少,又因一些往事,被执念所困,当时便应是这般模样,若非师尊及时施救,后果不堪设想。
师尊曾经救过他,现在他也应该来救师尊。
戚无深将宗悟敞开的衣衫仔细合上,能遮上的地方盖得严严实实,他却还觉不妥,又扯开身侧薄被盖在师尊身上。
待做好这一切,戚无深脱了鞋也爬上床,他轻轻整理好师尊垂下的散乱青丝,浅语道:“师尊,得罪了。”
话音刚落,他便咬破指尖,用血在自己额头上写了个“卐”字,随即隔着锦被抱住了师尊。
怀中是软玉温香,周遭是熟悉的淡淡药香,本是旖旎场景,戚无深却心如止水。
他附下身子,用画了符印的额头与师尊相触,继而默念口诀,相触之处,闪出淡淡金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整个人拖拽而出。
再回神时,周遭的环境已经变成一片密林。
——识海,一个仙者除了现世之外,可用于修炼的第二空间,走火入魔后灵识便被困在此处,无法脱离。
未经允许进入他人识海实在越矩,但现在的情况戚无深管不了那么多。
“师尊?”他顺着密林呼喊,想找到师尊神识,可是来来回回走了几遍都未见熟悉身影。
戚无深停下脚步,仔细打量起周遭环境,开始觉得有些……奇怪。
识海中的景象是由主人思想所化,但是眼前的场景,他从未在九重天上见过。
难道是师尊走火入魔后,重现了某段记忆?
忽而林间传来一阵响动,是极其压抑的喘息。
戚无深整个人僵住,那、那是师尊的声音,只是,师尊在干什么?!
心砰砰地跳,他朝着声音的方向缓缓前进,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力似乎在牵引,让他去找寻什么残缺的东西。
透过茂密森林,戚无深看见一个巨大石盘上。
石盘上,人影交叠,其中一人隐隐看出是一个少年,另一人冰魄雪肌,戚无深再熟悉不过,正是他的师尊。
师尊识海中怎么会有别人?他们怎么……
戚无深屏住呼吸,忽而一阵低沉的闷哼响起,师尊蓦然将人推开,一把扯起散落在石盘旁的素白衣衫。
他连忙捂起眼睛,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正在此时,识海中忽然爆发一股巨大的力,将他生生推了出去。
回到现世时,师尊依旧保持沉睡姿势,呼吸却匀称许多,脸上的潮红也渐渐退去。
师尊大概是安全了,只是戚无深却觉得浑身被汗水彻底浸湿,整个人完全脱力。
好累……
好想休息……
不、不行。
得先从床上下去……
脑海思绪依旧散乱,但是身体的疲惫却怎么也逃不过。
师尊身上淡淡的药香,师尊柔软的脸颊,师尊瘦到略微硌手的身躯,这一切的一切……
他明知道自己该早些离开,但他席卷而来的疲倦,却告诉他,休息……休息一会儿……
最终,他压在床边,沉沉睡去。
-
“你做的孽,你把他给我治好了。”
这句话如同心魔一样,整夜整夜地在戚无深脑海回荡,他虽然睡着了,浑身却如同散架了一样,整个人像是被掏空,那是从皮肉到灵魂深处的疲倦。
戚无深匆匆起身,看了一眼床上还未苏醒的宗悟,悬着的心微微落下。
还好师尊没有醒,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此时天已大亮,他就这么在师尊房间渡过一夜。
戚无深失魂落魄地推开门,一开门便看见嵇盛在对面的檐廊下,数着青砖,对视的一刻,嵇盛也看见他。
“怎么了?”嵇盛凑上前来,“你不是说不敢跟你师尊睡一屋吗?怎么还是去了?还有那鹤是怎么回事?居然把门给堵了。”
听见了“鹤”的瞬间戚无深的脸色变得很尴尬,什么该想的,不该想的,一下子翻涌而上。
他垂眸须臾,缓缓开口:“小鸡啊,我有个事情,想跟你聊一聊,你、你现在有空吗?”
好友表情异常如斯,嵇盛自动原谅了他叫自己“小鸡”的行为,点点头道:“有时间,你想聊什么?走,咱们边走边聊?”
-
戚无深那边两人在宅子中走走散心,宗悟这边的情况却恰恰相反。
——白白想跟他聊一聊,可宗悟摆明了不想理人。
“早就告诉你,你中的这个毒无药可解,唯有顺应,你偏要试着去压制,现在不还是犯了?好家伙,以前还是准时朔望各一,这次直接还没到望日就犯了吧?”
“你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把他关进来。我哪知道,你想到办法,和记忆中那个解决了,不过话虽说来,要不是他入了你的识海,又恰巧有一半灵识驱动那壳子,只有记忆中的那个壳子也没用。”
“要我说,他脑子是不太好使,但反正你也接受不了别人碰你,就他还好点,不然你就勉强一下,以后直接叫他来给你解毒。”
“他是忘了渡劫的事,但他那个性子你也知道,你叫他趴在床上,他那么信你,估计连问都不会问,更不会怀疑什么。”
耳边白白喋喋不休;床榻上,宗悟病恹恹地翻了个身,拒绝的意思不能再明显。
见他依旧抗拒,白白叹了口气:“真不懂你纠结什么?明明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干嘛那么纠结?”
身为灵宠,白白能修炼出人性、讲人话,但思维却依旧是动物,对它来说,这事是和吃饭喝水一样寻常活动,它自然弄不懂宗悟的那些心思。
宗悟:“……”
忍了良久,他终于缓缓开口:“不是。”
“我修无情道,无情无爱,万万不可沉溺色与欲。”
“屁咧,你修的是无情道,无情无爱,谁规定无欲了?你跟他在一起,是为了搞定情毒,搞定情毒是为了好好修道,好好修道是为了天下苍生,有问题吗?没有吧。”
“……”
不动情、不动心,仅仅是身体上的接触,确实不会有任何问题,只是……
白白哪知道,人的感情如此细腻而纠结,哪怕是宗悟,也不例外。
所谓的人间情爱,尝了便回不去了。
只会越陷越深。
宗悟不得不承认,他很怕。
他不愿回忆起尘域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时光,不想看见自己越陷越深,背离所修之道。
知道戚无深失去记忆之时,他甚至感觉宽慰放松,更是从没尝试过让他想起。
室内无声,时间渐渐流逝,又过了许久,宗悟托着疲惫的身子缓缓起身,似乎决定了什么。
“你说得对。”他说。
“我说了那么多话,你说哪句对?”
“情毒的事情要赶快解决,不然有损道心,而我确实找不了别人,只能找他。”
抗拒与戚无深接触,出于心。
决定与他亲近,是为了道。
他曾因为那些温存而有过些许动摇。
但是现在,只留身体,不带情感的关系,他亦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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