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樵夫的出现仿若此时的一片雪落,静谧无声,两人根本没有察觉丝毫。太过普通就会忽略,然而一个人如何会普通如白雪一般呢?
年轻樵夫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了两人手中的剑上,然后轻轻皱眉,最后停留在了白久的手中,逛了逛右手的斧头说道:“剑是好剑,只是还未开锋,要不要我来帮你?”
白久愣了一下,一时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短暂的沉默后,便直接摇了摇头。
樵夫有些遗憾的叹息一声,书中所讲的铸剑开锋,自己也不知何时能够受用。他伸手拽住旁边的一根细竹,右手举斧轻挥,这一系列的动作看看起来不费任何的力气,然而那根细竹斧落而断,不带任何停留的,被斩为了两段。
行云流水。
他就直接在这里开始了伐竹。
白久与欧阳落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色。
长竹倒地,樵夫再挥手中的斧头,很普通的动作,那根细长的翠竹便分为了无数段。
竹子是竹山里刚硬的翠竹,欧阳落练剑时看似很轻易的斩断了数根,实则是运用了剑道,动用了真气。而这位樵夫呢?他伐竹的动作很轻松,很轻巧,而且如果没有错的话,他根本没有用真气。
不知何时,天空变的昏暗了起来,远处的白云红火仿若燃烧,白色的地面上,出现了几道浅浅的影子。
天色不早了,而且又开始下雪了。
那名落魄的樵夫掸了掸身上残留的竹叶,接着将已经分为无数断的竹子装在了身后,收回斧头,挺了挺肩膀,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后,又一次看向了两人。
“天色不早了,要不要进山里休息一下?”
樵夫指了指身后,那里是一片竹林。
白久又是一愣,那里可是竹山,说上就能上吗?
从那位樵夫开始伐竹开始,欧阳落便盯着他的动作一动不动,此时听到樵夫发出上山的邀请,下意识的想要回答,但是却又不敢回答。
因为这位樵夫话说的太随意,也因为这个人太过普通,还因为他身后的地方太神秘了。
见两人都没有回答,樵夫也不再多说什么,轻叹了口气后,再也没有看两人一眼,径直走进了竹山,消失在了青白相交的竹林里。
白久不应该觉得失落,因为他不认识那个樵夫,即便他看起来很朴实,更是亲切,而且他说的话听起来很真诚,更是可信。
但是白久依然不能相信这个如此普通的人,能向他们发出这样的邀请。
可他最后还是失落了,因为他看着这位樵夫再也没有看他们一眼,那个背着竹篓手握斧头的身影很快的便消失在了竹山上。
晚来天欲雪。
白久觉得有些冷,不知出自内心何处。
“没想到,竹山的人竟然会如此普通。”短暂的沉默后,首先开口的是欧阳落。
“可这是为什么?”
从那位樵夫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从他说了一句话,接着是伐竹,再接着是邀请,最后离开。
白久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竹林,远眺而去是一片看不到的茫茫林海,白雪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时隐时现,飘渺更如云烟。
“或许我们真的错过了什么。”
…………
竹山深处是一座学府。
茫茫青翠的竹林里,有一排很浅的脚印,脚印的尽头便是那位年轻的樵夫。
一个人影从林中走出,来到了樵夫的面前。
此时的天空渐渐深沉,视野昏暗但是依旧能够看清。
那人留着一头很长的黑发,并没有束起,而是很自然的散在了身后。他穿着一件很大的黑色罩衣,脚上却是一双青色的长靴,整个人看起来很怪异。
他样貌俊朗,气宇轩昂,很是秀目,但是神色却很严肃。
见到这个人,那位樵夫有些疑惑的说道:“怎么了吗?”
“师兄今日回来的较晚,师傅说让我来看看。”那人回答道,说完这句话,他很恭敬的身体向前,从那位樵夫的背上接过已经装的满满的竹篓。
两人顺着山路,踩在来时的雪地上,开始往回走,竹山不高,但是两人走的很慢,而且一直在说话。
“今天山脚下来了两个人。”那位樵夫说道。
“来闯山的吗?”留长发的男子问道。
樵夫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是两个年轻人,我看他们的着装应该是学生,而且那位少年的衣衫上有清风院的标志。两人在那里练剑,着实是一番景色啊,还有……”
那名樵夫说了很多,从第一句话开始后,那位长发男子一直听着,心想师兄每天伐竹都会看到一些无聊的事情,要么风景,要么人,再讲一遍依旧的无聊,早知道不来接了,还不如在屋里写一会儿大字。
终于那位樵夫把自己今天的所见所闻说完了,他看向那位长发男子说道:“师弟,你知道那位少年是谁吗?”
“谁?”那位长发男子随意问道,心里想着估计又是一个无聊的人物。
“好像是白家的人。”樵夫说道。
没想到那位长发男子听到后,脚步忽然的顿了一下,神色略微惊讶的看向那位樵夫。
“师兄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了他手上的剑。”
那名樵夫看向了远处的竹林,神色有些惆怅的说道:“长剑明亮,却只开锋一半,其中的纹路我自然不会看错。”
很长时间的沉默。
长发男子问道:“师父知道吗?”
“师父就算不说也是知道的。”
“那为什么不接他来竹山?”
樵夫叹了口气,看向那名长发男子,说道:“文渊啊,做事不能操之过急,现在还不是时候。”
也就在此时,山间忽然有风吹起,白雪离枝而落,不知何意。
名为文渊的长发男子英眉紧蹙,神色怒道:“大胆!”
.......
从竹山回到清风院,长路依旧,两人也依旧走的原路。
白马配佳人,日落彩云归。
苍翠突兀而起,便也会顺势而下,两侧的矮小的花树错落相送,枝头上残留的雪花在黄昏下,宛若无数盛开的艳红。
路是向下的。
就在这时,林间闪动,一个人影忽然从中掠出。
他穿着雪白的罩衣,以白布蒙面,身法快如疾风,荡起枝头残雪,掌中一柄长剑,更是如一道闪电。
长剑闪电般刺向白久的身侧。
这一剑之快,纵然是迎面而来,只怕只有那些修为境界极为玄妙之人才能避开,何况是从身体的一侧而来。
剑尖转眼便要刺入他的胸侧。
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从白久的耳边划过。
一道秀剑不知何时从白久的身后直刺而出,以剑身挡下了那把长剑的剑尖。即便如此,那把长剑依旧向前,狠狠的刺在了白久的身侧。
一阵痛苦传来,直入白久的心底。
他身上的每一道肌肉,都生出剧烈的反应,身子也立刻飞掠而出,从马上一步踏下,抱起欧阳落,直接翻滚下马。
白衣人只见一剑未得手,第二剑又待刺出。
就在此时,一道破空之声从远处而来。白衣人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掌中长剑化为一片光幕,护住全身。等破空声消散,他再去望去。原来是一节青竹,斜插在他先前站立的地方。
他望向东方那处青翠山峦。
似乎有一道目光从那处遥遥注视而来,其中蕴含的杀意毫不掩饰。
白衣人眼神飘忽不定,抬手将那截青竹斩断,拿起断处,便向着身后丛林退去。
然而也就在他后退的刹那,白久与欧阳落几乎同时出手,两道剑光宛若两道凌厉匹链,青白交应,直接斩向那人。
只是那人的身法太快,剑光落下时,便已经后退了数步。
最终两人的长剑只是碰到了那白衣人的衣角,而后者已经在灵巧的身法下,消失在了丛林与雪色之中。
这一切看似漫长,实则也仅仅只有数息的时间,甚至来不及开口说一句话。
两人对视一眼,向前走去。
欧阳落伸手捡起了那截衣角,只觉得有些异样,问道:“敢在永安城附近行刺的人不多,你最近有没有招惹什么人?”
白久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欧阳落说道:“那就有些奇怪了,按照你的说法,你来永安城不过几个月,怎么就会招惹上这样的人。”
白久想了想,说道:“会不会有人专门守在这里,来截杀去往竹山之人。”
欧阳落说道:“竹山下想这些事情,不太可能。这人的修为境界或许不高,但手段远在我们之上,先前若不是那一节青竹,你我真的有可能死在这里。”
说到这里两人都不由的冷汗直冒,虽然修行中不外乎有交流切磋,但是真正的杀人和被杀,谁都没有第一次。
.......
竹山之上,雪落林静,暮色渐远。
文渊重新将竹篓提在手中,一句话未说,便顺着石阶向上而去。
樵夫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师弟这么生气了,也很久没有看到他能如此控制情绪了。
读书和写字,修身养性,善养浩然,师傅说的果然没有错。
他忽然笑道:“四院的听夜宴要开始了,你如果真的不放心,不如让小师弟去一下。”
文渊没有回头,沉默了片刻,问道:“师傅会同意吗?”
樵夫说道:“我去说。”
文渊停下脚步,转身面向樵夫,恭敬的行礼,说道:“多谢师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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