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陵之中不见夜色,但是此地的天空却是昏暗的,太阳奇怪的不在高处,而是斜斜的挂在一边,不偏不倚,刚好如夕阳西下,正是黄昏。
白久站在远处的巷道中看着这番景象,眼前的景色很是奇怪,以高台为分割,天空是昏黄,散落的云彩也被染的很红,像是几片被风吹起天空的枫叶。而地面则是黑暗的,长长的高台因此被拉出了一条极长的影子,影子覆盖着石阶,像是一片不知从何处扯来的夜色。
魅族人走上了石阶,他们也隐于了那片夜色中。
只有前方那盏绿悠悠的光芒,指引着前方的道路。
白久也走上了石阶,因为路只有一条。他的脚步很稳定,却走的不慢,身子微弓着,右手放在剑柄上,随时准备着拔剑。
一阵冷风出来,他的衣衫飘起,猎猎作响。
石阶平宽,上面刻着细密的纹络,不是图案,或许只是为了防滑。虽然石阶漫漫直通高处,但是两侧无栏无索,如临深渊,走在其上给人的感觉不像通向天际,反而像是慢慢步入幽谷,四周不见光明。
看着漫无止境的石阶,白久心想这究竟是一项怎样的工程,如果是秘密为何如此显眼,比起那些身在底下的宝库,这倒像是一处向天的祭坛。
不知过了多久,石阶走到了尽头。
石阶的尽头是平地,中间是一座由巨石石柱木梁石砖构建而成的大殿,这座殿占地极广,亦非常高大,它挡着天空中那最后的光明,远离地面,身在上空,所以显的非常孤独。
往远处的方向望去,能看到城中各种规则排列的房屋和所有的街巷,一览城中景色,但是也只能看到这所在的城中,因为在城的四周是与视线平齐的高大石墙,像是巨大的牢笼一般围绕在这座城的四周,遮挡了一切,阳光和视线。这里的风景很是奇怪,白久却没有心情继续观看,也没有心情继续思考。
他的视线从远处的高墙上收回,便落在了眼前这座孤零零的大殿上,再也没有离开过。
大殿没有大门,却看不清里面是何种景色,因为门后是一巨大的石壁,遮挡着一切视线。
石壁并非光滑,上面有着很深的线条,那些线条深深的刻在坚硬的石壁中,从地面开始,看似毫无规律的向石壁四周延伸。
白久仔细的望了过去,虽说此地昏暗,但是在他的眼中依旧清晰。那些线条在石壁上重合了起来,原来是一幅极为简洁的画.......这幅画笔力有力清晰,不是幽谷唐皇陵寝中的壁画那般是色彩的堆积,看起来应该是由刀斧之类的金属兵器雕刻而成,不是绚丽的壁画,而是古老的岩石刻画。
遮天的暴雨。
一位面容模糊的男人站在河岸,滔滔洪水从他身旁汹涌而过,暴雨如注遮天蔽日,他望向天空,双手负在身后,神色惆怅慷慨。
然而在那天空的最上层,乌云密布之处,似乎有一双眼睛在那里审视着一切,冷漠且悲怜。有巨大的身躯于云中若隐若现,布满了整个天空,似乎这天空本就是它身体的一部分。
石壁上的画很是简洁,似乎表达着什么特殊的意思,但是此时的白久却没有心思继续思考下去。
他走了过去,屏气敛神,将自己的气息调至最微弱的状态。
石壁后便是大殿内的情况。
大殿很是空旷,地面由青玉砌成,不知用了何种手段雕刻而出的极为繁杂的花纹图案,流溢着光彩,即便时隔无数年间,这里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阵法气息。
阳光从大殿的一侧照了进来,洒满了这处空间,光芒散射流光溢彩一般。那里的墙壁上有一处巨大的空洞,刚好对应着殿外一侧的太阳,青色的石板上洒下了一层昏黄,像是不太耀眼的金子。远处的有无数巨大的青色石板,石板围绕成圆像是阵法,中间有淡绿色的光芒。
淡绿色的光芒出自一个灯笼,身着黑袍如夜色的魅族人站在那石板的周围,透过人群和石板间的空隙,可以看到提着灯笼的人站在青色石板之中,那里有一排半人高的石台。
石台不知是何种材料制成,在灯笼的映照下表面的光芒开始流转,像是一块巨大的翡翠,又像是一方绿色的碧水。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玉屏,颜色不一,像是百花。
那个人在这些玉屏中寻找着什么,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白久猜到,那些玉瓶里应该就有他们需要找到的东西,只是他们也不清楚究竟是哪个?想到这些白久有些疑惑,若那些当中真的有长生药,那当年的唐皇为什么不吃?若真的如此,曾经的天下第一人,也不会落得那般的下场。
那人绕着石台走过,将所有的玉瓶都看了一遍,都没有伸手去拿。
然后他停了下来,转身走出了那青石阵外,顺着那琉璃色彩的光芒,看向了一处地方。
青石阵生出感应,地面上忽然传来了轻微的震动,却没有丝毫的烟尘升起,青玉地面上的色彩更加的琉璃,升起的地面便成了一方石台。
石台上放置一个黑色瓦罐,瓦罐不知是何种材料制成,百年的时间让它看起来很是陈旧,但却没有丝毫破损的地方,上面是如墨般的黑色,不透丝毫的光芒。
那人将灯笼提在了瓦罐上方,原本绿悠悠的光芒,忽然在此时变的夺目起来,绿色的光芒渐渐浓郁,仿若夜色一般逐渐深沉,最后化为了浓稠的紫色,像是沉淀的鲜血。
比之永安城刑部门口的那颗紫槐,这道紫色竟然更加浓郁,若也是因为陈年积累的鲜血,很难想像它究竟沾染了多少。
黑色的瓦罐在此时竟然逐渐通明了起来,其上的那片夜色缓缓消失,像是被紫色的灯光吸收了一般,随着灯笼的光芒越紫,瓦罐上的颜色就越透明,直至完全透明,里面的东西便露了出来。
一滴黑色的水滴,静静的悬在瓦罐的中央。
在看到那黑色水滴的刹那,白久忽然觉的有几分熟悉,仿若曾今在哪里见过一般,身体也在同时不自然的颤抖起来,竟然出现了几分兴奋。
若是他此时用神识自观,会发现他体内的小世界内,那山脉之后的无边黑海,竟然再此时掀起了滔天巨浪,仿若海底有庞然大物在剧烈的翻滚,巨浪拍打山脉崖壁,发出隆隆巨大的声响,像是愤怒的咆哮,在山间回荡。
一声不知何种声音从那名领头人的口中传出,像是山间风声的嗡鸣,也像是天空雷鸣的呼啸。
大殿之中传来隆隆的声响,声音拍打四壁,回荡在空旷的殿内,四周的魅族人竟在此时齐齐跪下,面对那黑色的水滴,虔诚的一拜,像是臣子面对帝王,恐惧且兴奋。
莫非那就是唐皇口中的天道之血?
灯笼散发而出的光芒再次变换,紫色逐渐的消失,像是雨后的天空一般,逐渐晴朗起来,有明亮的白色光芒从中洒下,然后落在了瓦罐之上。
黑色的水滴消失了。
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在那人的灯笼中。
............
魅族人离去了,大殿中变的很是安静。
白久从一侧走了出来。
在魅族人取走那黑色水滴的时候他并没有去阻止,不是因为在等待,而是因为在他将要动手的一瞬间,他感觉一道阴冷至极的气息从那些魅族之人中传了出来,这道气息表达的意思很清楚,动手,便是身死。
因为唐陵规则的缘故,所有进入唐陵中的修行者最高也只有神缺巅峰的实力,然而方才的那到气息,白久却感受到了强如九天的意味,似乎若是他刚才没有停下,而是选择出手,那一瞬间,他就会在此地,灰飞烟灭。
所以直到魅族的人离去,他才从大殿的一侧走了出来,依旧丝毫不敢放出任何的气息。
青石阵中间摆放着很多石台,石台上到处都是玉瓶。
白久随便拿到其中一个,向里面看去,里面都是已经枯萎的草药还有一些半成的丹药,即便时隔百年的时间,依旧有药香从中传来,他没有去拿走,而是将那些东西放了下来。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玉瓶上的标签,上面没有文字,只有符号,一或者二。
唐皇想要长生,所以唐陵才有了如今这番景象。
这些玉瓶中的东西,应该都是那些为他炼制仙丹的人不知为何放在这里的材料,那些丹药或许也只是半成品,或许对于凡人有益寿的作用,但是对于修行者来说应该作用不大,想来都是一些无用之物,不然那些魅族之人也不会置之不理。
青石阵内并无特殊,玉瓶之中也并非是宝物,白久把目光落向那升起的高台上。
瓦罐的颜色在里面的黑色水滴被取走后,就再次恢复了黑色,像是被浓重水墨涂染过一样。
白久看着那瓦罐看了很长时间,里面的东西已经不见了,方才那种熟悉的感觉也消失了,只是他有些奇怪,为何他总感觉这里还有东西,没有被取走。
他的目光落在了门口的石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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