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见到两簇黑火,当下惊了一跳,她倒是没想过要遮挡住铃铛的异样,别人怎么想她不管,她得让徒弟知道,她这修了道术后自动查鬼的本事,牛币大了!
七宝转身看向桥长:“您不老实啊,这家去世的人定是有些蹊跷,为何要隐瞒于我?”
桥长以及众人看见从道长身后走出的小道长,一双眼睛神异骇人,立时便都后退两步,桥长颤着手指在半空无力点点,最后深呼吸一口气,坦白了。
“不是我要隐瞒道长,我甚至巴不得这种事也是道长能够解决的,可……道长先里面请,我再和你细说吧。”
虚掩着的院门被一个小年轻上前推开,而后小年轻大概是进去里面通知了一声,等七宝等人和桥长进了院子,这家主人已经迎了出来。
桥长走到边上和他们耳语一阵后,众人进了中堂所设的灵堂。
堂中间用长木凳架着一具棺木,走近了就可以看到,里面躺了个整理过遗容的芳华少女,美丽面庞下的脖颈,是一圈紫到发黑的勒痕,四肢末端也都呈现青紫色。
“她是自杀的,而且我们发现,她已经失贞……”会这样去检查,也是有前因在的。
女子的母亲发出呜咽声,她第无数次和人解释道:
“我的荷娘自小体贴懂事,总以身作则教育弟妹,她还有着大好前程,如何会与人私通做出羞事?定是让不知什么人欺负了去!又不敢声张,前些日我便见她日夜恍惚,一时发呆,一时说起话来,对我们关心嘱咐不断,似是很不放心,现在想来,怕是她早存了死志!”
荷娘父亲也捂眼说道:“这孩子,为何不向我们道出难处,做爹娘的,无论如何也会保她一条生路啊!”
荷娘母亲突然抹泪怒目看向桥长:“就是你们了,总担心坏了这片女子声誉,连场超度法会也不许我们做,将将停了一天,便要我们送上山找个无主的地葬了,我如何能甘心?我的荷娘死后也不得安宁啊!”
男女的哭泣声中,桥长尴尬委屈都有,他不得不说得直白点:
“问题是你家这么办了,别家要不要也这么补办?这一年你数数几个丫头是这样去的?也不知是不是养得太好了反而心就乱咯?”
“好名声积攒不容易,要毁掉却很简单!接连的白事总有人不信这个巧宗,非要搞清楚背后的原因,我能怎么办?人去了,剩下的也不要活了?我让你们低调低调,难不成只为了我自己?我孙女都嫁完了!我损失只会比你们小。”
“我也努力想办法了,这条河面,现在没有熟人带着都不给船进来,晚上也安排了青壮守夜巡逻,就这样,荷娘还能发生这事,我们自然认为是她自己给人行了方便,道长,你说是也不是?”
七宝没有马上回答桥长,而是先开了天眼,见到尸体上方朦胧胧一层阴气,阴气中还飘着位姑娘,然后她回道:“不是的。”
七宝示意边上,铃铛就站了出来,众人勉强习惯了这双眼睛,这会全都望着这位小道长,看她要说出些什么。
铃铛道:“自杀是真的。”
荷娘的爹娘肩膀便垮了下来,而后又随着铃铛接下来的话再度提起。
“但是,这不是人祸,而是鬼灾,有恶鬼蛊惑于她,伤害了她,她在头脑清明的情况下,选择自杀也许是为躲避恶鬼进一步的纠缠,甚至对家中其他人的伤害。”
众人的心已是高高悬起,铃铛又继续说道:“这位姐姐的上空还残留了一股阴气,显然是那恶鬼来确认过,见人去了,他反而离开了,倒是不见对姐姐的魂体再做什么。”
“荷娘/她还在这?”荷娘的爹娘已是围着棺木上空不停呼喊,那飘着的姐姐灰色的眼泪掉个不停,最后跪了下来,给两位道长磕头。
七宝叹气说道:“可怜你们一片父母心,便让你们再见一面吧。”
那对父母已是拜谢在地,下个瞬间,空气中出现了一个女子,正是荷娘!
七宝打了个指法印,荷娘就能实实在在扑到了她爹娘的怀中,三人跪坐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桥长颤巍巍站起不敢置信,他其实不信这世间有鬼啊……
重阳主动上前扶住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这边荷娘等人平静下来,也不必再隐瞒,荷娘便将一切细细道来。
端午节前的夜晚,女子忧伤于闺中密友的离世,在月亮下河水边流泪缅怀,有个英俊风流的男子破水而来,对她关怀备至之余,行为举止也是进退有度。
情不自禁的,在接连几个夜晚,荷娘偷跑出来,与男子数星星望月亮,听他聊江南与漠北,谈京城繁华和海洋无方,最后互诉衷肠,月下交/欢。
这之后,男子开始在每个夜晚,好似能穿墙会升空一般,总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荷娘的闺房。
荷娘开始意识到,自己是如此容易被蛊惑和说服,男子又是如此诡异和神出鬼没。
她试探要求男子见她父母来娶她,男子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荷娘日夜恍惚,直到有一日去了闺友家中探望伯婶,在那里得到了一方帕子,那上面绣了“水月”。
而男子别号正是“水月君”!
荷娘只觉浑身发冷,好像窥见到一件惊天大案,而就在那个夜晚,前来警告加安抚的男子彻底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他是飘着来的,浑身还散发一股水腥气和奇怪味道,他的脸色惨白,指甲黑长,舌头猩红,头发飞扬如一蓬蓬水草。
荷娘再也遭受不住,就此有了死意,她想也做个鬼好了,缠住那个男鬼,只叫他再也害不得其他人!
可是死了才能知道,鬼力悬殊,生前无奈何死后也不奈啊!
是夜,铃铛坐在河水旁,对着水中月发呆。
七宝敛息躲在不远暗处,对于徒弟出马钓鱼的行动紧张不已。
水面上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换了一身浅黄花裙的铃铛托腮凝望,思绪飘远。
铃铛看似淡定,其实内心也很淡定,她悠悠吐气,承认她内心对力量的渴望,满足于能用这力量为别人做些什么。
她十三岁,成长于落后的小村,逃过千万里的长路,见识过深深庭院和幽幽人性,最后收获了家人和满身奇遇。
她不会妄自菲薄,便是做了天的棋子,那也是她本身材质不错。
她无趣,内心还装着过去的死水和波澜,但随着师父和自由的到来,她已经学会欣赏生机和懂得快乐。
世间上,如她般痛苦的人很多,如她般重生的机会却近乎没有,所以她自告奋勇,想要试试以她现有的勇敢,能不能平所见之不公,杀所遇之大恶!
恶来了!
有男子乘船破水而来,英俊吗?她体会不了,因为她双眼所见,只有皮囊下的丑恶本身。
黑火在眼中烧起,靠近的男子察觉不对,也不管是遇上同类还是什么怪物,当下便转身欲逃。
铃铛起身拍铃,摇铃自断束缚飞至她手上,然后呢?啊,原来还是紧张的,师父教的咒语此时在脑中成了一片空白。
她怕来不及,当下灌道力于摇铃,对准男子不停摇晃,内心急切喊着“困住他!压住他!”
男子果然随着铃声被钉在原地,不断舞动手脚连声尖啸,“砰”的一声,鬼魅的皮囊脱落,一团漆黑怪形犹在挣扎,并且好像被无形道力压制着变得越来越矮。
铃铛灵光一闪,试着大喊一声:“收!”
黑色被迅速吸进了摇铃内,外面风停了,水静了,独留一艘小船失去了阴力支撑,正慢慢沉入河底。
已经跑过来的七宝喘着气,握着铃铛双肩不停摇摆:“啊啊啊!小铃铛好样的!”
七宝又抱着铃铛蹦跳起来:“你出师了知道吗?不,我哪又教得了你什么!你简直是当世最强!”
铃铛嘴角弯起弧度,回抱七宝说道:“师父,我刚刚发现,你教会了我好多,我此刻,好快乐啊。”
七宝揉铃铛脑袋,将好好的发髻盘的一团乱:“对对对,小铃铛还是少不了我的,快乐啊,可是世间最重要的事了!哈哈哈!”
然后七宝看到散着发的铃铛又心虚起来,替她大概理了理,就牵着她说道:“走吧,回去审鬼!”
荷娘家的院子里,七宝先是让这一年家中女儿离世的众人,和备好药丸子的桥长等先做好心理准备,随后铃铛摇铃,放出了一团黑影。
黑影站在院子中央,魂体滴滴答答犹在掉落水珠,只能看出一个基本的人形,其它皆是一团模糊,因为有摇铃在旁威慑,黑鬼瑟瑟发抖着抱头蹲了下来。
七宝愤愤指认道:“此乃色/中饿鬼,躲居水下洞穴,善画人皮隐藏阴气对付阳间女子,此举并不能助他鬼力增长,单纯只是为了满足色/欲,实在天地不容,该在十八狱中受刑无间之痛才是!”
铃铛手指向饿鬼:“你认是不认?”
饿鬼点了头,从一张平面的脸上,发出了求饶声。
院中的活人们,本该是极为害怕的,可是当第一个妇人疯癫一般扑上前去,竟成功撕下黑影身上的一角,却没有被攻击时,剩下的人也都疯了。
活人们齐齐扑上前,将饿鬼撕成了无数碎片,碎片掉落在地消失不见,这鬼,已是魂飞魄散,再无来世了。
可杀完鬼的人们想:又有什么用呢?逝者已去,终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遭受了一场人间至痛。
随后七宝当场施法召引滞留的水仙女魂们,不知为何少了两个,可见之前所想的黄泉牵引中断也并非完全。
只是这样也不代表情况好些,阴魂滞留越多,须知阳间新生儿便越少,长久下去,阳还成阳吗?
七宝暂时抛开担忧,让家属和女鬼们做了告别,剩下的两家又告知了情况算是安慰,之后正式做了超度。
众人看着光影散去,泣声不断中,有人开口哭唱:
“走好啊,莫回头,下辈子啊,我的儿哟,定要投胎到那好人家,平安富贵过一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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