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夹着着急看病的章大姐不让走,一群人去了堂屋,请了七宝和铃铛上坐。
先是章远行了作揖礼,这位清瘦的读书人,正值舞象之年,也就是十八岁了,声音温和,说话徐徐,一通夹文带典的感恩后,村长又领着所有家人,一起郑重向七宝和铃铛道谢。
村长感慨道:“这几年邪乎事是越来越多了,京城这片,说是说能人云集,偏偏厉害的都供皇家和达官显贵所用,再有些本事的都出入富商之家,倒是小老百姓有个什么,还是得就近请了神婆子来看。”
“不是我不修口德,实在是上次青云寺那位知客师父,还是我添了大笔香油钱,才请了过来,结果看这样子,也是随意敷衍我们,有本事的根本就不来。”
“杨道长,我腆这张老脸想恳请您,这次回来,就留下吧。”
“要是您能同意,我不敢说全村,但我一家,起码能供奉您一座青砖瓦房,日常,我的幺儿就给您跑腿打听,牵线搭桥,这十里八乡县里镇上,总有一些怪事,捧着银子也找不到个高人。”
“我知道您是性情中人,我就说得比较直白,能耐大合该是收获大的,这是天经地义,再者说了,您这不是图银子,这么多年我还能不知道您嘛,吃用简单,在外面也定然是经常无偿行善。”
“可这样不行,有时候免费得来的倒叫人不安心,说不得您前脚解决了,后脚人家还得花大价钱,得神棍无事二字才能彻底安心。”
“我年纪大了,就啰嗦了点,道长别见怪,但话是再真心不过的,就请道长,留下吧。”
七宝还能说什么呢?
村长一番话安排得清楚明白,有理有据,最重要的是,本来她们就是要留下的,那还说什么,七宝当下就点了头。
然后村长飞速就掏出一个红封,要七宝收下。
七宝不肯,他又说了:“道长您看,刚刚您不是还认同我的话嘛,没道理青云寺的能收,您这做事的反而不收。”
好吧,七宝收下了,村长下一瞬间又掏出一个红封,递到了铃铛跟前。
“这位铃铛道长,真是神人异象,有您二位留在此地,管他什么魑魅魍魉,必定是无处藏匿,实乃我们兰溪村之幸啊!”
铃铛接过了红封,这半年走来,她也做过不少事了,别人不给,她会视情况决定要不要,别人给了,她也不会推让纠缠,当然倾家荡产地给,那是不能要的。
在她看来,若是因为她收下,反而要落个不是,那给的人可能也没存好意,可那样的话,就更该收下了。
铃铛说:“青砖瓦房就不必盖了,我们另有打算,但是收集附近需要帮助的事情,可以办,工钱后面再商定。”
村长一听还发工钱,连忙推辞几句,铃铛光是摇头,却不再说话了。
七宝接了过去,一屋子人转移了话题,聊得热闹。
边边上一直忍着不出声的章大姐,已经从村长家小子口中得知了整个经过,这会看事情说得差不多了,就摸到了铃铛边上。
章大姐笑得像个狼外婆,这是七宝教会铃铛的说辞,章大姐试探着单手握住铃铛的手,见她没什么反应,马上两手上来,揉搓着铃铛的手掌,像是把她当成了心肝蜜。
“哎哟,你说说你说说,要不我男人总说我眼神不好呢,两尊菩萨立我跟前,我是硬不知道烧香拜拜,尽说了些没用的。”
“小道长,你就原谅你婶婶我不会说话,有眼不识有座山,不,不能叫婶婶,就叫我章圆圆,大姐其实是我小名,这么叫也可以,信徒以后一定常来问候,可好啊?”
铃铛怎么就觉得腻得慌?想不明白,她对章大姐说道:“婶婶,不用这样,您做自己就好了,以后同村住着,平日正常往来就可以。”
章大姐才不听她的:“那哪能行,我平日里对这些方面是再信不过的,一片诚心老天最是知道,我小的时候啊,跟着家里人从东北边关外逃难过来这里,出来的时候数不清的人,结果到了京城就没剩下多少了,里面就正有我一个,可不就是老天保佑。”
“再后来,我家里在附近扎下根来,我还嫁到这兰溪村,都是姓章,你说说这缘分可巧?这也就亏得我祖上起一直是关外人,不然我差点还嫁不成,总之老乡里,哪个不说我章圆圆命好,其实哪里是命好,明明是我每年拜得好,一座都不敢落下。”
铃铛不得不打断章大姐的一番掏心掏肺,慢慢将她的想法说来:
“婶婶,师父说了,迷信思想要不得,您过得好,也许有时运的关系,但最主要,一定是因为您在生活中的努力,您遇事不沉迷痛苦的意志,您积极向上的乐观心态,您值得的。”
至于神啊佛啊分不清倒不算什么,师父说了,道力是一样的,不过是使用不同的媒介,来对待世人摸不着的能量也就是鬼,媒介就算是一座桥吧,两方搭建和过河的方式不一致罢了。
铃铛是一知半解,章大姐是光知道小道长在夸她就是了。
章大姐笑得能让人看到嗓子眼:“还得是小道长会说话,以后你们有事只管使唤我,现在日子好过,我空得很,哈哈哈。”
还别说,其实眼下就有一件事,要麻烦到章大姐。
村长时刻关注着两边坐的大小道长,听到这话便说:
“章墙家的,关于起新房一事,道长另有打算,那就先不提,但这两天,你得让章墙领着他那帮手下,好好给道长家修缮一番,该补的补,该换的换,费用就上我这来结。”
章大姐一拍大腿:“三叔公可不行,这么好的机会,咋能尽让你们家得了呢,银子我不要,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保管让墙哥好好整整。”
章大姐走开几步和村长一家辩论去了,七宝和铃铛抽了空档告辞一声,也不等挽留,就急忙跑出了村长家。
热情如斯,顶不住啦。
出了门,两人才急忙忙裹上披风,往家中走去。
远远就能看见,重阳站在空空的房门口,脚边一条大黑狗趴下又站起,站起又坐下,重阳就一直望着远方,等着她们回来呢。
一到家,就能看清重阳冷得一直在跺脚,脸色煞白,大黑狗倒是壮士一条,看她们已经回来,又去玩滚雪堆了。
张大壮飘过来说道:“这小子犟得很,连带那条狗都是的,你们刚走没多久就开始站门口等了,结果你们去了这么久,他就站了这么久。”
张大壮接过两人解下的披风继续说道:
“不过就算进屋估计也差不了多少,灵笛裹着被子在炕上,也要打哆嗦呢,这门得先修上啊,这也没个屋檐,风雪直直就往屋里刮,还有这柴,这炭,这水,车上的粮食也剩得不多了,什么都要买呢,要赶紧了。”
飘着的张大壮是越来越飘了,现在自诩大管家,这也要管得,那也要说得,不给就是一通嘤嘤嘤哭泣,说是拿他当外人了。
能怎么办?铃铛和七宝今天话是真听了不少,两人同时揉揉耳朵,还不敢表现出她们本就打算马上去买,毕竟是被耽搁了时间,让家里人冻了这么久。
七宝连连点头:“是是是,都准备准备,张大壮缺什么东西你马上写下来嘛,不是都会写字了,我们马上就出发,去京城,吃饭,购物,走起!”
大骡哥早被张大壮牵进了屋子里,拍掉了雪粒,喂了存下的干草和水,这会七宝好说歹说,哄得他迈出了没有门的家,一家人和鬼,连带一条狗全都上了车,慢悠悠地往京城走去。
之前不论是谁赶车,铃铛一向都是和七宝一起坐在前室的,直到步入冬天到了北方,因为受不住这才进去车厢,两人轮流着来。
在车厢里的铃铛摇了摇铃,楚楚便出现在了车厢内,正好与还没有钻进符里的张大壮坐了个面对面。
张大壮先不干了,捏起帕子就指着鬼喊:“小铃铛,你们竟有了别的鬼!”
楚楚目瞪口呆,她指回去张大壮,半天了就一句:“你……你……你怎么……”这样的呢?
铃铛拿出一张养魂符,哄起张大壮那是张口就来:“张爷爷,她就是暂住一下,您要招待好客人才是。”
张大壮就吃这套啊,他飞速收回帕子:“好说好说,这位姑娘,鬼生几年呐?”
楚楚茫然,铃铛插话:“半个月。”
张大壮说:“哦,那还年轻得很呐,不像我,做鬼近20年了,放心吧,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来问我。”
楚楚点头,正要说什么呢,又被铃铛收进符里去了:“你就在里面呆着,去了京城,若是见到熟人,便说一声,也可以指点一下绮梦院的位置,我先认认。”
楚楚便道一声好。
一行人驾车走了近两个时辰,这也是雪地不好走,不然应该是一个时辰多点就够了,这距离,属实算是离得很近了。
城门高巍巍,车马排长队。
护城河外,铃铛搂着灵笛和重阳,探出了脑袋,看得张大了嘴。
绵延出去的百尺城墙像被点住时光的巨人,即有着经历过无数岁月的沧桑,也有着时时维护修葺过后的强壮,有众多建筑共同组成的它,是如此庞大,无比威严,挡在国都之外,令每个进出者不由地便生出敬畏之心。
骡车缓缓前进,过了河,到了城门下,守城的兵士们戴了宽帽,身穿轻甲,手持长/枪,不知疲倦般对每一个人重复说道:
“路引,户帖拿出来,拉货每人十文,空车每人三文。”
兵士们一板一眼,不见通融,更不见刁难,全不似铃铛一路走来遇到过的老吏老兵,总是散漫的,其中甚至还有雁过拔毛的贪婪行为。
至于对农家来说,偏贵的入城费,只能说一两文的买卖,它就没必要进京城挣,附近的居民无事,也尽量不会过来花这个钱。
七宝按兵士要求照做之后,就顺利被放行进去,走过一段路,出了这南城门楼,就是一条宽大的长街,肉眼不可见其尽头所在。
街道两面,最多见的就是各种幌子,还有涂写了店名的灯笼,走近了,招牌也是五花八门,最多的便是客栈酒楼。
七宝就近找了片有空位的“停车场”,将大骡哥交给负责的老汉,老汉能做这份工,自然就是识字的。
双方协议好大概时间,写明车马特征,要求提供草料净水,交付定金,各自签字,将协议分作两半,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铃铛牵着灵笛,身边站着重阳,只觉得一切都新鲜极了,这种感觉,大概就是师父说的,“高大上”了吧?
七宝收好凭证,手一挥:“购物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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