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会愿意和一个性格阴晴不定，随时都有可能杀人的疯子寸步不离。
毕竟生命是可贵的。
郁歌遥在上辈子死过一次之后，变得更加珍惜生命。
她沉声道：“阿掩发现我不见之后，定会来寻我。你若不想与焊帝为敌，便最好放了我。”
云骨玉再次听到那个侍卫的名字，心情极为不畅快。
开口时的语调也凶巴巴的：“郁焊算什么东西！只要我想，随时都能取他的首级。”
郁歌遥抬了抬眼。
看他这气势，若不是她见过自己死后发生的事，她就真的信了。
焊帝虽身体病弱，但修为并不低。
因为郁王族内有一个秘密，郁王族人虽天生体弱多病不能修练，但上一辈死后，修为会传给下一代。
修真者的修为分为筑基，元婴，大乘，化仙，化神五个大阶段，每个阶段又可以分为初期，中期，后期，巅峰四个小阶段。
而焊帝所继承祖辈的修为，恐怕不在化神中期之下。
她死后，他虽真的取了焊帝首级，但并不轻松。
他受了重伤，以至于后来被她的兄长埋伏的时候没什么还手之力，而后被万箭穿心，自毁道身，灰飞烟灭。
但想来也奇怪，在她死后看到未来里，即使到了他灰飞烟灭的最后一刻，也没有出现他让她看到的灭世之火。
他策反后，动手杀了很多人。但若他的目的是灭世，直接引来不灭之火将修真界毁掉，不是更省事吗？他原本的打算，不也正是如此吗？
“我现在，只是暂时还不想和他撕破脸皮而已。”云骨玉漫不经心地说。
“嗯。”郁歌遥回答得极其敷衍。
“我可以让你和你的下属再见一面。不管你用什么理由，你得告诉他们，你不会和他们再见面了。不许多说别的话，否则，我就把他们全杀了。”他威胁道。
猛烈燃烧的灭世之火在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天雪地。
缠在她身上扶住她的力道也消失了，她转过头，云骨玉已然不见。
身后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公主！”身后那人喊道。
她听着声音，像是阿掩。
她深吸了口气，没有转身：“阿掩，我有事要吩咐你。”
脚步声顿住。
阿掩开口道：“公主请说，臣定不辱命。”
“接下来我可能会消失一段日子，我希望你和小雀能帮我守住这个秘密。”郁歌遥说。发间落满白雪。
“公主要离开？为什么？”他知道自己不该多问，但话到嘴边，终究是没忍住。
郁歌遥沉默片刻，方才开口道：“我刚才，遇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神仙。他说我天赋异禀，想收我为徒，让我随他修行几年。但此事必须保密，不能让他人知晓。你别看我现在身子弱，等我修为长进之后，没准比你还健壮！”
这个理由听上去荒谬。
他正欲开口，却眼睁睁看着郁歌遥再次凭空消失了。
郁歌遥不知道云骨玉用了什么法术，让她瞬间到了一颗枯树后。
阿掩在不远处，但背对着枯树，看不见他们。
他沉默地站在纷飞的大雪中，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骨玉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件朴素的褐色绒衣，披在她身上。绒衣虽不起眼，但很暖和。
而后，又在她的脸上比划了几下。
末了，他一手将她揽住，撑起一把白纸伞，大摇大摆地带着她从枯树后走出来。
刻意与阿掩擦身而过。
阿掩眼神空洞，把他们两个当空气。
她虽不知道云骨玉向她比划的那几下做了什么，但看阿掩的反应也大致能够猜到，他在她身上施了易容术。
云骨玉斜眼看了一眼阿掩，将她揽得更紧，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炫耀的神色。
郁歌遥：“……”
好幼稚。
他带着她往宫外走。
穿过荒芜的枯树林，便重回宴会。
来参加这场宴会的人都已经走得稀稀拉拉，只剩下一些大醉之人，不停地往肚子里灌烈酒，不知魇足。
左侧的位置上，两位世子鼻青脸肿，相互之间拳打脚踢，像是起了什么争执。
走近了，才能听清他们俩口中说的话。
“宴会上，你竟然敢跟我抢公主。都是因为你，我求婚才没有成功。”
“你这个脑子里只有女色的东西！公主这个人，只要能娶到，谁娶不是娶？都是你坏了大计！”
他们显然醉了，加之明白在场已经没了帝都二公主的人，说话极为肆无忌惮。
云骨玉冷笑一声，单手结印凝出一道紫光，紫光往身侧飘去，落在两个世子身上。
不多时，身后传来几声惊呼。
“嘶……好痒。怎么这么痒？”
“好痒，受不了了，啊啊啊！你对我做了什么？我好歹是你大哥，你竟然对我下这样的毒手！”
“你在说什么？恶人先告状？”
与一个醉倒的将军擦身而过时，那人迷迷糊糊地抬手拦住云骨玉：“崔老爷？好久不见！”
那人目光落在她身上，脸上立刻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口中说的话却丝毫不避讳：“我前几日得了一个绝色美人，正在地下室关着呢，崔老爷，哪天来做客？”
云骨玉只淡淡“嗯”了一声。将那人拦住他们的手扔开。
提起“崔老爷”这个人，她倒是有些印象。
据说，在邱树还未称王的时候，崔乐安对邱树有过救命之恩，后来邱树称王，便给崔乐安赏赐了钱财和身份，从此崔乐安被人称作崔老爷。
只是，崔乐安这个人天性残暴，得到一些权力之后，杀人嫖娼，无恶不作。
由于他做过的丧尽天良的事情太多，这些事多多少少传到了邱树的耳朵里。邱树却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从前每隔几天就会出现一些崔老爷作恶的消息，倒是最近几个月，这个崔老爷好像安分了。
世人大多以为这个崔老爷终于改邪归正了。
但现在，郁歌遥似乎明白了真正的原因。
云骨玉得到了崔老爷的身份，而真正的崔老爷——崔乐安，恐怕早已死于非命。
宴会上认识崔老爷的人不少，几乎每个人见到他们俩都要和颜悦色地打声招呼。
云骨玉面无表情，也不说话，显然是懒得搭理。
待他们走远了，她仍能偶尔听到两位世子的争执声和惨叫声。
她好奇回头看了一眼，便见两位世子浑身是血，全身都被抓破了皮，一些地方，甚至能够看到森森白骨。
“你下手这么重？你该不会想杀了他们吧？”她意外道。
“看他们运气了。”云骨玉漫不经心地说。
不久，他又补充道：“中了这种邪术，死呢，应该是不会死的。不过每月十五，浑身都会奇痒无比。若将表皮抓破，伤口不能愈合，久而久之，就会变得奇丑无比。”
好狠毒的邪术！郁歌遥在心里感叹。
不过，想到这两个世子上辈子的恶行，她只觉得他们活该。
郁歌遥沉默了会儿，忽然开口道：“你在邱国的两个世子身上设下邪术，又杀了崔乐安，若被邱树发现，定要和你撕破脸皮，对你不利。”
云骨玉冷笑一声：“我连郁焊都不怕，还会怕他？只要我想，随时都能灭了邱国！”
“我只是懒得和他计较罢了。”
到了王宫大门，他掏出一个刻着“崔”字的令牌，便能随意出宫。
宫门外停着一辆马车，似是等候多时。
他抖落伞上白雪，与她一同上了马车。
“去暮云院。”他向驾车的人吩咐。
“是。”那人沉声应道。
天色已晚，她觉得有些困，迷迷糊糊地靠在窗边，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自己五岁那年。
那时她的身体比现在好多了，即使外面是冬天最冷的时候，她也能只披着一件狐裘到外面玩耍。
那年冬天没有下雪，她到屋外，和阿掩和小雀在土坑里玩泥巴。
小雀用泥巴捏了一只蝴蝶，精致漂亮，她捏了一个小泥人，有些丑陋，差点看不出来是一个人。
当她转头看向阿掩的时候，看见阿掩捏了两个长条，一粗一细。
她问他捏的是什么，他说是一把剑。
她没忍住大笑起来。
阿掩涨红了脸，从地上抓起一捧泥巴，扔在她身上。
她不服气，抓起一捧泥，扔了回去。
没想到误伤了小雀，小雀心疼自己刚洗的衣服，于是同样捧起一捧泥，生气地加入了混战。
他们三人玩着玩着，路边走过一个布衣小男孩。
她玩得太兴奋，见人就扔泥巴。
扔完才发现不对劲，这个背对她的小男孩头上竟然有一对可爱的小龙角。
肯定不是阿掩。她砸错人了！
她上前几步，正要道歉，那个小男孩却忽然转身，表情阴恻恻的，将自己身上的泥巴搓成一个球，砸了回来。
他的力道比阿掩和小雀要大很多，搓成的泥球正中她胸口。
她忽然觉得有些头晕，然后，就晕倒了。
小男孩怔住。
他从前遇到的人，都是心狠手辣，只要有任何机会，就会置对方于死地的。
所以他现在不管做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下狠手。
却全然不知道世界上会有人，只是随便碰一下，就能晕倒。
但他并不想伤害她。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茫然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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