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歌遥第二天醒的时候，感觉浑身都暖烘烘的，腰背也没有酸痛。
枕在她脑袋下面的枕头特别柔软，她忍不住往枕头上拱了拱，双手将其抱住。
待她睡饱了，迷迷糊糊地醒来，她忽然觉得自己抱了一晚上的枕头不太像是枕头。
太细了。
她茫然地转头看过去，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枕头，而是云骨玉的腰。
郁歌遥：……
她感到一阵惊悚，放慢动作，悄悄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刚起身，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发现了一件更惊悚的事情。
云骨玉是醒着的，样子十分散漫，正目不斜视地看着自己。
“早啊。”她僵硬地笑了笑，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希望他能快些忘掉自己昨晚抱着他的腰并且在他的大腿上睡了一晚上这件事。
“不早了，申时了。”云骨玉很礼貌地回了她一个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大反派的形象在她心里根深蒂固，她总能在他的笑容里看出些阴险的意味。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啊。”她伸了个懒腰。
难怪她醒来的时候觉得神清气爽，醉酒带来的头晕脑胀全都消失了，浑身酸痛，嗓子发痒的感觉也没有了。
她微微侧身，往墙边靠了靠，这才发现他用小破庙里的枯草在他们身侧生了火。
火光跳跃着，热浪翻涌，让小破庙里变得暖烘烘的。
火光中，那台被供奉着的雕像仍旧十分惹眼。
但与昨日不同的是，她看不见这雕像的脸了。因为这台雕像被人翻转了半圈，现在是背对着她们的。
“雕像被人动过！”她指着被供奉的雕像，惊讶道。
云骨玉漫不经心道：“我昨晚让阴阳子动的。”
“为什么啊？”她茫然地看向他。
那雕像比常人还要高一倍，看上去特别沉，她不认为他会无缘无故让阴阳子去搬这个雕像。
“雕像的脸上，被设下了邪术。只要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一段时间，就会陷入幻境。”他缓声道。
“原来是这样啊。”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所以他们最开始陷入的幻境并不是狐狸精的内丹制造出来的，狐狸精的内丹只是将他们带到了虚幻空间里，而真正让他们陷入幻境的，是这台雕像上的邪术。
只要让雕像背对着他们，他们就不会再有陷入幻境的风险了。
小破庙的木门处出现一道人影，在昏黄摇曳的火光下看不清面貌。那人影缓慢地向他们移动，待离他们近了些，她才看清他是阴阳子化成的方程名公子。
他脸色苍白，像走不动路似的拖着步子，满脸一副萎了的表情。
他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像是用尽了力气一样，虚弱地栽倒下去。郁歌遥想上前去扶住他，刚伸出手，却发现他已经化成了一只小小的黑色的人形布偶。
人形布偶虚弱地爬到云骨玉手边，半死不活地抬头望着他。
云骨玉冷冷瞥了它一眼，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割破手腕。
鲜血沿着指缝流下，在地面聚成血泊。
阴阳子贪婪地吞吃地上的血液，动作逐渐变得有了力气，身体也变成了明艳的红色。
她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腕，上面深深浅浅的刀口有十几道，一些伤口上的血液已经干涸了。
她昨天从褐色绒衣撕下来用来给他包扎的一块衣布也被他解开，被搁置在一边。
她偷偷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他的面容已经十分苍白。
很快，阴阳子将地上的血液舔舐干净，贪婪的目光落在云骨玉的手腕上。它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这才畏畏缩缩地收回了目光，
它往后退了两步，化成人形，战战兢兢地又回到木门处守着。
她想起他似乎说过类似阴阳子化成人形后只能维持一个时辰的话。每当阴阳子变回人形布偶之后，似乎必须要喝下他的血，才能继续维持人形。
所以，阴阳子的存在是有时限的，当他不能放出血来喂养阴阳子的时候，阴阳子就不能再保护他们了。
她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的伤口，方才被他割开的那一道刀口，还在往外渗血。她赶紧撕下一块衣布，替他包扎好。这是她第二次替他包扎，手法熟练了些，包扎好了的样子规规整整的。
“省点血。”她叮嘱道。
拜她所赐，他伤口上的血很快就止住了。
“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她认真地说。
虚幻空间里的妖邪除不尽，等他流不出血喂养阴阳子的时候，就到了他们的死期。
“没办法离开。”云骨玉漫不经心地说。
郁歌遥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为什么这么说？我们都还没试过呢。”
他散漫地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上神在千百年前将虚幻空间封锁，连那时最凶煞的妖邪都不能从虚幻空间里出去，又更何况是我们。现在的你和我，连施法都做不到。”
她仔细一想，觉得好像的确是这么个道理，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只有等死了？”
“是啊。”他脸色苍白地笑了笑。
她失落地垂下眼帘，陷入沉默，但没过多久，她便将自己从绝望的情绪中抽离。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死。
上辈子她已经死过一次，她不想再体会一次死亡的滋味。再说了，上天好不容易让她重生一回，她不甘心自己这辈子死得比上辈子还早。
她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寻找一线生机。
她抬眼时，恰好对上面色苍白的他。
“你不是想要毁掉修真界吗？你真的甘心就这么死在这里？”她冷声道，试图激起他的求生欲。
可云骨玉却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忽然觉得，和你死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她在乎。既然他铁了心要摆烂，那她就只能靠自己了。
她看向她昨晚发现的深长的暗道：“那里面是什么？要不我们进去看看，顺便躲躲外面的妖邪，你也不用召出阴阳子保护我们了。”
云骨玉却摇了摇头：“没准里面会有更阴邪的东西。”
郁歌遥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可她不愿意再在小破庙里坐以待毙了，便道：“我先进去看看，如果安全，我就叫你进来。”
她拿起小破庙里的一盏烛台，将里面的白蜡烛点燃，独自进入暗道。
暗道里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她蹲下来，伸手触碰了一下地面，又冷又硬，和地牢里的地面很像。这里似乎是用寒铁铸成的。
寒铁是世上最坚固的材料之一，珍贵且难以炼化，一般来说，只有很重要的地方，才会使用寒铁建造。
白蜡烛上摇曳的火光只能照亮不到一尺的距离，而暗道的宽度至少有三尺，故而她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在靠近墙面的时候让烛光将墙面照亮，这才发现墙面上画满了图案。
图案是无数条长蛇排列在一起，每条长蛇都做着同一个动作——身体盘踞成一团，半个脑袋从盘成环状的身子里探出来，往外吐信。看上去十分整齐。
这些蛇的图案特别小，稍不注意，便会将其认作小圆点形状的花纹。
她不清楚这些图案是否有特殊的含义，暂时没有细想，继续往暗道深处走。
没过多久，她遇到了岔路口。眼前出现了三条路。
她纠结许久，实在觉得难以抉择，便闭眼原地转了几圈。睁开眼时，她正对着最右边的那条路，便草率地决定了走这条路。走进这条路的时候，她撕下一块衣布，放在岔路口。
走了一段时间，她又遇上了岔路口，眼前仍旧是三条路。
这次她想都没想就选择了走最右边的那条路。她猜测接下来自己还会遇到无数条岔路口，所以她决定每次都走最右边的那条路，这样回来的时候才不容易迷路。
果然，不出她所料，每当她走过一段路，便会遇上岔路口。
暗黑的长廊像是没有尽头。
她估摸着自己已经走过了十多个岔路口，可眼前的景象仍旧没有丝毫变化。走过长廊，便是岔路口，走过岔路口，又是长廊，反反复复。
眼前又出现一个岔路口，她停下脚步，不再往前。
现在，不仅她体力不支，有些走不动了，连烛台上的白蜡烛也快燃烧过半。
她最多再在这里面呆一炷香的时间，若蜡烛燃尽后她还没能回去，那她就可能因为在黑暗里认不清方向和道路，而被困死在这里面。
她蹲下身子，喘着粗气。
烛台被她放在身前，昏黄摇曳的灯光照亮墙面。
歇息片刻后，她浑身的疲惫感终于减轻了些。
她伸手握住身前的烛台，正欲起身，动作忽地顿住。
她注意到，墙面上的小蛇，似乎不一样了。
它们吐信的方向，都齐齐朝着同一个方向。但那个方向，和她之前看到的小蛇所指向的方向不同。
就像是，指路牌一样。
她像是一下子找到了答案，高兴地起身，想立马去另外两条岔路口看看蛇吐信的方向是否一致，证实自己的猜想。
起身的瞬间，她的余光在昏黄的烛光中瞥见了淡紫色的衣角。
她身后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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