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小树不断生长，最后变得和她一样高，枝干互相交错，显得杂乱又茂盛。
她站在小树旁边，双手结印施法。
这是神卷上记载的手势，当修为提升到一定阶段的时候，念心法就没用了，需要通过特定的手势结印施法，才能将自己的法力化为养料，让金色的小树成长。而小树长高，就意味着修为增长，就意味着寿命变长。
很快，她指间浮现出金色的微光，微光漂浮着，如温柔的轻纱一般，落到金色的小树上面，融为一体。
收手时，金色的小树又长高了不少，大致比她高出了一个头。
她估量了会儿，用手比了比高度，忽然就想起了云骨玉，她觉得金色小树现在和他差不多高。
修炼得差不多了，她睁开双眼，重回现实。
疲惫的身子终于得以放松，她将腿蜷缩起来，将半张脸埋在膝间。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修为到什么阶段了，但她的身体变得轻盈了不少，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进步了，便觉得满足。
她发了会儿呆，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好。
虽然云骨玉的寝殿很大，但里面空荡荡的，摆放的东西并不多，除了衣柜与床，就剩下一张玉桌，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纸墨。
她上辈子死后，也曾见过他的寝殿，第一次见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她就觉得这里和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人人都说魔头是十恶不赦，十分可怕的，所以在她的想象中，他的寝殿会是到处画满了邪术法印，床摆放在白骨堆里的那种。
她往窗外望了一眼，忽然想起了自己来时见到的柴房，紧接着便想起了柴房的隔壁，膳房，紧接着就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她想着，反正这会儿云骨玉也不在，她或许可以溜出去找点吃的。
但又一想，万一云骨玉回来的时候发现她不在，认为她是想要逃走，那她岂不是白白背一口黑锅。
纠结许久，她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实在是觉得无聊，终于坐不住，来到门边。
大不了到时候再解释。
从屋子里出去，是一个偌大的庭院，院子和他的寝殿一样，空空荡荡的，放眼望去是一片黄土，只种了几颗了鸢尾花。
出了庭院，再向着西南方走一段路，便能看见膳房。她往膳房的方向走，身侧忽然飘过一道黑影，将她撞倒在了地上。
她在心里暗自感叹自己倒霉，目光一转，落到方才撞倒她的人身上。
那人似乎并没有要道歉的意思，仍旧急匆匆地赶路。
赶路的同时，他不经意间瞥了她一眼，却就此停下脚步，愣住了。
她倒不觉得惊讶，毕竟自己长得好看是全修真界公认的，这么多年来，只见她一面就觉得一见钟情的人并不少。
但没过多久，她又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被云骨玉施了易容术这件事，她觉得，他要么是让她变得和从前一样好看，要么是让她丑得触目惊心，到了让人看一眼就震惊的程度。
那人看着她的脸，神色都变得温柔了许多，转过头来扶她：“姑娘，没事吧？你叫什么名字？”
这番举动让她觉得自己是丑八怪的概率大大减小。
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我叫小云，你又是谁？”她随口编了一个名字。
“我名叫陈思。”男人笑吟吟地说。
她一脸茫然，似乎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陈思神色未变，但脸上依旧挂着祥和的笑：“我现在是云国的相辅。”
她虽从不关心朝政上的事，但也知道相辅是什么，在云国，大抵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这么一个位置。
她一副了然的表情，并没有表现得太惊讶：“哦。”
他接着开口：“小云儿，跟我走吧，云国就要被灭国了。”
“……”她无语了片刻，实在是没有料到自己随便起的一个名字竟然能被他叫得这么肉麻。
随后才震惊道：“灭国？”
虽然云骨玉在别国的个人形象不好，但云国一直都很强盛，来时宫中也是一片祥和。现在听他说云国要灭国，她觉得实在太扯。
陈思笑道；“大殿里又刺客行刺，云骨玉被刺客刺伤，九死一生。方才，芦镇传来消息，邱国正带兵攻打云国。云国啊，就要沦陷了。”
郁歌遥抬了抬眼：“……可是为什么你看起来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陈思露出满脸冷笑：“自从云骨玉杀了老云国君主称王，就将百姓的税收减了一半，还设下一大堆计划来利国利民。百姓倒是高兴，苦的都是我们这些大臣，不能再从百姓身上搜刮灵石，还要每天处理那么多事。说实话，我盼着他死，已经盼了好几年了。”
本来她是不信的云国就要灭国的，但她见陈思说最后一句话时没有任何顾虑，便觉得有些信了。
她紧接着想到，云骨玉在虚幻领域里放了那么多血，又在大战中受了一些伤，如果真如陈思所说，方才他在大殿里遇到了刺客，那他现在的确可能性命堪忧。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心里慌慌的。
“与其成为战俘，或在战乱中身死，不如趁早投靠敌国，借着他人的手，杀死云骨玉。现在朝中大臣，多的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小云儿，和我走吧，我以后保证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说，眼神飘忽，似是为她着迷。
她往后退了几步。
陈思双眉微皱，目露凶光：“你不想走？”
“我还有亲人在王宫里，我想带他们一起走。要不，你在这里等等我。”她说。
“我和你一起去。”他又向她靠近几步。
“不用了，我自己偷偷去就好了。你跟着我，万一被有心之人发现了怎么办？”她说。
他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毕竟还有一些对云骨玉比较忠心的大臣，若他的意图被他们发现，恐怕是要被纠缠很久。
“那姑娘一定要早去早回啊。”他笑道。
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走过几个拐角之后，她确定了自己已经完全离开了陈思的视线范围，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径直向着大殿而去。
大殿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云骨玉倒在王位旁边，脸色煞白。她以为会有几个忠心的大臣守着他的，但事实显然出乎她的意料。
她一步步来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的鼻息，一息尚存。
但如果现在她给他一刀的话，那他就死定了。
如果他死在这里，未来就不会有人要毁灭修真界，修真界，也就不会走到血流漂杵的那一天。她可以回帝都，再次见到小雀和阿掩。
再者，她现在的修为已经提高了，大抵能活到一个普通人能够活到的岁数，她已经知足了，不需要再利用他，来看神卷上的内容。
她沉默了会儿，伸出手，拔出刺中他胸口的那把匕首，撕下一块衣布，给他包扎伤口。
在书里，云骨玉并没有死得这么早，她觉得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她包扎伤口的技术精进了很多，血很快就止住了。
她松了口气，抬眼时，发现他正认真地看着自己。
他竟然是醒着的！
她忽然意识到，没准从她刚进大殿的时候，他就是醒着的，只是想看看她的反应，所以假装晕倒。
她不得不在心里感叹自己明智。若方才她真的动手，没准现在就已经被反杀了。
“……要不要我去帮你叫医师？”她后怕地笑了笑。
“不用。已经有人去帮我叫了。”他说。
“哦。”她应道。
“你来大殿做什么？”他问。
“我听说你遇见刺客了，九死一生。”她说。
“是陈思说的，他还说他早就想你死了，现在趁你受重伤，要赶紧跑。”
云骨玉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毫不意外：“这样啊。”
两人在大殿里等医师，郁歌遥找了个云骨玉看不见的角度，拿出了神卷。
修为和寿命这种东西，是不嫌多的。
神卷上浮现出了字，因为她没有离他特别近，神卷上浮现出的字迹比较浅，但也勉强能看明白。
在开道这一部分，剩下的几乎都是一些结印手势，她一边看，一边记。
云骨玉露出一个虚弱的笑：“话本有这么好看么？我都这样了，你竟然还一心只看话本。”
她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当然了。”
“你不想杀我吗？”他问。
她暂且将视线从神卷上移开，浅浅看了他一眼：“不想。你和我无冤无仇，我干嘛杀你。嫉妒你长得帅？”
他被她逗笑了：“这次的话本里，讲了什么样的故事。”
郁歌遥一心阅览神卷，并不想被打扰：“等我看完再跟你讲。”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她抬眼，看见封州带着一位老人走入大殿。
那老人，大概就是医师。
医师来倒他身前，眉宇间挂满了担忧，他将缠在云骨玉伤口上的衣布解开，双手结印，用法力检查伤口。
他指间生出淡黄色的微光，微光落在血淋淋的伤口处，游转几遭，没过多久，又落回他指间。
医师收手，沉沉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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