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不死橓将这万云阁的大弟子夸得天花乱坠,什么天生剑修奇才,什么风趣幽默人见人爱……池鱼暂且是都没什么体会的。
但她仍然能感受到,这位万云阁大师兄,确实不是个普通人。
——怎么会有人闹了乌龙,剑指未来师妹还出言灭口之后,眨眼间收了剑与那凌冽的颜色,笑语晏晏地将她扶起来,脸上不见半分尴尬和内疚之色!
被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睛看着,池鱼都快觉得方才那个语气阴冷,杀起人来毫不废话的大师兄全是幻影,而大半夜打断他的事情,还令他误会反而是自己的不是了。
谁让她大半夜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呢?
池鱼甩了甩头,要怪也是怪不死橓办事不厚道,她怎能这般自责?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而不死橓原本将池鱼身上的气息暴露出来,想让穆周山感知到她的存在后停止在常家大开杀戒的打算也未落实。
穆周山拾起那树叶后便收到了不死橓符在叶子上的一道简讯,大致明白不死橓所托后,就示意池鱼在一旁稍候。
那时池鱼脑海正飞速运转,想着要如何整理措辞才能不失礼节又恰到好处地劝他停手。
可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穆周山却已经回神对地上跪着的人说:“灵器我都带走了,常风之罪算不到你们头上,他既已死,这仇便清在此处。此后常家倒台,你们沦落何处便也与我仙门无关,权当……权当你们为这些年享的福付出代价了。”
说完以后穆周山原本怀中抱着的剑忽然不见了踪影,他双手合十后翻转手腕结印,将月色的灵力笼罩至每个常家人头顶,随着他一个下压的动作,跪着的所有人便在一片白雾中纷纷倒地。
“他们这是……”
“无碍,只是失去今夜的记忆。”
穆周山抬眼看向池鱼,却仿佛在透过她询问另一个人:“我可是两世被灭门之灾无辜波及之人,又怎会做出你担心的事情呢?”
池鱼瞪大了双眼,他在说什么?
“你特地将她于今夜派来,莫非仍在疑心我会把仇恨报在无辜之人身上?”穆周山扯了扯嘴角,“可是师祖,我是穆周山啊。”
我是穆周山啊。
不知怎么的,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池鱼的脑海中一片空白,随后竟然无法克制地潸然泪下。
那顿时涌出的泪珠顺着池鱼的脸颊落到下巴,再滚到地上,惊到了池鱼自己,却也镇住了穆周山。
他有些费解地偏了偏头,随后对池鱼温柔地一笑:“想来是吓着小师妹了,那你便也一同忘了吧。”
说着那片白雾就蔓延到池鱼身边,她这才仿佛大梦初醒,以为自己也会像常家人一样倒地失去意识,可却并没有发生。
“穆周山的法术压不住我,但别叫他起疑,你先晕一下吧。”
也不等池鱼有所回复,不死橓就叫她晕了过去。
等池鱼再醒来的时候,她就躺在一张有些硬的床板上,盯着暗红色的木质床顶愣神。
这也不怪她反应迟缓,实在是池鱼已经很久都没有“醒来”这个过程的概念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处,在“睡”过去之前经历了什么。
待池鱼揉了揉太阳穴,在脑海中唤了两声不死橓的名字,埋怨道:“刚想告诉你我可以自己晕的,下回有什么安排大可同我商量,用不着这么……”
“笃笃。”忽然房门被敲响,待池鱼应声后,穆周山就推门进来,“我在隔壁感知到你醒了,这才寻来。”
穆周山走到桌前,一挥衣袖,桌上便摆满了热腾腾的佳肴:“也不知你是否吃过辟谷丹,就先备了些饭菜,可要吃点?”
池鱼被那美食的香味一振,她可许久都没吃过人间的食物,居然都想象不出这些菜肴是什么味道了!
可尽管被吸引,她却还没忘记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在此刻的穆周山看来,她应当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
“你……你是谁?我在哪里?”池鱼将一个身处陌生房间、面前站着个不认识的成年男子的紧张模样做了个十足。
待她问出这些话,池鱼便抓到了穆周山脸上一个细微的神情。
他松了口气。
池鱼便知道自己做对了。
穆周山在桌边坐下,摆出一副和善的表情,示意她不必紧张:“我在一个宅子里发现了昏迷的你,身边散落着这些树叶,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找到那个宅子里去的吗?”
“有个老人将树叶给我后,把我扔进常宅里,说……说万云阁的大师兄会在里头等我。”池鱼不多思考,撒起谎来面不改色。
将不死橓都给看傻了,同处地府三百年,竟不知池鱼有这等功力。
池鱼回他:“你们万云阁的弟子也不遑多让,神情诚恳得我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出现偏差了。”
对方也天马行空地说着假话,池鱼这边编起来更是没有心理负担,况且敌在暗她在明,早些知道这位未来大师兄的本性,以后能避开些倒也不是坏事。
池鱼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你就是万云阁大师兄吗?”她从床上小心翼翼地挪下来,远远地对着穆周山行了一礼,“我也不知怎么就昏倒在宅子里,初次见面就给大师兄添麻烦了。”
“以后都是自家子弟,我们万云阁弟子间不说什么麻不麻烦的话,说起来,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池鱼。”
可听完她报上自己的名字,却见穆周山猛然起身,脸上方才的和善表情也再挂不住,难掩他那双桃花眼里震惊的神色。
池鱼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继续说道:“池鱼思故渊的池鱼。”
穆周山垂下眼眸,轻笑一声:“原来如此。”
不过才见第二面,池鱼却已经见过穆周山各种各样的笑颜。
只是之前他对着常家那些人笑起来的时候,总让人感觉阴恻恻的;而当他意图对自己表达善意的笑容虽是阳光又俊朗,却也叫池鱼一眼就看出几分带着面具的味道。
但都没有这个笑容叫人觉得难过。
似乎她的名字,会牵扯他内心最隐秘的伤心事一般。
“树老头儿,他为何这般说?”
“嗯?”不死橓没明白池鱼指的是什么。
“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听到了我名字,说的也是这四个字,原来如此。”
“是吗?”不死橓的语气不见有异,“太久了,真记不清了,或许是这个名字不太寻常罢。”
这话实在说得太过敷衍,可池鱼并未计较。
她只走到桌边坐下,主动将话题引开:“将叶子给我的人并未同我多说什么,师兄能给我说说修真界的事吗?”
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反正她来这人间又不是为了交朋友或是真的修炼起来的,待弄明白不死橓到底让她做什么,她快些处理完人间的事情,往奈何桥上一走,总归什么都不记得的。
穆周山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他默不作声地将碗筷从托盘中取下,递到池鱼面前,才徐徐开口说起如今修真界的故事。
当今修真界分为两派,灵器派与神器派。
早些年间修士修炼均以修身为主,有灵根的凡人被仙家选入门,从筑基开始一步步修炼起来,待到机缘合适之时,寻得与自己灵力相符的灵材,化形为武器,随后在经年累月地一同修炼中,武器生出灵来,就成了神器。越是高品级的灵材,就更容易在修炼中化灵。
神器不可多得,灵材本就稀少,能遇到同自己灵根相合的稀世灵材更是难能可贵,而修炼亦非容易之事,不少人未来得及炼出灵器,就因突破不了境界而熬到了寿命的终点。
灵器就不同了。神器存在的历史长达千万年,可灵器却是七百年前才被人发现的。灵材在同主人修炼的过程中才能生出灵来,但有一些事物,或得了机缘凭空生出灵来,又或是天生就有灵。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肉眼都看不出这些物体是否有灵,但是人血若是触碰到这些生了灵的东西,就被视作同它们签下血契,这就是灵器了。
神器珍贵在其主人与武器相辅相成的存在,在修炼中相互成就彼此,一旦炼成便极其强大,伴随主人一生一世,极少会再认其他人为主。
但是灵器并不如神器那般,大部分灵器都是死物,比如玉石之类,被人血滴到了就不得不认主,可是只要在主人首肯的情况下,灵器是可以随便易主的。
所以灵器成为了许多门派之间可以交换的一种货品。
尽管穆周山示意池鱼边吃边听,但她却对着一桌饭菜并未动筷。
原因无他,穆周山的嗓音实在是好听,她光是要求自己集中注意力在他说了些什么上就已是不易,更别提要分心去品尝美食了。
“师兄是说……大多数是死物?灵器还能是活物吗?”池鱼问道。
穆周山愕然。
他方才在池鱼昏迷的时候用灵力仔细探查了她周身经脉,便知她这木系根骨极为澄净,却不知既然身怀如此稀少的纯净灵根,为何这般年龄才被橓先生寻到。
池鱼举止有礼,衣裳的花纹与款式虽早就过时,材料却也看得出是十分珍贵的,即使身上未佩什么饰品,但仍能让人一眼瞧出些许贵气。
如今别说是王公贵族了,便是普通百姓,也对灵器与神器略知一二,她怎会对修真界真的一无所知呢?
“你怀中落下的不死橓叶的主人,正是我们万云阁的镇山古木。”
这是池鱼已经知道的。
“同时也是万云阁这届掌门尹兆道尊的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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