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式寻到了修炼方法后,池鱼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兔走乌飞。
她的生活每一日都变得极其规律,日出打坐,随后一直炼丹至未时,再向午睡醒来的玉清临学些术法,等太阳西下后便从万云之巅去往山下寻其他内门弟子说话。
自从池鱼学习的丹方越来越难,却更加得心应手后,玉清临就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在丹术上多指点池鱼怎么做了。于是她更多地花时间将自己于锻造术上修行时,对如何创造新武器的心得教给池鱼,让她学着自己摸索制作丹方背后的原理与共识,在炼丹的同时开始思考如何创造丹药。
两个月下来,池鱼不仅仅是在炼丹的修行上以日行千里的速度飞快进步着,如今也同内门弟子十分熟悉了。
她便发现,这万云阁的弟子们不仅是性格脾气上与传说中清冷的仙人没半点关系,就连生活习惯也不如传说中的远离俗世。
修士的一生那么漫长,总不能只有修炼一件事情。于是万云阁四百来名弟子,在这悠长的岁月里发展出了五花八门的兴趣爱好。
尤其是内门弟子们,本身修为和天赋都超出了常人一大截,对于心法的领悟能力也比外门弟子快上许多,虽说也有如费宵明那样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来下秘境或是闭关的修士,大多数弟子的空闲时间还是很多的。
曹莹莹闲下来便会四处找弟子闲聊,看大家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或者在修行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池鱼原先面对曹莹莹的温和与细心总觉得有些不知怎么应对,仿佛白白欠下了人情,可后来她才发现有些人就是天生一副古道热肠,从不求回报,最高兴的事情便是自己的所作所为真能帮到需要的人。
摸准了这一点,池鱼一口一声莹莹姐长莹莹姐短,莹莹姐最好了,将曹莹莹哄得快找不着北。
全当是她的报答了。
与曹莹莹关系极好的涉川是一个同样修行了几百年的修士,却至今仍是外门弟子。涉川不及曹莹莹那样擅长与人交往,见到不太熟的人便面红耳赤说不上什么话来,但她有着一双万云阁最巧的手,万云阁弟子们的私服大多都出自她的手。
池鱼与她相见第一面就发现了这一点,涉川比自己还要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便也不多话,此后每回同曹莹莹去拜访这位“师妹”的时候,就只安安静静坐在一旁陪着她绣花。
没过几天池鱼就收到了好几条裙子,是涉川让曹莹莹转交给她的。
还附带了条音讯,说池鱼年龄不大,总见她穿白色的裙子实在是太过沉闷了些,小女孩儿就应该用些光鲜夺目的颜色,故做了几套嫩黄、粉紫色的衣服送给她。
感动得池鱼亲自将前几日攒下的所有用作打坐时增加吸取灵气速度的归元丹一并送给了涉川作谢礼。
除此以外,池鱼最喜欢去的就是傅沅的院子了。
万云阁大多弟子早就辟谷,并不需要进食来汲取身体所需。
可傅沅别的没什么爱好,最喜欢做菜肴,据她介绍没修行之前家里是经营酒楼的,从小就混在后厨里,什么新菜要上了都先过她的口。
修道这几十年她一身厨艺无处施展,甚是不理解修炼成仙若是连美食都不能品尝,那多活上千年万年又有什么意思?于是纵使知道吃太多对修炼净体有损,傅沅仍是我行我素地在院子里支了个灶台。
但池鱼的身体可对什么净不净体的没多大讲究,她可对这人间的美食太感兴趣了,来了万云阁后最惋惜的就是再也吃不到初入人世时在客栈吃的美食了。
最初与弟子们还不太熟悉的时候,池鱼只是在傅沅主动给她捎来糕点的时候佯装难以推辞地接下,等于那些弟子关系越来越好以后,池鱼每日酉时都会十分积极地去傅沅那边报道。
无论傅沅做的什么菜系,用了什么调料,池鱼都来者不拒,还能用天天不重样的词把傅沅的厨艺夸上天去。
有池鱼对自己做的饭菜的捧场,傅沅顿时遇到了知己,这些日子来宛若打了鸡血一样,日常修行完毕就钻进小厨房,从早捣鼓食材到晚。
泡在傅沅院子里的日子,池鱼还经常遇到隔三差五来蹭饭的常载。
常载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技艺,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去后山招猫逗狗地给那些灵物们找不痛快。有时能在晚饭时分给傅沅带几只灵鸟蛋作加餐,更多时候则是带着一身不知什么动物的毛和破破烂烂的袖口,等着蹭完白食后再去找涉川补衣服。
这日池鱼去傅沅那边的时候遇到的就是空手而归的常载。
常载一进门就夸张地对换上了新衣服的池鱼喊道:“二师姐!两日不见,你怎么变成番茄炒蛋了?”
池鱼低头看了看自己水红色的上衣和腰下姜黄色的裙摆——确实有那么点番茄炒蛋的味道。但被常载这般没有审美地瞎比喻,池鱼也不觉得生气,她将裙子的褶皱扯开了些,高兴地给常载和傅沅展示道:“你们看,涉川姐还给里面绣上了好多尾锦鲤呢。”
那红色的小鱼绣得生动又活泼,随着池鱼走动才会若隐若现地露出来,精致又有新意。
门派里的弟子们虽然喜好各有不同,但年龄摆在那边,除了玉清临喜欢穿些浓郁华贵的色彩,大部分弟子的服饰都偏向清淡素净的,对于涉川来说实在是满腹才华无处可施。现在倒好,一股脑儿地在池鱼的衣服上展示了出来。
连傅沅这样沉稳的性子看了都被惊着好几回。
于是她一边夸赞着池鱼这身衣服,一边将刚出炉的鸭腿塞进常载嘴里:“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多吃点堵住你的嘴,过几日天热了可不做烤鸭吃了。”
常载被烫地飞快取下那鸭腿,用手快速扇着舌头哈着气,眼泪汪汪地点着头。
一开始池鱼还会被二人这样的相处模式逗得忍俊不禁,现在早就见怪不怪地把手边的凉茶递了过去,动作做得已是十分顺手。
“还是二师姐好。”常载嬉皮笑脸地说。
“二师姐可不会做烤鸭给你吃。”池鱼笑眯眯地道出这个残酷的事实。
两个月来,她已经适应了“二师姐”这个名号,甚至也会和弟子们互相开开玩笑。
可这一次她同常载玩笑话说到一半,脸上的笑容却突然消失了。
池鱼用力地眨了眨眼,又甩了甩头。
“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傅沅关切地问。
池鱼摇了摇头。
不是不舒服,而是看到了些奇怪的东西。
她在常载的头上看到了一团之前并未发现的、若隐若现的幻影。被白雾包裹着的幻影里是一个与常载长相十分相似的男子,却是人到中年,面黄肌瘦,此刻正坐在一个轿子里,颤颤巍巍地掀开那轿子的门帘,同一旁的小厮说着什么。
池鱼揉了揉眼睛,再重新抬头看去的时候,那男子变成更加病恹恹的模样躺在了床上,似乎正在与家人交代后事。
她就这样一会儿看看常载头顶的幻影,一会儿又看看常载本人,目光飘忽不定,连常载这样大条的性子都有些奇怪了起来。
于是池鱼将心头的疑虑暂且埋下,对满脸困惑的常载扯开话题:“说起来后山的灵兽真是有灵性,常载哥回回搅得它们不得安宁,却最多撕扯下衣服,弄乱些头发,并不会真的伤害到你。”
常载便捋了捋头发,真以为池鱼是在关注他被灵兽扯乱的发型,然后哈哈大笑:“那可不是,咱们后山那些灵物可都是见过大世面的,我这些把式对它们来说和挠痒也没什么差别。”
池鱼其实也很想去后山的秘境和那养着灵兽的洞穴里看看,但是她虽然在炼丹上格外出色,可至今所学的术法仍然和那黄口小儿会的差不多,甚至面对灵力低微的猛兽也没有半点自保能力。玉清临不允许池鱼去那些地方她便听话不去,尽管她知道有不死橓在绝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池鱼没听明白常载指的大世面是什么,却也不急着问,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早已经习惯常载这说三句只能信一句半的风格,因此就这样安静地等着他自己把话说完。
可是接话的却是傅沅,她点了点头道:“这倒是实话,你同当年的大师兄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可惜了。”然后傅沅耸了耸肩,就没再说了下去。
常载也默默地啃起了那鸭腿,神色上颇有后悔提起这个话题的意思。
池鱼忽然陷入了沉思。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穆周山了。
自从那一日在留春居“不欢而散”后,池鱼一直有些担心再下一回见到穆周山的时候应该要怎么相处,却不料两个月过去了,二人竟再没有见面的机会。
听闻穆周山一向是只在晨课的时候出现在众人面前,其余时间若是没有任务外出,他就自己寻一僻静处修炼。
也是那日之后池鱼多问了不死橓两句,才知道穆周山竟是这样不要命似的用绝境来倒逼自己增长修为。
池鱼至今还没有参加众弟子的晨课,也总是日落后才下山,她的作息就这样和穆周山错了开来。而自从穆周山知道留春居有人之后,也将偷存下来的伤药换了个地方。
于是这万云阁唯二两个亲传弟子,住的那么近,却已经许久没打上照面了。
冷不丁听常载与傅沅提起穆周山从前的模样后,她才将这样的穆周山和那日初入山门听到的弟子们口中会悄悄摸摸批改作业时“报复”同门的大师兄形象联系起来。
池鱼一下子就明白傅沅那句“可惜了”是在说什么。
因为她也忍不住有这样的感慨。若是穆周山这一世不曾在十六岁的时候遭遇这一切,该是个多么耀眼又意气风发的少年。
回去之后池鱼才将这在常载头顶看到的奇怪幻影说给不死橓听,然而不死橓对此却一无所知,倍感奇怪。
“但我在傅沅姐头顶上什么都没有看到。”池鱼说,“回来的时候我特地绕去莹莹姐那处送了糕点,她的头顶也有幻影。”
池鱼看到的曹莹莹则要比她现在的模样年幼许多,身穿打着许多补丁的粗布衣裳,正捧着碗等着粥棚开张。她盯着曹莹莹的头顶看的时间有些久,引来了曹莹莹的疑问,池鱼便忙挥了挥手道没事。
走前她又回头看了眼,便见到那个幼年版的曹莹莹手中不仅拿到了一碗粥,还被塞了两个大大的馒头。
“一开始我猜测那是否是常载的未来,还当自己生出了什么占星的能力,可是看到莹莹姐的幻影却又觉得不对。这莫非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可常载哥那幻影中的人明显快不行了。”
不死橓心里突然有了个不可置信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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