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橓原以为池鱼回去后会问他许多有关镜花之崖更详细的问题,却不料她并没有回寻芳阁,而是去了玉清临遇霞楼里的书房,去翻阅有关三生草、佛容花和绮柃木的用处。
零零散散从各种书册的角落里,池鱼大概了解了一些这些灵植的特性。
三生草每逢冬日便会枯萎,来年春日焕发新生,食之可有短暂的返老还童之效。佛容花生长在潮湿的南边,大多长在阴暗的角落或是室内,所生之处潮气骤减,可保周边物体百年不腐。绮柃木虽名为木,实则是一种藤蔓,专挑粗壮的古木依生,结的果子坠落下来犹如风铃一般,会在古木周边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可挡一切瘴气与毒素。
除了最后一个炼成丹药后或许可以在进入一些有毒气地方前服用,别的好像……
完全没什么实用价值。
池鱼苦思冥想了一晚上,才灵光一闪,思考把那佛容花磨成粉做成凝霜的可行性。
傅沅曾与她提过,整日手泡在水里摆弄食材,近日来愈发觉得掌心粗糙了不少。池鱼便想,不知这花做成霜后能否起到保护双手的作用呢?
好在除了穆周山没有人得知这几棵灵植落到池鱼手中,不然被外人知道无数人遍寻四处而不得的稀世灵材被池鱼当做“没什么用的东西”和普通护肤凝霜的话,可能真要被气得七窍生烟。
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的天际时,池鱼才慢悠悠地从遇霞楼出来。
“这长天老日的,总感觉夜里时间太短,完全不够做些事情。”池鱼伸了个懒腰道,“这个点大师兄应当还没起来吧?我得先去留春居门口给他放些丹药。”
昨日她看着穆周山那略显虚弱的模样,便想着以此做借口再给穆周山送去些内用外敷的伤药和回辰丹。
池鱼现在做起那些伤药可谓是得心应手,真说是丹到伤除也不为过。
“对大师兄那些皮外伤来说,这些东西真有些大材小用了。算了,情谊到了就行,用不上也罢,希望大师兄能领会到我这师妹的关怀和用心吧。”
池鱼自言自语地走到留春居门口。
原本想像那日穆周山所为,将丹药放在院子入口处的显眼空地上,就悄无声息地离去。可在池鱼走前抬头随意看了眼,却发现留春居的院门虚掩着。
于是她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凑到门缝前向里望去。
留春居空无一人。
昨日。
散了晨课后,与那些满脸担忧的内外门弟子以及茫然不知所措的池鱼不同的是,穆周山非常清楚地知道镜花之崖是什么,也知道以他的修为进了那秘境会遇到怎样的挑战,可他全然无所谓。
一来他虽说与司轩这十多年的相处并不融洽,但他也相信司轩并不会坑害他。这样大的事情,想来师祖和师父都已经安排妥当,既然让他和师妹一同前往此次镜花之崖,一定有他们自己的打算与安排。
二来……
距离镜花之崖镜门打开还有两个月,穆周山在这金丹后期停留的时间已经比他先前突破任何一个境界都要长,近日他愈发觉得运行经脉更为流畅,境界略有松动之意,说不定很快便能踏入元婴境了,也就更无需担心什么了。
所以那日午后,穆周山在冬谷的时间比以往更久,一次性释放的气剑较上回硬生生翻了个倍,直到他耗干灵力,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山洞。
天已经完全黑了。
“司轩就是这样放任你使劲儿折腾自己的身体吗?”
四季谷石灯不多,到了夜里四周黑漆漆的,一个阴柔的男声自冬谷洞口旁冷不丁响起,穆周山下意识地抽出剑做出防御的姿态。
“六年不见,小周山长得比我都高了,怎么性子倒变得这般无趣了。”他一边说着,手上拈出一颗夜明珠,举到自己脸颊前方,似乎是想让穆周山仔细看看自己的脸。
那男子一身淡紫色的衣裳,手握一柄白玉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扇着。他身量修长,宽肩窄腰,却顶了一张雌雄莫辨的脸。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柔情似水,仔细看去,竟还在眼尾拖了条黑色眼线。
“抱歉。”穆周山收起剑,对那男子行礼道,“太久没见狐狸师叔了,一时竟没认出来。”
那男子“唰”地收起扇子,想在穆周山抱拳的手上敲一下,却被他眼疾手快地后退一步给躲了去。
“没大没小,师叔就师叔,喊谁狐狸呢!”
他佯装生气地眯了眯眼——更像只妖媚的狐狸了。
“时辰也不早了,陆师叔难得回山,是要在四季谷里寻什么东西吗?”穆周山没有理会他的嗔怒,有些奇怪地问道,“抱歉,我在冬谷修炼误了时辰,可有扰乱了师叔的计划?”
那男子名为陆期,此刻用那玉扇轻轻点着自己的下巴,暗暗咋舌:虽说早就听尹兆谈起过穆周山恢复记忆后性格巨变,可真当他亲眼见证的时候还是感觉怪异极了。
陆期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要做的事。小周山,我就是来找你的。”
穆周山奇怪地对上陆期的目光。
找他?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穆周山一共大概只见过陆期五六次。
万云阁的弟子虽然人人敬称陆期一声师叔,但他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万云弟子,只能算尹兆的半个徒弟。
无人知道陆期的来历,只听闻他与掌门司轩是在同一日被尹兆带回山门的,可后来尹兆只正式收了司轩一人做亲传弟子,陆期却连普通弟子的名号都不曾获得。
但这并不意味这陆期的天赋不高,或是心性有异。
尹兆虽然没有给陆期一个万云弟子的身份,但仍然尽心尽力地教导他。司轩与陆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同学习、修炼,所有的空闲时间全都用来切磋对战。
可要真说他们关系好,却也不尽然。
司轩和陆期除了在修道上有什么问题不得不交流,私下几乎是各做各的,完全说不上话。
两个人都以寻常弟子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地突破境界,却在进展上略有差异。
司轩刚到筑基后期的时候,陆期已经是金丹初期的修为了。从此以后,司轩无论如何刻苦训练,都恰好会落下陆期半步,直到后来,陆期的境界永远停留在了元婴后期,再也不曾前进。
尽管如此,只要见过陆期出手的人,都绝不敢小觑他的实力。
因为陆期被带回万云阁的时候,便有灵器在身。
陆期从来不肯告诉任何人他的灵器从何而来,是因为什么机缘获得。早些时候陆期在任何切磋和修炼的过程中都不愿意使用那扇子,直至有一回他与几个外门弟子一同下秘境,遇到了变异的天鸣白雀,陆期同弟子们与它搏斗半日未曾讨得半分好,无奈之下他挥出白玉扇子,一弹指顷间那白雀就彻底丧失了攻击力。
他的境界飞速上升也是在这之后才发生的事。
有这样的强悍的灵器,陆期金丹后期的境界就算止步不前,也已经足够陆期跨级挑战元婴后期、甚至是出窍中后期的修士了。
大约在陆期与司轩入万云阁一百五十年后,陆期就离开了万云阁。
没有人知道他去做什么,但无论是尹兆还是司轩似乎对他的决定都毫无异议。
虽说陆期常年踪迹不明,却时不时会传信回万云,捎回些有趣的奇珍异宝。每隔几年,陆期还会在新年时节回来同弟子们一起吃顿年饭,小住几日,但也会在元宵之前就离去。
陆期与司轩一同长大,性子却完全不同,话又多又密,他在山下游历遇到的一些有趣故事经他言语一加工说出来总能逗得弟子们捧腹大笑。
有陆期在的年,万云上下都过得十分开心。
所以陆期虽然没见过穆周山几次,却也记得自己还是很讨小时候穆周山喜欢的。他一回万云,穆周山就没大没小地主动向他讨要礼物,然后挂在他脖子上怎么也拽不下来。
怎么长大了就……
啊等等,原来如此。陆期看着手中的扇子,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收起笑容,对穆周山说:“我知道你父母亲的遭遇,也感到十分难过和遗憾。我亦是十分憎恶凡间那些打着用灵器换金钱的幌子掠夺百姓生机的渣滓,小周山将对灵器的憎恶转移到我身上来,师叔我可是委屈又冤枉呢。”
穆周山沉声静气地说:“我并未有迁怒师叔的意思,师叔多虑了。”
“更何况,我的灵器可远不是天下所有灵器所能相比的。”
“自然,师叔的扇子威力无穷,虽不得一见,却也听傅霈哥提起过几回。”
“不,”陆期伸出一根食指在穆周山眼前晃了一晃,“不是这个不同。”
他将那扇子在穆周山眼前一格一格打开,待到全然打开后,正反翻了一面,又慢慢将它合上。似乎像是要给穆周山完整展示那扇子的模样一般,好叫他看个仔细。
然后陆期将扇子举高,露出末端系着的一块紫色石头来。
那石头没有一个规整的形状,似乎与路边随处可见的碎石没什么大差别。链接石头与扇柄的是一根磨得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玉线,上面歪歪扭扭打着两个丑陋的双环结,一个大些更显松散,一个则拉得太紧,十分扭捏。
只是近距离看了会儿那石头,穆周山才发现端倪。
那石头原本不是紫色的,而是在石头的中心包裹着一团紫色的光,只是那光十分微弱柔和,与石头本身融为一体,才不显得突兀和违和,令人难以察觉。
“我的灵器啊,根本不是什么石木鸟兽幻化的,”陆期动作十分温柔地抚摸上那块石头,说道,“而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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